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澜摇头道:“她又没泡茶,再说了,这辛姑娘虽来自小地方,却是守礼数,你瞧她刚来时,老夫人没叫起,可半点没动,一直维持着行礼的姿态。”不等香袖言语,她又道:“好了,莫说这个了,把大红袍取出来给我看看。”
“是。”香袖依言取出装着大红袍的茶罐子递到沈轻澜手中,后者揭开盖子细细闻着,好一会儿方才重新盖起,叹息道:“果然差了些。”
香袖疑惑地道:“这可是正宗武夷山的大红袍,一等一的好茶,怎么会差呢?”
“老夫人喜茶,尤其是大红袍,若当真这么好,又岂会不问上几句,不问……自然就是看不上。”沈轻澜失落地说着。
香袖为难地道:“可这已经是管家能够弄到的最好的大红袍了。”
“他所谓的最好,不过是孙树罢了,再往上还有子树与母树呢。”沈家也是做茶叶生意的,沈轻澜自然对茶叶有所涉猎。
他们口中的大红袍可不是一般品种,而是长在武夷山九龙窠岩壁上的那几棵,在悠长的岁月中,这几株树经过栽种演化后,有了所谓的子树与孙树,也就是第二代和第三代,虽然各方面也不错,但子树始终不能与母树相提并论,更何况是孙树了。
沈荣插嘴道:“姐,你忘了那母树与子树皆是上贡入京的茶叶吗,哪是咱们能够弄到的。”
沈轻澜眸光轻闪,徐徐道:“母树自是要进贡给宫里的,子树却不一定,经常会分给一些达官贵人,偶尔有人会拿出去卖。”
香袖拧眉道:“这个奴婢也听说过,但假冒的甚好,偶尔有那么几个真品,卖的价格比黄金还要贵几倍,实在可怕。”
“再贵也要买。”沈轻澜咬着娇嫩的红唇,眉眼有着不容置疑的执着,“回去告诉管事,让他想办法弄到九龙窠子树的大红袍茶叶,多少银子都没关系,我出。”
一听这话,沈荣顿时睁大了眼睛,“姐,你疯啦,这些年为了讨好祖母,你花了不少银子了,几乎父亲与母亲给你的都贴进去了,现在还要买这么贵的茶叶,你还有银子吗?”
沈轻澜并未理会他的问题,只道:“只要祖母喜欢,再贵也值得。”
“你真是……真是……”沈荣想了半天也没从他那个不大的脑袋瓜里想出一个合适的词,只能不断摇头。
香袖则是既同情又心疼,希望小姐能够如愿以偿地与江家长公子在一起,否则她真不知小姐要如何收回这一片痴心。
接下来的几日,江行远带着辛夷去了茶庄、店铺、仓库乃至漕运码头,这一圈看下来,辛夷才知道江家的茶叶生意究竟有多大,远远不止一个岳阳,几乎占了整个江南茶叶行业的半壁江山;在岳阳,不论什么生意行当,十家铺子里面至少有五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与江家有着联系;可以说,江家跺一跺脚,整个岳阳都要抖上几抖。
这一日,辛夷随江行远巡视完铺子,回到绛雪轩已是黄昏日落的傍晚时分,霞光漫天,不时有倦鸟振翅归来。
辛夷坐在椅中敲打着酸疼的小腿,她一早跟着江行远出去,除了晌午时分坐着歇了一会儿吃了些东西,其余时间其实都在走,从城东走到城西,再从城南走到城北,期间还去了一趟城外,整整四个时辰,几乎没有停过,一双腿实在疼得不行。
沅春端了晚膳进来,看到她这个样子,心疼地道:“走这么多路实在难为姑娘了,要不您和长公子说一声,往后就别去了。”
“还好。”辛夷笑一笑,道:“往后我要去铺子里做事,所以还是多熟悉一些的好。”
见她这么说,沅春未再说什么,只道:“临睡前奴婢打盆热水来给姑娘泡脚,再放些生姜,这样能舒缓一下双脚,晚上也会舒服一些。”
“好。”辛夷话音刚落,便看到冬梅快步走了进来,因为走得太急,不小心让门槛给绊了一下,整个人踉跄着往前扑,还好沅春眼疾手快扶了一下,这才没摔在地上,沅春轻斥道:“小心一些,别总是毛毛躁躁的。”
冬梅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知道了。”
“你啊。”沅春摇摇头,问道:“何事如此着急?”
听到这话,冬梅倏地记起自己此行赶着过来所要禀报的事,赶紧朝辛夷行了一礼,道:“姑娘,您要我打听事情有眉目了。”
辛夷眸光一亮,催促道:“快说。”
“一个月一次的茶会将在明日上午于刘家举行,人数不少,几乎岳阳城中的各家小姐都会去了,但她们不轻易接受外人,想要参与入会,第一要有身份,第二需懂茶道,第三必须由茶会里人引荐,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冬梅一股脑儿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全说了出来,差点接不上气,赶紧拍一拍胸口顺气。
沅春为难地道:“怎得这么麻烦,就没别的办法吗?”
“我都打听过了,必须如此,这茶会三年前成立,从未有一次例外。”冬梅也是一脸无奈,随即道:“茶会中有一人,姑娘倒是认识,还说过几句话。”
“沈家小姐?”辛夷来岳阳不久,认识的人更是屈指可数,所以略一思索,便猜到了冬梅口中那个人的身份。
“是呢。”冬梅应了一声,为难地道:“只是不知她肯否举荐,毕竟姑娘与沈小公子过节甚深,又住在这绛雪轩中。”
“确实是有些麻烦。”沅春也是皱紧了两道柳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笑意浅浅地道:“姑娘去说,沈小姐或许不愿,但若换一个人去说,必定同意。”
“谁?老夫人吗?”不等沅春回答,冬梅又自顾自地摇头,“老夫人开口,沈小姐当然不会拒绝,但为此惊动老夫人,怕是不好吧,万一惹了老夫人不高兴,那可不值得。”
沅春笑而不语,令冬梅疑惑莫名,还是辛夷解开了她的疑惑,“她说的不是老夫人,而是长公子。”
冬梅恍然,连忙敲着自己脑袋道:“对对,还有长公子,瞧奴婢这脑袋,笨死了。”
“别敲了,再敲就更笨了。”辛夷笑着阻止她。
冬梅嘻嘻一笑,转而道:“这第三条算是过了,那第一条与第二条又该怎么办?”
沅春徐声道:“第一还好办些,毕竟姑娘如今住在江家,多少能借一借江家的名声,这第二条才是最麻烦的,茶道我也听说过,极是麻烦,不是一日两日能够学会的,偏偏明日就是了,要不然……”她试探道:“先缓缓,下个月再去?”
“我自有办法。”说着,辛夷看了一眼外面暮色渐浓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匆匆用了几口晚膳后便独自一人来到临江阁,这临江阁是江行远居住的地方,离着绛雪轩极近,不过数十步路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