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挂断电话后仍然呆着不动,本就感觉到什么异常的小弟问道:“怎么了?我记得那电话号码好像是村长家的。有什么事儿找你不直接过来,为什么还打电话呢?”
“因为打电话的根本就不是他家里的人。是他们刚买来的女人。”我思绪纷乱,不知如何是好,甚至不确定是否要把这事儿说破了。
“难怪我听着那女人说话口音不像咱这的人,是说的普通话。”小弟意识到了什么:“那她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她咋知道咱家的号码的?”
“是我跟她说的。她……其实是我的一个同学。”我这才决定了,因为要救朵朵出来,单就我一个人是肯定不够的。我必须要小弟的帮助,而要他的帮助就不能不把真相告诉他。
“什么?不会这么巧吧?你可要弄清楚了,别弄错了。这事儿非同小可。弄错了可就把他家里给得罪了。”小弟心思缜密,多想了一层。
自接了朵朵的求救电话以来,我心乱如麻,举止失措,现在因小弟提醒,才慢慢冷静下来。
于是拿起电话,原号拨回。
这个时候,的确有必要确认一下。不过同时也想到,既然朵朵当时那么急得把电话挂了,定然是不方便再多说话,我现在拨回去,恐怕也不是什么良策。不过往回了想想,即便朵朵无法再接电话,被他家的别的人接了也无所谓,只是得想好说辞就是了。
电话响了五六下,却并无人接听。
我又接连拨了三四下,一直都无人接听。
“我去村长家看看去!”放下电话,我坐卧不安。起身就出来。
“你别太冒失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弟冷静的分析道:“你现在去也没什么用。人家是花高价买回来的,你跟她充其量不过是同学关系。你去除了能大吵大闹一番外,也就只能彻底丢掉营救她的机会。”
“我知道。我不会去吵闹。我只是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她。”我定了定神,走出家门。
村长家不过两栋房子开外,几十步的距离。而且他家的二层小楼房特别的引人注目。
不出我所料。此时他家的东大门正铁将军把门,锁的严严实实。
绕他们的院子前后转了一圈,发现西边的侧门也上了锁,而且那锁链已经冷吹雨林日久,早已锈迹斑斑。
这是一个四合院,北边一排六间是主屋。二层只有中间四间,空下了两头两间做平台。这使这栋楼看上去逞山形,或者说像一座小*。外观则都是红瓷砖,屋脊雕梁画栋,甚是华丽。二楼后墙上的一排四个窗子,三个窗帘或半掩或全开,只有最东边的一个被封的严严实实。注意到这一点。我基本上确定了朵朵可能被关的地方。
如果我判断无误的话,那么这次营救将不会有太大困难,只需选一个黑暗的夜晚。趁他家里无人,借助梯子爬上最东边一层的平台,经由走廊到达那门窗紧闭的房间。关键的问题是,到时候房间的门肯定会锁着,而朵朵也肯定是被锁起来了。而且,想要他们这一大家子人在晚上一个不剩的都留在外面,谈何容易?
当下正是年关,村子里处处都是人,还好村长家后面靠西边一侧是一处经年无人居住的荒宅,那家人长年在外打工,自看家的老人死后那院子就没再住过人,如今已是草木丛生,裂墙破瓦,一片凋敝。
如此思量许久,度回自家门前时,正遇见小弟从里面急匆匆出来。
“你总算回来了。”见我回来,小弟停住了脚步。
“你干嘛去?这么急?”虽然才到*,我还问道。
“还不是去找你。咱娘还以为你出去做什么傻事了。”
“怎么?咱娘也知道了吗?”这正是我所担忧的,这件事关系到在农村一些深厚的既成观念冲突的问题,只有知识水平高到一定程度才可能会理解我的选择,因此越是让人知道的多,我成功的期望就越渺茫。现在母亲也知道了,免不了一场口舌之争了。我要是能说服她还好,若是说服不了,此事至此就已经宣告流产。
“她听见你接电话了,能不问吗。我也不能不告诉她。”小弟所言也是合情合理。母亲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是智商却并不低。我跟小弟曾有过定论,我们俩的高智商大概多半都是遗传自母亲。
“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可能成功。”遂对小弟交代了一声,尽管已经意识到他已知道。
思忖良久,小弟还是问道:“你真的打算救人?”
“当然。”我决心已下,现在关键是要争取小弟做同盟:“你帮不帮我?”
“当然。不过这事儿需要从长计议。一着不慎就会结果不堪设想。”弟缓缓思虑到:“必须有一个严密周详的计划,做到滴水不漏才行。”
“我知道,不过首先这事儿千万绝对不能跟老爸说。也不能让除了你我咱娘之外的第四个人知道。”别的人倒好说,只是老爸很难办,他性子急,且向来谨小慎微,畏缩怕事,若让他知道我们的计划,肯定会大加阻拦。
跟小弟计议已定,我们折回院中。
迎接我们的,是母亲的严肃询问:“听说大刚他媳妇儿是你的同学?你要救她出来?”
我不得不坚决答道:“嗯。我不能不救。”
母亲变色道:“什么同学?跟你什么关系?大刚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媳妇儿不容易,宁破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你可不能坏人家的事。再说,要是让人知道了,咱们一家人可就都不能在这柳楼过了。”
母亲的话完全在我预料之中。于是端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应答之词:“我知道。可是我不能看着同学落难袖手旁观。而且是一个我很熟的同学。再说,他们家这么做是买卖人口,是违法的勾当。”
“那人家也是花了三万多买来的,你要是把她救出来了,他们这家人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你跟大刚是小时候一起玩到大的,你忍心看他一辈子打光棍吗?”母亲所言也不无道理。只是却无法压得过我更重要的道理罢了。一想到是朵朵落入那样的境地,我若置之不理,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话说回来,假若不是朵朵,换成一个陌生的女人,我大概也只能袖手旁观吧。虽然大刚身有残疾和重病,跟了他无疑会一生命运悲惨。但我若无故插手救人,虽然于法于理都无可挑剔,但在人情上却无法交代。
但是现在,我却绝对不能不管,遂说道:“那是因为他有病,怨不了别人。我同学要是跟了她。一辈子就都完了!”
母亲仍不解:“有病就不能结婚了吗?”
“他是先天性心脏病,法律都规定不能结婚的,这病会遗传给后代。结了婚生了孩子也会得这病,不是害了人家女方吗。”我只能晓以利害,把话说透了。
“真的吗?”母亲终于被说动,我这才稍觉舒了口气。
“当然是真的!要不然为什么大刚他这几年没说着一个媳妇儿?只要是女方知道他有着病就肯定不会愿意的。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这些事本来就是母亲告诉我知道的,因此即便我不说她也想象得到,只是事不关己没做深思罢了。现在事以至此,母亲也不能不信了。
然而母亲所担忧的也不能不考虑:“可是他家势力大,咱得罪不起啊!”
这一点我早就考虑到了。
若不是大刚他老爸曾当过十年村长,镇里上级关系们熟悉通透,我的第一反应也不会是单枪匹马秘密营救了。毕竟贩卖人口是犯法的,只要报了案警察会来管。可是一考虑到地方民警早可能跟村长这样的地头蛇家族沆瀣一气,走官方路线的希望即便不是很渺茫,也是很危险。而且他们一个家族就有兄弟五个,繁衍的子孙后代有多的不可计数,几乎占据了村里所有户口的四分之一。若事情泄露,真是明火执仗的斗起来,我们一家肯定都是凶多吉少。
至于大刚的心脏病,大概是其母亲一脉带过来的。他兄弟姊妹六人,二男四女,最小的女孩儿在八岁时发病死了。第二个儿子大力虽然健康成长且已婚娶,但生育后不久孩子便夭折,而媳妇已结扎失去生育能力。为了不使家族绝后,他家人这才千方百计为大刚说亲,多次失败后,万般无奈这才花钱买了一个回来。
大刚为人自由聪明伶俐、活泼好动,那失去的一只眼睛就是因为调皮所致。那时大概十多岁,我们几个小孩一同在林子里玩,大刚逞强好胜爬到一棵树上掏鸟蛋,不小心被树枝刺到了眼睛,加上乡下医疗水平有限,赶到了城里医院,也只能装了颗假眼。这也成为他潜在的媳妇们拒绝他的最直接的理由,不然的话凭着大刚的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而心脏病的事儿只要不是知根知底就能隐瞒得过,等生米煮成熟饭女方再后悔也晚了。
一想到美若天仙的朵朵竟然沦入大刚之手,我简直无法安宁片刻,真想立时就去把人救出来。
若不是向来处事沉稳机变的小弟苦劝,我大概已经怒不可遏的去擂大刚他们家的门了。
“我想今晚就去把人救出来。”我这么说:“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担心朵朵想不开,出什么意外怎么办?”
“别急。要出意外早出了,不在乎这一两天。”小弟分析说:“我们必须想个万全之策,又要救出人来,又不能暴露是我们干的。最好要把现场弄成是她自己逃脱的才好。”
“你同学跟你关系很好是吗?”忧虑许久,母亲问我。
“是。”我语气十分肯定。
“有多好?是你同班同学吗?”母亲继续追问。
“不是。比我高一届。”我暗感不妙。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母亲果然疑虑起来。
“网上认识的。”我只能如实说。
“网上认识的也能相信吗?”无怪母亲会如此问。不久前村里有一小伙子好不容易网上谈了一个媳妇,没过几天就卷钱走了。这成为邻里之间的一件趣谈,那小伙子先是被评价“有本事”,后又被骂“二百五”,弄得全家人灰头土脸好多天。因此上网一事。在村里是名声大坏。
“但是我们见过面,而且……”考虑了下要不要把我跟朵朵的关系往深了说,把我们之前那些卿卿我我都一并说出,但考虑结果未必好,因此犹豫了。
不了母亲却道:“要是你们真的关系很好,要不这么着。我让你爸给他们家三万块,把她转买过来给你当媳妇怎么样?”
小弟及时的道出了我同样的疑问:“咱家哪有那么多钱?”
母亲缓缓说道:“你们不知道,你爸这几年在广东挣了有两万多块,本来说要给你当学费还贷款的。现在要是用来给你娶媳妇,我想他也不会有意见。”
我急忙说:“不行。你千万不能跟俺爸说这事儿。”
倒不是我不愿花这个钱,而是深怕此事一旦谈不成则成打草惊蛇之势。我救人的计划可能就真的就此搁浅。
“这事儿你想瞒着你爸,这怎么能呢。都是一家人。他怎么也会知道的。”母亲说。
“那也要等事情做完了再要他知道。”我主意已定,只能这么说。母亲只得勉强点头表示同意。
此时电话响了。
捷足先登的小弟抢先去接,但是看了来电显示的号码却停了下来对我说:“是他家,你来接吧。”
这时是下午五时许,难道朵朵又打电话过来了?
连忙过去接了:“喂?”
不料对方却是个年轻男声:“喂,你这是哪里?打电话有什么事儿吗?”
听出来这个人是村长家的二儿子大力。
看来他是查看了来电记录。发现了我们的号码打了很多遍他们家,拨了回来。
“我是大永。”我只好说:“没事儿,下午只是怀疑我们家的电话是否正常拨你家电话试试。没什么事。你家下午没人啊?怎么没人接呢?”
“嗯,下午都去牛场了,出了点事儿。”还好大力相信了我的说辞,没再多问。
“什么事儿?要紧吗?”既然他如此说,我不能不表示关切。
“没多大的事儿。有空到我们这儿来玩儿啊。咱们兄弟好几年没见了,都生疏了。”大力到还以前,那么热情好客。
我忙满口应承,又寒暄了许久,这才挂断了电话。
小时候,大力是著名的假妮子,人长得眉清目秀,说话莺声细气,擅长踢打毽子、跳绳儿等女孩子们的玩意儿,很被粗野的男孩子们所讥笑。
只是因为我为人较宽容,且脾性与他相近,所以他独跟我好,童年时长玩在一处,亲密无间。
“对,明天就应邀去他们家里玩玩,借以打探一下情形,好制定具体行动细节。”如此想定主意,只是不放心朵朵当前处境,若今天不去救援,虽然小弟所言“要出事儿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可毕竟朵朵是今天打的电话,或许她正对我充满期待,而我今晚若不采取行动,她会不会失望做傻事呢。或者大刚对她做什么难堪的事儿,以她坚贞的个性,未必不走极端。而且,她被拐卖已有些日子,或许已经被……简直不可设想。
虑及此处,禁不住要打听一下:“娘,她被买来多久了?跟大刚他可成亲了没有?”
“听说有段日子了,像他们这样买来的,还成什么亲啊,又不是有家有户明媒正娶。买来的只要对父母磕个头,做个形式,就可以圆房了。哪里需要那么多。”
母亲一席话说的我满心冰凉。一想到幼时玩伴独眼龙大刚那骨瘦如柴的身子对我漂亮的朵朵老婆欲行不轨,我简直心如刀割,要死的心都有。
当晚自是难眠,吃了晚饭,走出门来。屋外空气清凉,寒风凛冽,使人略感清醒。
坐卧不安的我在大纲家的后面游荡观察了很久,那间完全封闭的房间一直灯火通明,里面或许有人影活动,但也看不清晰。虽小心倾听,也无以确定什么。
回家时已是晚上十时许。
又被急着关门闭户的老爸数落了一顿:“大冬天得不睡觉。在外面瞎转悠什么。”
小心谨慎一辈子的他每晚都早早的关了门,以防有贼趁天黑潜入院中以图不轨。
我没吭声,并庆幸好在老爸并没有多做怀疑和过问。
次日上午吃了饭,我和小弟一同来到村长大院里。
这才知道这里简直成了全村的休闲娱乐中心。
远近不同的各家子弟汇聚于此,打麻将的。赌牌的,玩别的小游戏的。三三两两,好不热闹。
“吆,稀客啊!大学生来了!”看见我们来,有人大声嚷道。
主人大纲大力都忙着递烟,我和小弟只能赶忙推辞:“谢了。不会吸烟!”
此时的大刚,面黄肌瘦。形神憔悴,虽是满脸堆笑,强打精神欢颜笑语。仍然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儿。
大力则长的身材高大魁梧,应是生活过得不错,已经吃出了将军肚,童年时所带的那几分女气已经几乎不见踪影。
“你们打牌吗?”大刚笑着招呼,而大力则搬好了椅子。
“听说刚哥新娶了一个漂亮嫂子,怎么不见那?”小弟故作轻松地嬉笑道。
“哪里!”大刚仍笑着:“她生病了,可能水土不服吧,嘿嘿,不方便出来。”
“你们俩玩什么?麻将会吗?”大力热情的尽着地主之谊,生怕我们被冷落了。
“麻将不会玩,打牌还行,只要是不来钱的,呵呵。”盛情难却,不便推辞,只得应了。
“不来钱的打个什么劲儿。”旁边一位正在斗地主的仁兄不屑插嘴道。
“就是嘛。咱又不来多的,没事儿。一把一两块钱,小赌怡情嘛。”另一人说。
当下我跟小弟做对家,大刚则和大力一拨,已经做好。装作漫不经心的,早已扫了几眼二楼的房间,靠东头的那间,前面的窗子也是被窗帘死死地密封着,。另外还有一个发现就是下面楼梯口也被封闭且上了锁。这使我更加肯定了朵朵的容身之地非那间房子莫属。关键是那个现在也已关的严严时时的门是否一直都锁着。
“打什么呢?斗地主?还是拖拉机?”大刚洗着牌,征求我的意见。
“拖拉机好了。斗地主没怎么玩过。”回想在学校时上联众网打拖拉机,从胜率45%的菜鸟达成60%,可没少花心思在上面。
“听说你们家开了个养牛场,一定发大财了吧?”起牌间,我为了放松气氛,尽量闲聊。
“唉,别提了。亏大了!”大刚垂头泄气说,倒不像是装的、
“怎么会?”小弟不信,更不解。
“你昨天还不是问我牛场出什么事儿了吗?”大力接着回答道:“昨天是一头母牛难产,弄了半天,结果母子都没保住。再加上动不动就有病死的。唉,这么下去,能不亏吗?”
“你们既然开这么大个养牛场,就应该请个专门的技术人员帮你们打理。”小弟诚心建议道。
“哪有那个钱啊!”大刚叹息道:“就这还净陪本呢!”
一如既往的上天眷顾,我手气甚佳,牌运甚好。即便有时起了一副烂牌,因为经验丰富而惨淡经营也不致输得太惨,久而久之,我跟小弟已经领先了一大截。我们都打老k了,他俩还在七七八八处墨迹着怎么也上不来。虽然每把一两块钱,我和小弟面前也已经摆满了许多一元钞票。
这时老弟对我使眼色,我会意,心想不能这么大赢人家给他们留下太多深刻印象,于是后面的牌就只剩下研究如何输掉又不会被识破。
一个上午,欢声笑语间,牌局打了一轮,最终在老2上握手言和,最终谁都没亏没赚。
只到午饭时候,看到大刚妈提了饭盒小心的上了二楼,大多数人都已识趣的以该回家吃饭了为由离去时,我和小弟才起身告辞。
当然,我这么晚才走,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力求把我们赢他们的钱再输回去。
临走时,大刚说:“大永牌技不错啊。你是在让着我们呢。下次可不能这样玩了,不然就没意思了。”他的话几乎令我冷汗直冒,虽然本来就觉得大刚聪明绝顶绝不在我之下,还是不了他会如此慧眼如炬。
而大力则只是说“一定要再来玩啊!”
不过我的内心的真实想法是:“可能以后真的不可能再回这个院子里玩了吧。”
虽然我真的并不想跟他们闹翻,但是眼下的情形不容我不作出决定。
通过今天的侦查了解,心里已经定下了救人的策略:调虎离山,声东击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