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道:“本宫手里还有一些能用的人,待会儿你拿本宫的手信去找他们,让他们全力协助你查案。”
赵惟倒是没有太担心,微笑道:“母后觉得,父皇是真的想要证据吗?”
曹皇后心思敏锐,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养子这句话的意思,精心修剪的指甲轻磕着盏盖,不时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许久,曹皇后徐徐吐出一口浊气,“是本宫着相了,翊阳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犯了陛下的底线,无论证据是否充足,她都难逃死罪。”
“母后英明。”赵惟欠一欠身,抬起头来时,他嘴角的笑意较之刚才更深了几分,“就算儿子到最后只找到一些表面的证供,父皇也会将这个证供作实,从而去定姑姑的罪。”
曹皇后一扫愁容,露出一抹笑意,“你能想到这一点,果然长进了许多。”
说到这里,她心里难免又是一声轻叹,若不是因为生母这层的关系,东宫之位,于情于理都该落在惟儿身上,真是可惜了。
赵惟斟酌片刻,轻声道:“母后,儿子有一事想问。”
“你问就是了。”曹皇后抿了口茶随意说着,等了一会儿不见赵惟出声,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发现后者望着大宫女二人,欲言又止。
曹皇后剥了一个橘子递到赵惟手中,“无妨的,问就是了。”
“是。”赵惟应了一声,压低声音道:“童谣说的事情,母后知道多少?”
一向雍容端庄的曹皇后听到这话,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几滴茶水溅在白皙如玉的手指,她搁下茶盏,不动声色地拭去茶水,“你什么时候好奇心也变得这么重了?”
赵惟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不满,连忙道:“儿子多嘴,请母后恕罪。”
曹皇后端详他片刻,叹声道:“既然你问起了,本宫就与你说一嘴,但你记着,出了这个门,便要烂在肚子里,谁问你都不能提及,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
赵惟神情一凛,记忆里,这位养母从未如此郑重其事地叮嘱过,看样子,童谣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按下发散的思绪,拱手答应,“儿子一定谨记母后的话。”
……
晌午过后,赵惟走出了储秀宫,一路走到宫门,乘上等候在那里的马车,直至车轮滚动,他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低头看去,手指因为握拳太久,指节的地方已经褪去血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白之色。
他控制着双手松开,随着僵硬的伸直,血液顺利流通,舒缓着那一个个缺血的关节。
赵惟只是看了一眼便移了目光,他掀起帘子,回望渐渐缩小的紫禁城,眼中既有余悸,也有兴奋……
今日这步棋虽然走得惊险万分,但确实没有走错,不仅给自己争到了更进一步的可能,还得知了一桩天大的秘密。
呵呵,事情越来越有趣。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刘府尹私下奏禀过翊阳的事情后,就仿佛忘了这件事,只字不提。
其间不止一次有亲近太子的官员明示暗示,希望他借这件事,将荣王拉下马,可他就是装傻充愣地不肯上钩,把那些官员气得够呛。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自己上书,毕竟这么好的机会,放弃了实在可惜。
相比孱弱的大皇子,一门心思只想做着事的齐王,以及碌碌无为的几位皇子,做为皇后养子的荣王无疑是对太子威胁最大的那一个。
只是平日里,他长袖善舞,为人圆滑谨慎,想找到他的错处,难之又难,亲近太子的这些官员这才一直隐忍不发。
眼下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不弹劾上几十本,就枉费他们读那么多年书了。
劫人囚禁这件事,对于一位皇子来说,不至于压得他一蹶不振,但也绝不是一桩小事,利用的好,甚至能让他伤筋动骨。
然而在一番上窜下跳后,那些官员失望地发现,梁帝并没有太过在意,仅仅只是不疼不痒的罚俸半年。
这样的结果无疑不是他们想要的,一封封的折子递了上去,要求严惩荣王,但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见梁帝铁了心要保荣王,他们也只能做罢,暗自等待下一次机会。
至于调查童谣那件事,梁帝也好,赵惟也好,都默契的没有提起,这件事几乎涉及国本了,只能秘密调查。
醉仙楼,二楼包厢。
江行过挟了一筷鱼肉放到对面那只细白的瓷碗中,“尝尝,这醉仙楼的清蒸鲈鱼可是一绝,鲜而嫩,每到秋天,不知有多少食客慕名而来,就为了尝这一口。”
辛夷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碗里的鱼肉,并没有动筷的意思,“有话就说。”
对视半晌,江行过叹了口气,搁下乌木镶银的筷子,带着几分无奈道:“咱们好歹算是半个朋友,至于这么冷淡吗?”
辛夷歪一歪螓首,淡然道:“若是朋友叙旧,那自然不会,但你这次……很显然是来当说客的。”
她一针见血地道破了江行过的来意。
江行远耸一耸肩,倒也不觉得意外,这妮子一向冰雪聪明,要是连这点都猜不出,才叫奇怪呢。
“你独身一人,祖母放心不下,那日你悄悄离开茶行,她老人家知道后,把那几个丫头狠狠骂了一顿。”
提及江老夫人,辛夷眉眼间的冷意稍缓,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淡淡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让老夫人不必担心。”
江行过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明知道担心的并不止祖母一人。”
辛夷娇躯一僵,随即别开脸,冷漠地道:“若你此来,只是为了说这些,那么可以走了。”
动不动就赶人,这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江行过在心里腹诽了一句,摆手道:“行了行了,你们的事我不管,这总可以了吧。”
见辛夷面色稍缓,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琥珀色的酒,道:“我此来,是代表祖母,与你谈个合作。”
“合作?”辛夷转过头,晶莹的眸子落在江行过面上,眼中布满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