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下人本就没多少胆子,被辛夷这么一喝更是一点动手的勇气也没有,凑到沈荣身边小声道:“小公子,她到底是长公子的客人,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咱们也不好太过份,算了吧。”
沈荣吃了那么大的亏,哪肯就此罢休,恶声道:“你们不动手是吗,我自己来!”
他一心想给辛夷一个教训,却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还没有辛夷胸口高,被她一把按住动弹不得,只能翻来覆去地骂着那几句。
辛夷敛了笑意,冷声道:“再敢胡闹,就把你扔到井里去!”
“你敢!”
“你可以试试!”辛夷眼中的冷意吓到了沈荣,他到底只是个小孩子,再加上一直养尊处优,不曾受过什么苦,更别说像辛夷一样经历生与死。
愣了半天,沈荣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喊,“有人欺负我,我要去找祖母,哇……”
听到这话,辛夷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手上微一松劲,趁这机会沈荣挣开了她的手,一边哭喊一边往外跑去,那几个下人也赶紧跟了上去,留下一脸无奈的辛夷。
沅春不安地道:“姑娘,万一老夫人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辛夷倒是满不在乎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见辛夷这么说,沅春几人就算再着急紧张也没法子,只能不安地等待着,等待祸从天降,事实上,他们并没有等太久,不过小半个时辰,老太太院里的下人就小步跑着过来了,说是请辛夷过去一趟,一起用早膳,虽然话说得客气,但谁知道,必定是沈荣一状告到老太太那里,叫辛夷过去问话。
“瞧着腿不长,动作倒是挺快。”沅春与冬梅本就担心,听到辛夷这话,更是急得汗都要出来了,“都这个时候了,姑娘还有心情开玩笑,老夫人最疼沈小公子了,只怕不会轻易做罢,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您到了老夫人那里,赶紧认个错,兴许老夫人斥几句就没事了。”
“是啊是啊。”冬梅连连点头,心有余悸地道:“上回二夫人身边的管事不小心绊了沈小公子一下,其实也不算绊,就是不小心踩到了衣角,就被罚在老夫人院子里跪了一下午,一边跪着一边掌嘴,脸打肿了不说,牙都被生生打掉了一颗。如今姑娘生生泼了他一盆水,怕是更不得了;依奴婢说,干脆去找长公子吧,老夫人最疼长公子,有他出面说情,必定能够大事化小,稍稍罚一下就好了。”
“对对对。”被她这么一说,沅春也想了起来,紧赶着道:“长公子这会儿应该还没出去,奴婢立刻就去找他。”
见她们为自己急得团团转,辛夷心中感激,拦住沅春道:“不必麻烦长公子,我自有办法应付。”
沅春根本不相信,脱口道:“您一个人要怎么应付,还是找长公子保险一些。”话刚出口,她便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赶紧跪下道:“奴婢失言,请姑娘恕罪,不过奴婢是真心为姑娘好。”
“我知道。”辛夷将忐忑不安的沅春从地上拉起,“既然是我闯出来的祸,就得由我自己承担,而不是想办法躲在他人羽翼之下,躲得了一时风雨,却躲不了一世,是不是?”
“话是没错,但……”沅春还想再说什么,辛夷已是道:“好了,带我过去吧,就昨儿个走了一趟,又往江老爷那边绕了一圈,这江府那么大实在不知路要怎么走。”
沅春见她不愿再听,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与冬梅一道引着她往江老夫人所住的望星楼行去,倒是不远,沿着府里挖的湖走上半盏茶的功夫,再过一座桥就到了,还没进去呢,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哭声,中间似乎还夹杂着旁人劝慰的声音,似乎不止一个人。
刘嬷嬷出来见了辛夷,她心有不忍,小声提醒道:“姑娘待会儿进去,就赶紧认个错,小公子在老夫人那里哭半天了,湿衣裳还穿着呢,不肯换,老夫人很是心疼。”
“多谢嬷嬷。”辛夷欠一欠身,感激刘嬷嬷的善举,随即跟着走了进去,屋里除了老太太与沈荣,还有一名瞧着与辛夷年龄相仿的女子,正低头在给江老夫人冲茶,听到脚步声时,抬头看了一眼,复又收回目光,继续手中颜色橙黄的茶汤,一股馥郁若兰花的茶香弥漫在屋中。
抬眼的那一瞬间,已足够让人看到她的模样,五官明丽娇艳,亮丽夺目,若说辛夷是一朵静立于水上的清莲,那么她就是一朵盛开的玫瑰,一眼就能攫住他人目光;看她容貌与沈茶有几分相像,想必就是冬梅提过的沈家小姐沈轻澜了。
“辛夷见过老夫人。”听到辛夷的声音,浑身湿透席地而坐的沈荣哭得越发厉害,努力挤出为数不多的眼泪。
老夫人既怜惜又被他哭得头疼,好声劝道:“乖孩子,莫要哭了,你听听这嗓子都哑了,让赵嬷嬷带你去换身衣裳,莫要再这样湿哒哒的穿着了。”
沈荣不听,还是继续哭着,老夫人一脸无奈,最后还是沈轻澜说了一句,“你这样哭,让祖母如何问话?”
老夫人疼爱沈家姐弟,所以他们与江行远一般,直呼祖母,显得格外亲厚。
果然,这话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有效,沈荣一下子止住了哭声,但也不去换衣裳,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老夫人,显然是在等着他给自己做主,狠狠惩罚那个抢了绛雪轩还泼他一身水的坏女人。
看他终于不哭了,老夫人暗自松了一口气,转头望向辛夷,原本是想责问的,竟意外地瞧见她竟一直维持着屈膝行礼的姿态,并没有因为自己与沈荣说话而自行起身或是有所松懈,语气不禁缓和了几分,“起来吧。”
“谢老夫人。”待得辛夷站直了身子后,老夫人道:“为何无故泼荣哥儿一身水,他身子弱年岁又小,怎禁得起这样对待,这天虽说入春了,可到底还带着几分寒意,万一病倒了怎么办?”
沈荣在一旁抽噎道:“我听说有一个远道而来的姐姐住在绛雪轩,好心好意去打声招呼,结果不小心碰到了她要洗漱的铜盆,泼了一些水在她身上,我已经道歉了,她还拿水当头浇下来,呜……”
“祖母知道,你要再哭了,哭得祖母也难受。”老夫人心疼地摸一摸他湿淋的头发,随即朝辛夷道:“你都听到了,如何解释?”
沈荣趁着老夫人没瞧见,朝辛夷扮了个鬼脸,哼,敢泼他水,非得加倍讨回来不可;不过祖母也真是,直接罚她就行了,还问来问去,也不嫌麻烦,上次季管事那桩事情就简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