薄宁移开了视线,转移话题随口问道“我父皇他死了吗?”
迟殷心中刚刚落地的大石因她这一句话又瞬间提了起来,目光不自在的躲避着,微不可见的“嗯”了一声,下一秒就匆忙解释道为自己开脱。
“不过不是我杀的,他身体本来就已经是强弩之末,活不了多长时间了,然后陆襄和他之间有血海深仇,就动了手。”
这话说的极为巧妙,若说是真的话那这字里行间每一句都是真的。
可实际上薄延的身体是他手底下的灵兆做的,陆襄也是跟随他的,其实处处都与他脱不开关系。
薄宁也只不过是随口一问,她与薄延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她还记得当初薄延为了曷狄出兵帮扶雍州,想将她嫁给西日阿洪的事。
不管是她或者是原身,父不慈,子又何来的孝。
虽说是担了父女的名头,其实也不过像是过客一般、无足轻重罢了。
薄宁点点头,看着他不安的模样心头微动,轻轻将自己的手搁在他的大掌上安抚的拍了拍。
迟殷有些错愕,紧接着就反过来包握住她的手,内心满是充实。
——直到他看到了她手腕上被勒出来的红痕。
她的手腕白皙纤柔,那一道红痕被衬得格外触目惊心,迟殷想起了昨夜他昨夜气愤之下拉着她的力气,悔不当初。
“我让太医过来给你瞧瞧,敷点药膏。”
迟殷的掌心轻轻摩梭着那处红痕,心中尽是自责和愧疚,他不应该伤到她的。
薄宁现在其实不觉着疼,反而他摸的她手腕痒痒的,她不自在的收回了手臂“不用了,映红给我涂的有药,只是看着吓人而已。”
“日后我定不会再伤害到你了。”迟殷一字一句的认真对薄宁道。
这句话就好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抚过她的心脏,令人心魂微动。
“我母亲、皇兄还有后宫里的其他人,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封了你皇兄雍亲王,允他出宫建府,打算再封你母亲为太妃,留在宫里或者和你皇兄一起住雍亲王府都可以。”
“江妃当年害死了我母亲,三皇子又野心极大,这母子二人是留不得的,其余人就按规制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就好了。”
薄宁听后微微颔首,这样处理也倒妥帖。
她抬头望向迟殷的侧颜,有些恍惚,他的面孔在烛火缱绻的照映下,显得柔和极了,两人上一次像这样亲近说话,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虽说现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和从前一样,可薄宁知道,还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就比如她此刻虽然看起来心平气和,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经过了昨夜的事,她在心底无形之间对他就有了些闪躲和抵触。
若不是她实在是有满肚子的疑惑要问,现下压根不想见他。
一想到他昨夜的凶狠,她声嘶力竭的哭喊,再看着他现下的柔和温顺,她心中就像藏着一窝火,烦躁的静不下来。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她压下了心头的躁动,就着温和的气氛,薄宁趁机道“还是让锦书和彩星过来伺候我吧,其他人我不太习惯。”
迟殷脸色沉了一瞬,不过马上就轻声细哄着“映红做事妥善,你慢慢就会习惯了。”
薄宁垂下眼睑不说话,缩进被子里背对着他,浑身都写满了不开心。
迟殷犹疑了一会儿,还是点头应了下来“阿宁既然习惯她们,那我让她们二人过来承乾宫就是了,何至于生气呢。”
“将映红撤走。”薄宁继续道。
“映红稳重又会武功,有她在你身边我才放心。”迟殷语气柔和,却带着些不容拒绝“她若是做了什么事惹你不满意,尽管惩处就是了。”
薄宁不吭声,心中发凉,所以她就是要永远在他的监管下吗?
这样没有一点自由,她不愿意。
迟殷上前为她掖了掖被角,感受到她一瞬绷直僵硬的脊背后,目光微微黯了黯。
“陆襄他们都说让我用五皇子的身份登基,阻力会小些,可我不愿,那样就不能名正言顺的同你在一起……阿宁,我会让你做皇后,余生独你一人。”
见她并无反应,迟殷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这话若是在平常,薄宁说不定会很感动,毕竟能在这个时代说出余生独一人这种话。
可放到了这时,她只觉得浑身寒毛竖立。
她不敢想象被困在皇宫这个偌大的牢笼、在他的监视之下没有自由的活一辈子是什么样子,她恐怕会被逼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