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俯身磕了三个响头。“求皇上做主!”
这是怎么回事?
在场众人中,除了白重山以外,全部都惊诧不已。
“你献策有功,且先起身,细细道来。若真有冤情,朕定然会帮你讨回公道!”
“谢皇上!”李想容脚下用力站起身来,她这一晚上,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说这三个字了。
李想容一字一顿,将所有冤情一一诉说出来,从一开始的佟小雨被害一事,说到自己的容风分店被封,保金县当地官府和赵家及其他势力勾结在一起,联合对他们一行下毒手。
“岂有此理!”皇帝听罢后,震怒至极。“居然有人敢如此欺压百姓,为祸一方!”“皇上,冤枉啊皇上!”一个身宽体胖的中年男人突然站出来喊冤。“赵家子孙向来恪守法度,不可能是恶贯满盈之辈,这名女子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竟然敢公然陷害皇亲国戚,其心可诛,还请皇上一定要明察啊!”
说着,那中年男人朝李想容投来怨毒的目光。
李想容当下便推断出,此人当属镇国公府一脉,而且从年龄和他在众朝臣中所站的位置来推断,他很有可能,就是镇国公本人!
李想容道:“皇上,是非曲直,只要派人一查便知!请皇上明察!”
“查,自然要查!”皇帝气的猛拍桌子。“来人!”
隐卫头领无声而入。
皇帝身边除了大内侍卫这种明面上的奴才以外,还有一批世代忠于自己的隐卫。为了区分开来,皇帝每次传唤隐卫的时候,都会做出一个特别的手势来。
适才皇帝在拍桌子的时候,就是做了这个手势。
“叩见皇上。”隐卫头领跪地道。
“去给朕好好查查,看看保金县是否真如这丫头所言,是个蛇鼠一窝的腌臜之地!”
“是!”隐卫头领吐出这个字,就刷的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这让镇国公不甘又无奈。
原以为皇上会出动明面上的势力,到时候只要贿赂一二,那贱丫头就算有十张嘴,也翻扯不出任何有利的证据来。可谁知道,皇上居然连隐卫都出动了!
镇国公气得要命,一双老严死死盯着李想容,心道:都是这个贱丫头害的!
事已至此,御状已告,一切只能等着隐卫探查结果回来再说。
皇帝于是旧话重提,干脆直截了当,对下首心思各异的一众臣工道:“她一个小姑娘都能心怀天下,你们这群成日里食君之禄的朝臣,还在那里当缩头乌龟吗?”
这话噎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捐吧,真心舍不得钱。
不捐吧,食君之禄却不忠君之事,不但成了不忠不义之辈,还得背上个缩头乌龟的名头!
两相对比,众人只好道:“臣愿意为皇上分忧!”算了,大不了以后再从别的地方赚回来就是了。
“臣也愿意为皇上分忧!”
一时间,大殿里回荡着此起彼伏的捐款声。
皇帝终于满意地点点头。这小丫头倒是一员福将,一来就给他解决了这么多难题!
商讨了大半夜,眼看着子时过去一半,皇帝终于大发慈悲,让众人散去了。
临行之前,李想容还不忘特地嘱咐道:“皇上,但凡是灾区,一定会出现不同程度的疫情。还请皇上下令,严禁灾区百姓喝生水,更不得食用被洪水浸泡过的粮食和家禽家畜之类。此外,还要注意防蚊防虫,以防止疫情传播和恶化……”
李想容将自己能想到的注意事项全部罗列出来。
半晌之后,她终于语尽。
皇帝道:“万公公,她刚才说的话,都记下来了吗?”
“回皇上,奴才都记下来了。”万公公脸上带笑。能做到皇上身边的首席大太监,记忆力超群是必要的条件之一。
“嗯,等会儿默下来,让户部誊抄,然后发放到南方灾区,务必让所以灾区百姓严格遵守!”
“奴才遵旨。”
唔,皇帝这作法还真挺不错的!
不愧是当老大的人。
李想容心里啧啧两声,恭敬道:“民女告退。”
忙了一晚上了,皇帝站起身来,走到大殿的空地上活动活动筋骨,殿门大氅,他望着李想容离去的方向,目光越发幽深。
……
宫墙深深,蜿蜒百折,白重山和李想容一前一后走了许久,才终于走出了那四方红墙。
踏出宫门的那一刻,李想容不由吐出一口浊气来。
怪不得诗人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她身后的这栋建筑精致尊贵又如何,不过是一栋富丽堂皇的囚笼罢了!
“侯爷,您这么看我做什么?”李想容抬头一看,只见这位大叔不知何时站在自己面前,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看着她。
“想容丫头,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白重山心情复杂地问道。就连专攻水利的官员,都没有她这么清楚地头脑,她一个小丫头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额……
糟糕,又显摆多了!
李想容搜肠刮肚,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想到了一个说辞:“侯爷可知大禹治水的故事?”
白重山:“你且说下去。”
“相传在上古时期,黄河泛滥,鲧、禹父子受命于尧舜二帝,负责治水。身为父亲的鲧一直采用堵截之法,终其一生,治水无成。而禹却与父亲背道而驰,采用疏导之法,开沟掘渠使洪水从江河流入大海,这才平息了水患。”
白重山问:“你这是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对父子?”
额,竟然忘记了这个世界没有尧舜禹这些人物!
“这个,是我从一本闲书上看到的。”李想容只好胡诌。“不过侯爷放心,我看过好多野史里都是这么治水的。这种方法一定管用!”
“什么?!”白重山虎躯一哆嗦,脸也跟着抽搐起来,嘴巴不受控制动了好几下,才发出声:“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仅凭野史闲书上的三言两语,就敢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你你你,”白重山惊出一身冷汗。
“南方每天都有无数灾民受苦受难,与其靠虚无缥缈的神明,倒还不如勉力一试。做了总比没做好,起码能有一份希望。侯爷放心,此举一定能起到药到病除之效的!”李想容安慰道。顿了顿,她又吐了吐舌头:“反正出了事,皇上第一个要砍得是我的脑袋,到时候我会揽下一切责任,绝对不会连累白家。”
她虽然是说笑的口气,但模样却异常认真。
白重山深信,她的话绝不是说着玩的。
好一个敢作敢当的铿锵女子!
白重山的心情越发复杂。他终于知道自己的一双儿女还有付生为什么会喜欢眼前这个小姑娘了!
她自信、睿智、善良,既有心怀天下的大气,又有寻常闺阁女儿家的狡黠。她身上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人忍不住去信服。
这样的小姑娘,叫人如何不喜欢?
万重山突然觉得,有这样一个小姑娘给自己做儿媳妇,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自己那不争气地儿子究竟有没有本事了!进入丑时后,白重山和李想容终于姗姗而归。
见到两个人,白家上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容姐,你吓死我了!”辞别父亲白重山之后,白惊寒和李想容一起回去,走在石子小路上,突然一脸后怕地抱住李想容,“什么都不说就进了宫,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以后可不许你再这样了,不然我就不理你!”
白惊寒叽叽喳喳对李想容表达出自己的担心。
佟毓望着一脸疲惫的李想容,对白惊寒道:“惊寒,想容姐一定很累了,咱们先让她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也不迟啊。”
“是哦,我见想容姐安全回来,一高兴,就忘了考虑周全!”白惊寒一拍脑袋,带着歉意说道。
“没关系。已经困过头了,现在也不是那么遭罪。”李想容回道。
佟毓的体贴让李想容很是欣慰,她转头看向佟毓:“之前面圣的时候,我已经将你妹妹的冤情向皇上陈述过,皇上也已经开始彻查此事,佟毓,你妹妹很快就能沉冤得雪了!”
佟毓只觉得眼圈一热,从头到脚顿时都被一种胀麻嗡鸣之感笼罩。因为太过激动,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微微哆嗦着。
佟毓缓慢地扯了扯嘴角,曾无数次期待和幻想过这一刻,可当这一刻的发生了,他反而兴奋不起来。
没有手舞足蹈,没有欢呼雀跃。
他想,这一刻自己大约像极了暮色垂垂的老者,连笑都是淡薄的。眼皮轻轻垂了垂,他道:“想容姐,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白惊寒大约是被佟毓感染,一路上不再有言语。
几人送到了李想容门口。
临行前,佟毓轻轻拉住了李想容的袖子,小声道:“谢谢。”
李想容笑了笑,进去了。
夜色幽寂,佟毓再深深看一眼李想容的背影,转身离开。想容姐,大恩大德,佟毓一定会百倍回报与你的!
门关上的那一刻,屋里突然亮了起来。
李想容吓了一跳,转身一看,便见柳扶风仍旧维持着点灯的姿势,朝她看过来,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忙碌了一夜,此时此刻,李想容的困意与疲惫却突然一扫而空,心情大好起来。“古人诚不欺我也。”她也报之一笑,朝他走去。
“嗯?”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哦?”柳扶风无奈又宠溺地摇摇头,又被调戏了。“有多美?”
“美得一塌糊涂!”
“看你的样子,想必进展得很顺利吧。”柳扶风将她揽在怀里。
“嗯,皇上已经决定采纳我的治水方案,而且还让人彻查保金县的事。”李想容仰头望着他。
就着灯光,李想容这才发现,柳扶风的眼睛里有几条十分明显的血丝。
“你一直在等我?”李想容心疼地抚摸着柳扶风的眉眼。“等很久了吧?就算要等,我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怎么也不知道先睡一会儿?”
“我怕一睡着了就错过你回来。”柳扶风握着她的手啄了啄。
事实却是,即便武艺超群的他真的就这样睡过去了,也还有忠心耿耿的元良在。错过李想容这样的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血丝什么的,不过是通过运功弄出来的小把戏罢了。
“再说了,也没等多久。”
李想容大为感动,道:“以后不要等我,直接睡就行。”
柳扶风的眼神变得有些戏谑。“不等你,直接睡?”
李想容顿时脸红了个彻底!
这样的语气,分明像……像夫妻之间的谈话!
“容容,你害羞了。脸红得像个苹果,真想咬一口。”大手忍不住抚摸起李想容滚烫的脸颊,细腻温热的触感,如同上好的丝绸,让柳扶风爱不释手,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柳扶风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才道:“这话,不应该是身为丈夫的一方说的么?”真想明天就把她娶回家!
“你,你怎么这般不正经!”李想容又羞又恼,推开他,另外找了个座位坐下,低着头,不敢看他。
“是是是,是我的错,等我们成亲了我再说。”柳扶风爱极了她羞恼地小模样。
此时的她才不过十四岁,就已经对他有如此这般致命的吸引力了,真难以想象,等她到了女子最好年华的十七八岁,将会是如何惊为天人……
柳扶风眼睛幽幽一深,真想把她藏起来,谁也不让见!
“扶风!”她低着头,使小性儿地将胳膊甩了甩,依稀可以看见,此刻她正嘟着嘴。“你再这样不正经,我不理你了!”
小巧而饱满的红唇,真想狠狠啃一口!
柳扶风不得不再次压下自己心中的悸动:“好,不逗你了。”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会吓到她!
柳扶风暗暗握紧拳头,他已经二十岁了,整整比她大了六岁。一个在正常不过的男人,怎么可能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没有半点儿反应?
“咳咳。”柳扶风假装咳嗽两声,“再过几个时辰,就该上早朝了。”
“是啊。”柳扶风转移话题,李想容也不好再揪着不放,她回应道。“这不管是当皇帝,还是当臣子的,都不见得是什么好差事。”
“当皇帝的不勤快也就罢了,稍微有点儿上进心的,每天有批不完的奏折,还要应付隔着肚皮不知道都想些什么的妃嫔和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