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风的眉头这才有所松动。
樊师傅的事一时半会也不会有进展,李想容揪心了一会子,便又专注于为乐三娘他们授课了。
很快,在李想容的讲解,佟毓的辅助之下,一份牛轧糖就做好了。
魏燕燕、乐三娘、贾小安分别拿了一块入口,顿时惊为天人:“想容姑娘,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糖了!实在是太神奇了!”
李想容道:“你们喜欢便好。接下来,你们自己试着做一做。”
“佟毓,你在这里指点他们。”柳扶风突然开口,然后对李想容道:“佟毓的手艺已经练成,也是时候看看成果了。更何况,你从早上一直忙活到现在,还陪我出去逛了那么久,也该累了。”
好不容易没有白惊羽那个捣乱的,他可不希望容容的时间都被其他事情占据了。
“不用,我……额,那好,佟毓,这里就交给你了。”柳扶风毋庸置疑的眼神实在威压逼人,李想容只好点点头,但因为担心佟毓年纪小压不住场,便又对魏燕燕三人道:“你们别看佟毓年纪小,他的手艺非常不错。有不懂的地方,就问他好了。”
“想容姑娘放心。”魏燕燕三人道。
李想容被柳扶风押着回房小憩了。眼看着天就要到晌午,柳扶风起身离开。
林默叫住他:“扶风,留下来吃饭吧。”林默虽然对将女儿嫁给柳扶风一事持有犹豫态度,但她本身还是很喜欢柳扶风这个年轻人的。
“不用了伯母。”
对自己这位未来的岳母,他得回去好好想想,看如何才能快速将林默哄开心了,好将容容嫁给他。在这之前,还是保持距离得好,省的一不小心,就给得罪了。
“伯母,容容她今天累了一上午了,我让她回去休息了,待会儿吃饭的时候若她没从房间出
来,您别忘了给她留饭。”
“放心吧,我会记得的。”
林默亲自将柳扶风送出门,望着他的背影,林默一阵无奈。
这个年轻人,真的能像他说的那样,保护好想容不受伤害吗?
客人满满,赚得多的同时,受的累也跟着多。
一天下来,连容风的员工,带柳扶风的隐卫们,没有一个不跟快散了架子似的。
累成狗了都,谁都没有那个耐性去做饭了。
李想容于是有气无力撩了撩手:“走,今儿我请客,咱们出去吃!”
元良抱怨道:“外面卖的东西,没有家里的好吃。”
柳扶风也道:“伯母的手艺,确实好的没话说。”
李想容道:“今日非常时期,大家都忍忍吧,等过了这几天最忙的时候,我亲自下厨,为大家做一大桌子菜,怎么样?”
佟毓因这话突然又精神了不少:“那,想容姐你可得说定了!”跟了李想容那么久,佟毓也早已经成了她厨艺的忠实追随者。
将店铺简单得收拾一番,然后锁好门窗后,一行人就到容风周围最近的一家酒楼里吃了顿饭。
……
过了整整一个多周的时间,慕名而来的人终于淡了下来。
平时容风一天的销售额不过两三百两,这一个多周里,每天的营业额整整翻了一倍,甚至有两天的营业额都超过了六百两!
容风在短短时间内便转了个盆满钵满。不过相应的,店里的茶叶存货也见了底。
好在,马上就到了采茶的时节,新茶很快就能补给上来。
清河镇有丁贵,丁二牛父子坐镇,新茶出茶的工作李想容非常放心。在家耽误了这么多天,也是时候回保金县收拾烂摊子了。
李想容没有忘记请孙师傅再多做些紫砂茶壶,以便投入分店当中。
交代好一些事宜以后,柳扶风留了四名隐卫在清河镇,便带着李想容和佟毓他们回了保金县。
分店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将店面买下的时候,店门才刚刚刷过漆,也新糊了窗户纸,一切看起来都是新的。
而眼下,当他们再回来时,不过短短时日,门上的漆竟已开始隐隐有了脱落的痕迹,窗户纸更是早已破破烂烂,不知被多少人捅过。
也唯有官府的封条还如此囫囵,也如此醒目。
李想容冷着脸上去将封条撕了,撕得粉碎,甚至还孩子气的用脚踩了踩掉在地上的碎屑。
总店开张时,尚且有柳扶风从旁协助,李想容并不觉的有什么。
但这家分店不一样!
这家分店,是她一点一点费尽心思才开起来的,就像自己孕育分娩而出的孩子一样,如今,确实这副模样……
这都是她的心血啊!
“容容,都过去了,正所谓不破不立,经此一事以后,容风会比以前走得更远的!”
“是啊想容姐,现在咱们有了皇上御赐的‘天下第一茶’,以后还有谁敢找咱们的晦气?”
李想容深深叹了一口气:“嗯,我明白的。”
吱呀一声,分店的大门被打开了。
伴随着推门的动作,无数细小的尘埃簌簌落下,使之显得更加落魄寂寥了。
屋里和想象中的一样,已经乱得不成样子,倒得横七竖八的桌椅、货架子、碗碟碎片,还有点心打翻后,被人踩在脚底下的、已经黑干霉变后的碎沫子。
蛛网荧荧。
“看样子,咱们得好好打扫打扫了。”李想容道。“不着急。咱们花几个钱,找些人过来打扫一下就好了。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吧。”柳扶风道,“容容,佟毓也离家很久了。”
柳扶风的话让越发成熟稳重的佟毓心中酸楚,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跟着颤了颤。是啊,他也离家许久了。自从跟李想容和白家兄妹住在店里,到后来上京告御状,再到现在,他已经太久没有回属于自己的家看看,没有去看看死去多时的妹妹了!
妹妹的坟头上,一定已经满是枯草腐叶了吧?
“抱歉,佟毓。”李想容自责道,“我光顾着想自己了。扶风说的没错,这里实在太乱了,还是叫人来收拾吧,咱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然后去看你妹妹。”
亲自收拾自己被破坏了的心血,也是一种折磨。还是花点钱,让别来收拾吧。
佟毓再也没有忍住,眼圈红了红:“想容姐,柳公子……”
佟毓倏地跪了下来,郑重磕了三个响头:“谢谢你们!若是没有你们,还有惊寒一家的帮助,佟毓绝对不会有今天!”
“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李想容赶紧将他拉了起来。“都是自己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只能说明是赵家人作恶多端,欺人太甚,就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所以咱们才会相遇。”她拍了拍佟毓的肩膀。
“还是这么瘦。你该不会一直背着我偷偷减肥吧?”李想容故意开玩笑道。
“噗——”
佟毓被李想容给逗笑了。“我每天都吃得很多,但就是不长肉。”
一旁自觉被冷落了的柳扶风幽幽的:“容容,咱们赶紧去找个地方坐下来吧!元良——”
“属下在。”
“佟毓是保金县本地人,这一带他最清楚,你和他四下里看看有没有顺心意的地方。”
“公子放心,元良这就去先行打探。”元良说完,拉起佟毓抱拳离开。
“你怎么这么小气?”两人走后,李想容问柳扶风。
“容容,所有事关你的事情,我都不想同别人分享。”其实他也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大概是因为我的容容太好了,我若不看紧点儿,很容易就被其他人偷走的。”
额,之前还说把她当孩子疼来着。
现在又说偷。
他当这是……拐卖孩童?
李想容心里不由一阵恶寒。
“幼稚鬼!柳三岁!”
过了一会儿,元良和佟毓回来,将李想容和柳扶风领到一处环境还算优雅的店里。
保金县向来鱼龙混杂,眼下刚刚回来,还不知道本地近来的动向,虽说皇帝已然下了旨意,但赵员外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最好还是先搞清楚状况为妙。
还不等他们开口,就听见隔壁座位上有人谈论道:“啧啧,以前赵家欺负咱们老百姓的地方多着呢,如今终于倒台,真是大快人心!”
“是啊,等行刑那天,我一定要跟着去扔几个臭鸡蛋,让赵家再作恶多端!哎,你说赵家不是有娘娘在宫里得宠么,怎么会这么倒霉?”
“那还不简单,肯定失宠了呗!”
李想容便道:“佟毓,皇上已经下了旨,那些害过你们兄妹二人的凶手绝对跑不了!赶紧吃,吃完了咱们就去祭拜一下你妹妹。”
“嗯。”
佟小雨坟头的枯草已经老高了,佟毓闷声将之全部收拾干净,野草锋利得叶锋割伤他的手,传来丝丝痛楚,可是心情悲郁而激愤的佟毓却感受不到。
“小雨,哥哥终于替你报仇雪恨了!”佟毓的目光坚韧而又果辣。“你安息吧。”
圣旨下达多时,赵员外一家注定必死无疑,谁都逃不过,只是,官员的调度工作却不是只单单传道圣旨那么简单,新官上任以后,还得熟悉当地的一些具体情况,像赵员外一家这种被老大画了红叉叉却保留其家族后台的对象,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是以,赵员外一家虽然获了死罪,却并没有立即执行。
“这些日子已来,哥哥一直跟随想容姐,还认识了不少朋友,柳公子、元良哥、惊寒兄妹……他们都是一群很好的人,和他们在一起,哥哥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辛辛苦苦卖假茶叶为生,想容姐教哥哥做茶做点心……让哥哥有一门正经手艺傍身,你若是还在……也一定会喜欢她的!”佟毓的声音越发哽咽。
李想容等人在佟小雨坟头陪了佟毓许久。
等佟毓终于擦干眼泪下山时,他的脸上除了哭红以外,已经看不到任何伤心的痕迹。
他已经强大到可以完美掩饰自己情绪的地步了。想来再过几年,也会是另一个惊才绝艳之辈。
给佟小雨扫完墓,他们又去了昔日的佟家。
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
属于佟家的那座破败的农家小院,居然被别人给占领了!
他们赶到时,袅袅的炊烟正从佟家烟囱里冒出来。
“看样子,他们在这里住了很久了。”柳扶风稍稍一观察,便发现了问题。
这简直欺人太甚!他们佟家的屋子,没有经过他的允许,谁敢乱闯进去?
“我爹娘的牌位还在里面,想容姐、柳公子,咱们进去看看吧。”
柴扉被佟毓暴力地踹开。屋里的人闻声赶出来,骂骂咧咧道:“哪个不要命的混蛋,居然敢踹大爷我家的门?”
“你家的门?”佟毓冷笑连连,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私占民宅,还敢说是自家,你不但胆子不小,脸皮也比城墙厚实!”
“呸!哪里来的小兔崽子,大爷我……你,你是佟家的小子?”佟毓已经不再是当初瘦小的小萝卜头模样,所以对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他来。
“不然你以为呢?”佟毓眼中流露出几丝杀意。
他还当是谁呢,原来,不过是当初冷漠无视赵三带人侮辱小雨而无动于衷的好邻居!
“你,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你是人还是鬼?”那人惊恐之余,再看看站在佟毓身边的李想容、和柳扶风、元良。他们每一个都不是好惹的模样。惊慌之中,那人只觉得自己竟有些站不住脚了。
“人又如何,鬼又如何,就准许你不顾主人的意思,悄悄私占别人房产吗?”“没,没有!”那人挥舞着双手,“佟家小子,叔也是看你家里空着也是空着,就这么放在这里多浪费,这才替你过来守着而已。咱们好歹邻居一场,叔怎么可能会私吞你的房产呢?”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不,不用,不用了。”那人赶紧道。
“佟毓,这个人是谁?”元良用剑指着问。
“这是我曾经的街坊,姓牛,据说家中跟曾经的县令有些亲戚关系。”佟毓的语气十分讽刺。“想来牛叔有曾经的县太爷这层关系,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了。”
“佟,佟家小子,你冤枉我了,我真的没有故意要过来的!是……是县令让我过来住的,你也知道,人家是官,我一个小老百姓,怎么可能不听官老爷的话?”牛叔干脆把责任都推到当初的县令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