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里还没有闺蜜一说,此时齐蒹葭被恨恼控制着,根本就没有心思细想,但徐未央却是神色一僵。闺蜜没听说过,但闺中密友总听说过。徐未央很容易就联想到这两个字的意思。
可是,眼下不是该将重心放在这两个字上的时候。
徐未央赶紧道:“蒹葭,你刚刚肯定只是一时大意,你有那么多武师傅,随便使出一招,就能将这村姑拿下!”将闺蜜二字揭过去的最好办法,就是借刀杀人,让齐蒹葭自己把隐患除掉!
被这话一激,齐蒹葭哪儿还顾得了胸前的疼痛,紧握长簪,再次朝李想容袭来。
经过刚才那一击,李想容大致看出点齐蒹葭招式上的漏洞,便就瞅准机会,先长腿一勾,用一个假动作迷惑对方,而后迅速倾身而上,拿早已蓄势待发的拳头狠狠砸向齐蒹葭侧脸颧骨的位置!
齐蒹葭只觉半张脸一麻,紧接着脑袋也在拳头的撞击下冲向一旁,大脑短路的那一瞬间,浑身力气消失无踪,原本握在手里的簪子怦然落地,齐蒹葭本人也晃晃悠悠,最后倒翻跌入湖水之中!
“啊!”徐未央尖叫起来,“怎么会这样?蒹葭!蒹葭!”
李想容趁机将簪子捡了起来,仔细一看,簪子原来是中空的!
其原理跟耍杂耍的艺人用的折叠剑差不多。只不过,折叠剑是为了缩小以造成吞剑的假象,而这簪子则是为了增加长度,变成一把暗器!
“小村姑,我一定会把一切如实告诉皇后娘娘的!你就等着为蒹葭赔罪吧!”
“你确定?”李想容将簪子慢慢拧回正常长度,对着徐未央晃了晃,“这簪子做工精致,想必适才在宴会上有很多人看见齐蒹葭戴了,你说我要是把这呈给皇上,皇上会不会因为又一件集实用性与美观性于一身的武器问世,而龙颜大悦,让兵部大规模炼造?”
“你,你威胁我?!”徐未央愤怒又不甘。私自带兵器入宫,按律可是要沙头的大罪!“你不过是个村姑罢了,最好想清楚,得罪我,可不会有好下场!”
“你也不过是个臣子的女儿罢了,与齐家嫡女相会,却害得齐家女儿被活活淹死,你觉得皇上和齐家会让你好过了?”
李想容周身气场全开,即便她这会儿穿着简单,但漆黑晶亮的眸子还有嘴角微微勾起的嘲讽弧度,都让徐未央心头一惊,贵族小姐的嚣张气焰也跟着被浇灭了。
朝中势力盘根错节,若齐蒹葭真的淹死了,齐家绝对会把徐家恨上,出于家族利益考虑,徐家定然会选择牺牲徐未央这个女儿!
李想容将齐蒹葭的簪子放到袖袋中,笑吟吟道:“徐小姐,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可得想清楚了!”说完,李想容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徐未央这种喜欢虚张声势又自私自利的人,一旦被唬住了,肯定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各种钻研。
走出两步之后,就听见身后传来徐未央焦急的声音:“快来人呐!齐家大小姐不小心落水啦!”
还算识相!
李想容新庭信步回道宴会上。
她走得慢,回来之前,就已经有丫鬟跑过来向皇后禀报了落水之事。眼下贵女们一个个眼中都带着兴奋地神采,恨不得立即跑过去看热闹。
“回禀娘娘,齐姑娘已经被送到延熙宫偏殿,女医官也正在赶过去,已无生命危险。”又有一名丫鬟前来禀报。
皇后坐在上首,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好好地,怎么会突然落水了?可有派人去查?”
唯恐天下不乱的惠妃道:“齐姑娘向来活泼好动,一个不小心没站稳,也不是没有可能。你说是不是,庆嫔妹妹?”惠妃,便是镇国公府出来的娘娘。
被点名的庆嫔面色不善:“惠妃姐姐说笑了,蒹葭虽然活泼,但却是个粗中有细的性子,前几日皇上还说,诸位大臣家中的女儿,当属蒹葭最是性情中人!”齐蒹葭是庆嫔的亲侄女。
庆嫔将皇帝搬出来,惠妃便只好住口。
惠妃向来横贯了,哪儿受得了一个品级比自己低的女人占上风?于是又道:“庆嫔妹妹真是好福气,自己得宠不说,连带着娘家侄女也跟着受宠,想来齐大人家中风水好,所出的女儿个个儿都是贵人。”
这便是在故意混淆视听,暗指齐蒹葭得了皇上青眼,要和身为姑姑的庆嫔争宠呢!
好一招挑拨离间!李想容心中啧啧不已。
“好了!”皇后看了会儿戏,发出端庄而又肃穆的声音。“今儿是个喜庆的日子,都少说两句。绿绣,你替本宫去看看齐小姐。”皇后吩咐自己身边的宫女。
庆嫔赶紧拜谢:“谢皇后娘娘体恤蒹葭。”
皇后笑眯眯实打实受了这一礼,才道:“大家都是姐妹,无须客气,起来吧。”
过了一会儿,徐未央回道宴席中。
与刚才不同的是,这会儿的徐未央像是哭了好久似的,鼻头红红的,身子也因哽咽而微微抽搐着。
“皇后娘娘,臣女是来请罪的。”皇后眉头一皱。刚才到底怎么回事,皇后宫中耳目众多,早已一清二楚!“你何罪之有?”
“回禀娘娘,是臣女不好,明知蒹葭坐不住,还非要和她去水榭长廊赏景,害得她一不小心落水,都是臣女的错!请皇后娘娘、庆嫔娘娘责罚臣女吧!”
庆嫔没有皇后那样的耳目,但照样也对徐未央的话心生厌恶。
好你个徐未央,竟然敢踩着本宫的侄女上位!
庆嫔微微欠身,对皇后恭敬道:“一切全凭皇后娘娘做主,嫔妾深信,娘娘一定会主持公道的!”对于后宫之事,皇后向来喜欢坐山观虎斗,然后打着公平处事的旗号,顺便打压看不惯的妃嫔。
庆嫔深谙这一点,所以深信,将一切交给皇后,皇后一定会“公平公正”对待的!
皇后问:“珍嫔,你怎么看?”目光落在一名离得较远的妃嫔身上。
珍嫔出自徐家,是徐家的庶出女儿,。
大约是得不到滋润,珍嫔的面色看起来十分憔悴,在一众花枝招展的妃嫔中,就显得有些沧桑了。
珍嫔道:“若非未央相邀,齐小姐也不会落水。这件事,未央确实多少有些责任。皇后娘娘向来处事公正,嫔妾自然也愿意将此事交由娘娘处理。”
多少有些责任,便不是主要责任。珍嫔非常隐晦地表达出,是齐蒹葭自己太过活泼好动,怨不得别人的意思。
这样一来,皇后和庆嫔若再不依不饶,就难免会落人口实了。
庆嫔翻了个白眼。
皇后笑眯眯瞧着两个妃嫔生隙,举杯喝了口茶,才道:“既然珍嫔也说徐小姐多少有些责任,那就等宴会结束,让徐小姐为齐小姐抄一卷《金刚经》,算是压压惊吧。”
《金刚经》从开头的“如是我闻”,到结尾的“信受奉行”,不过5130字,字数不多,对长在闺阁的贵女来说,这样的惩罚,其本身并不算重。
但是意义不一样。
一来,齐蒹葭落水本就是她自己作的,徐未央却因此被罚,这无疑会让徐家面上无光。
二来,徐未央和齐蒹葭都是待嫁之龄,却在宫宴上一个落水,一个被罚,传出去,不明所以的人还指不定怎么编排徐未央呢!
徐未央本想卖白莲花人设,踩着齐蒹葭上位,在打压齐蒹葭的同时,为自己博一个好名声。可惜她弄巧成拙,反而让自己的名声受损。
庆嫔顿时得意地勾起嘴角。而珍嫔,毕竟浸淫后宫多年,也不过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恨意,面上并无任何异样。
皇后问:“珍嫔,庆嫔,你们对本宫的处决,可有异议?”
珍嫔和庆嫔心思各异,都俯身道:“嫔妾并无异议。”
徐未央这会儿是真哭了。双眼红彤彤的,豆大的泪珠滚下来,被她飞快擦去。
珍嫔越发不悦,惠妃“好意”提醒徐未央:“徐小姐,还不快谢皇后娘娘从轻发落?”
“臣女谢皇后娘娘恩典。”徐未央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李想容可算瞧见一回后宫的明争暗斗!
感觉跟看宫斗剧似的,真是让人怀念。
李想容看得意犹未尽,而徐未央则不甘又愤怒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双眼紧紧盯着前者,恨不得能在她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来。
女眷这边的气氛越发玄妙起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功夫,沐浴更衣完,换了新衣服的齐蒹葭终于姗姗而来。
齐蒹葭一过来,首先便一脸怨毒地看向李想容。
徐未央回来前,已经将利害关系告知齐蒹葭。这会儿齐蒹葭恨不得生撕了李想容,可惜也只能忍着!
深知李想容是皇帝专门下旨请来的,皇后兴味地挑了挑眉,没说话。
庆嫔出言提醒:“蒹葭,还不快过来向皇后娘娘请罪!”
齐蒹葭咬唇:“臣女叩见皇后娘娘。”至于请罪,齐蒹葭怎么也不愿意开口!
她掉进湖里,根本就是受害者,何罪之有?
“放肆!你掉水里把脑子给灌糊涂了?”庆嫔气的直喘粗气,这没脑子的死丫头,没瞧出来有些人正在看热闹,卯足了劲儿挑毛病么?“国宴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却掉进水里,扰了皇后娘娘和大伙儿的兴致,你可知错?”
齐蒹葭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紧跪下来,道:“民女一时贪玩儿,扰了诸位贵人、夫人、小姐们的兴致,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道:“你不慎落水,也算受了委屈,先起来吧。”
齐蒹葭才站起身,皇后又道:“不过,你这一不小心,就将宫里搅得鸡飞狗跳,也着实不像样子,适才本宫已经罚了徐小姐,现在自然不能徇私枉法。本宫就罚你回去禁足三月,抄《金刚经》一百遍!你可受得?”皇后的声音平缓而具有威慑性。
私带暗器进宫可是死罪,若不是看着齐家的面子上,就不单单是禁足抄经这么简单了!
齐蒹葭倒吸一口冷气,赶紧又跪了回去:“臣女愿意受罚。”
“嗯。退下吧。”
三月的尾巴上,虽然天气开始渐渐转暖,但温度依旧很低。
齐蒹葭在延熙宫里泡澡时,只简单得用清水将身上的湖水过一遍,甚至连头发都没擦干,就火急火燎赶回宴会上。
这会儿她回到自己的座位,才窝囊地坐下来,屁股都没坐热,就觉得有些鼻塞脑热了。
“阿嚏!”齐蒹葭忍不住打喷嚏。
这让周围的世家贵妇、贵女们不由捂着嘴偷笑。
李想容!都是你害的!这里不是齐家,容不得随意造次,齐蒹葭又不想当猴儿耍给众人看,她浑身哆嗦着深深吸了几口气,转头对自己的侍女小声道:“去,让二小姐挑个头,作几首诗,给大伙儿助助兴。”作诗这么高雅的东西,李想容那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怎么会懂?
齐蒹葭口中的二小姐,是指她的庶妹齐秋锦。身为齐家嫡女,齐蒹葭向来看不上自己的庶妹,也只有在外头分派齐秋锦做事的时候,才称其一句二小姐。
过了一会儿,齐蒹葭的丫鬟回来,在她耳边小声道:“二小姐说,让您放心就是。”
“皇后娘娘,如今阳春三月,又正值南方水患平复之际,臣女心中实在欢喜不已,遂想同在座的诸位姐妹们作几首诗,以应此春日之喜。”齐秋锦盈盈一拜,巧笑倩兮说道。
在嫡姐面前扮乖巧倒是其次,对于齐秋锦而言,之所以会愿意帮齐蒹葭,不过是因为她和徐未央一样,也想踩着齐蒹葭上位罢了。
前有颜面尽失的齐蒹葭在,此刻齐秋锦站出来抛砖引玉,不论最后是否夺得头筹,都会让人印象深刻。齐秋锦身为庶女,最为关心的问题,就是自己的婚姻大事。
此番若能在一众妃嫔和夫人们面前留下好印象,对齐秋锦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是个好主意,既然如此,就请诸位小姐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艺,此次才艺最佳者,本宫将重重有赏!”身为宫斗的个中翘楚,齐秋锦心里那点儿小心思,皇后看得一清二楚。
高处不胜寒,皇后乐得看戏。
一听说皇后有赏赐,众贵女们立即跟打了鸡血似的,眼睛瞪得贼亮。
赏赐是小,荣誉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