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辛夷睡在绛雪轩中,因为初来乍到,不习惯的缘故,尽管下人将床铺叠的十分柔软,还是难以入睡,直至天蒙蒙亮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不知过了多久,辛夷感觉脸上一阵冰冷,而且似乎还在往下蔓延,整个人激灵灵一抖,一下子坐了起来。
“可算是醒了,真是只懒虫。”一个稚嫩嫌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约摸七八岁的男孩穿着一身朱红团锦袍子站在自己床边,朱红衣裳映得那张小小的脸粉雕玉琢一般可爱,不过他说话的语气可是一点都不可爱。
辛夷抹了一下脸,手上满是水,不止是脸,锦被床褥全是水,而造成这一切的凶器,就在那个小男孩手上握着呢。
冬梅与沅春被人拦在后面,上前不得,看到辛夷醒来,连忙跪下请罪,辛夷没有理会她们,盯着那个小男孩,“你是什么人,为何要闯进我房中,又为何要拿水泼我?”
小男孩高傲地抬起下巴,“谁让你睡在这里的,活该!”
“这绛雪轩是你的住处?”辛夷疑惑地问着,昨日明明说这绛雪轩一直空着,并无人居住,而且也没听说江府有这么一位小少爷。
“不是。”
“这里有东西是你的?”
“不是。”
辛夷奇道:“既然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我睡在这里与你何干?”
“总之你就是不许睡在这里,识相的话就赶紧滚。”小男孩的蛮不讲理令辛夷气极反笑,片刻,她突然道:“好,我走,不过你得先允许我换身衣裳,梳个头,总不能这样湿淋淋的出去吧。”
小男孩似乎没想到她会一口答应,一时愣在那里,双目呆滞,嘴巴半张,好一会儿方才眨一眨那双杏仁大的眼睛,“当真?”
待辛夷点头,他立刻高兴地笑弯了眼,随即又故意绷着脸道:“我去外头等你,你快点换,别想耍花样啊!”
待他带着人出去后,冬梅与沅春赶紧一个关门一个取来干净的衣裳供辛夷更换,洪氏效果极高,昨日一知道辛夷住绛雪轩,立刻派人送来数套适合辛夷穿的衣裳,皆是崭新的,也不知她是哪来的。
在替辛夷换好衣裳后,沅春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你真打算走吗?”
辛夷在铜镜前坐下,摇头道:“这绛雪轩我甚是喜欢,可不舍得离开。”
“那您刚才……”不等沅春说下去,辛夷已是道:“我若不这么说,他可不会出去;对了,他是什么人,也是江家少爷吗,我看你们甚是怕他。”
正在替她梳发的冬梅摇头道:“他是夫人的侄子,叫沈荣,平日并不住在府中,不过常有过来,年纪小,脾气却很大,再加上老夫人惯着,更是不得了,也就老爷与长公子还能管一管。”
“二夫人吗?”
“二夫人的亲戚哪敢这么放肆,老夫人见了非得让人打出去不可。”冬梅撇一撇嘴,解释道:“是长公子的母亲,虽然夫人走得早,但沈家与咱们江家关系一直极好,老夫人更是爱屋及乌,对夫人兄长所生的沈小姐与这位小公子极是疼爱。”
“明白了。”辛夷微一点头,随即又疑惑地道:“我才刚到江府,与他根本不相识,怎么他见到我像仇人一般,还拿水泼我?”
沅春抿唇笑道:“因为姑娘是长公子带回来的,又偏偏住在这绛雪轩中。”
“究竟这绛雪轩有何奥秘,令他如此紧张?”
“倒不是绛梅轩有什么奥秘,而是有一个人一直想住却没能住上,结果被姑娘抢了。”冬梅也是一脸暧昧的笑意。
辛夷越听越好奇,“是谁?”
“沈轻澜沈小姐,也就是沈小公子的姐姐,她呀……”冬梅压低了声音道:“一直喜欢长公,尽管长公子有婚约在身,还是不愿放弃,常常借机示好,她曾几次与老夫人提过,想要这绛雪轩,因为此处离长公子最近,老夫人都没答应。”
“原来如此。”辛夷恍然大悟,“所以这沈荣是替他姐姐出气来了。”
“是呢。”说着,冬梅又为难地道:“这位小主子难缠得紧,虽然暂时被姑娘应付过去了,但也只是一时,一旦他发现姑娘并不真打算搬,不知会怎么撒泼了。”话音刚落,沈荣不耐烦的声音便隔着门传了过来,“好了没有,怎得这么慢?”
“快了。”辛夷随口回了一句,对冬梅二人道:“我自有办法应付他,你们赶紧替我梳洗,接下来只管看戏就是了。”
冬梅与沅春皆好奇辛夷会怎么对付外头这位混世小魔王,赶紧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很快便梳了一个精致的飞燕髻,沅春也替辛夷上好了妆,她的手很巧,淡淡的妆容令辛夷看着越发清灵秀美。
沈荣在外头等得的耐烦,抬脚想要踢门,恰好辛夷打开了门,蓄满了力的一只脚顿时落了空,整个人踉跄着往前栽,差点跌倒,他狼狈地扶住门框,待站稳后,狠狠瞪着让他如此丢脸的辛夷,毫不客气地道:“收拾好了吧,赶紧滚出去。”
辛夷半蹲了身子,似笑非笑地道:“绛雪轩是江老爷给我住的,你要我滚,是不是该去与江老爷说?”
一听这话,沈荣顿时犹如炸了毛的猫,背都躬了起来,“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想耍赖?”
辛夷一脸无辜地道:“我只是与你讲道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沈荣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他努力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句在他看来非常不错的话,“你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什么酒都不喜欢喝。”看着那张笑吟吟的脸,沈荣气得快要发疯了,无论是在沈家还是在江家,他都霸道惯了,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偏偏还是一个来历不明的臭丫头。
“你非赖着不走是不是,好!”说着这话,沈荣一脚跨进了屋里,把东西掷得到处都是,一片狼籍,冬梅等人看着着急,却不敢阻止,实在惹不起这位小主子。
辛夷也瞧见了,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捡起被沈荣丢在地上的铜盆,去井边打了一盆,然后走进屋中,在所有的注目下,一滴不剩地泼在沈荣身上,将后者淋了个落汤鸡。
沈荣愣愣地站在那里,任由那水从头流到脚,待回过神来后,他气得快炸了,指着依旧笑吟吟的辛夷怒骂道:“你这个疯婆子,居然敢拿水泼我?”
“你突然羊癫疯发作,我怕你伤了自己,才拿水泼你,是为你好呢!”辛夷一本正经的说着,其实心里笑得不行。
“你才羊癫疯呢,你……你还是癞蛤蟆,臭虫精。”沈荣气得口不择言,但他很快就悲哀的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辛夷,每说一句都被后者驳得死死的。
“来人,给我狠狠打她!”既然说不过,耍泼也不行,那就打,这是“小恶霸”沈荣的处世名言!
辛夷面容一冷,看向沈荣带来的那几个下人,“我是长公子请来的客人,谁敢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