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客人这会儿也没心思再买东西了。他们更关注的,是容风的这位小老板是如何回击无赖!
客人们交头接耳的声音越发杂多起来。即使这会儿的王二狗神经是紧绷着的,正专心想要讹诈李想容一笔,交头接耳的声音也跟有了意识似的,专往他耳朵里钻。
想听不见都不行。
比如——
“这个王二狗可真不要脸,自己摔伤了腿还有脸来找人家修路的人。有本事他别走那条路啊。”
“就是,你要是不走那条路,就不会摔着,管人家想容姑娘什么事?!”
在众人的交头接耳中,李想容冷冷的嗤笑一声。
这声包含了实实在在讽刺意味的笑声,在王二狗看来,却是无比的顺耳——终于不是那种似笑非笑让人心里没底的模样了!
李想容道:“你想要钱?”
“废,废话,不要钱我来这里做什么!”
“想要钱也不是不可以。”李想容眯了眯眼,懒得同这种人争究竟谁对谁错的问题。“我可以承担你治疗腿伤的全部费用,但是,前提是,你必须先赔偿打翻的茶叶钱!”
“不就是一把茶叶的钱,”王二狗并没有买过容风的茶叶,只听说容风的茶叶贵,但究竟怎么个贵法儿,他没有打听过,“行啊,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我给你茶叶钱,你赔偿我的医药损失!”
“一言为定?”
王二狗自认很大爷的抬抬下巴:“废话,谁反悔,谁是王八蛋!”越说越得意,“你就等着赔钱吧!”
某客人道:“想容姑娘,你放心,我们都给你作证!”作为常到容风买东西的常客,他非常清楚被王二狗打翻的那盒茶叶的价值。这个叫王二狗的做派,简直就跟跳梁小丑似的,可笑至极!
李想容于是对贾小安道:“小安,你手头的活儿先帮其他人做着,你去趟医馆,请大夫过来。”
元良道:“不用这么麻烦,我去就是了。”他的速度,可比贾小安快多了。
“也好。”元良的办事效率,李想容很放心。
王二狗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直哼哼。看热闹的客人们见状,赶紧排队将要买的东西买好,然后,也不急着离开,就站在那里等着看好戏。
没过多久,面无表情的元良就带着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大夫来到容风。
“累,累死老夫了。”老大夫捂着胸口道。“是谁要看病?”
“我,本大爷的腿摔伤了,现在疼得要命,你快点过来给我瞧瞧!”王二狗赶紧叫大夫过来。
大夫扒开王二狗的裤腿,瞧了几下,便道:“不是什么大毛病。”
“怎么可能不是大毛病,没看都肿的老高吗?你到底会不会看病?”
“你居然质疑老夫?”老大夫气得要命。“老夫在清河镇行医数十载,虽不敢说是本地最好的,可这些年的口碑也不差,一般个跌打损伤,怎么可能看错?”脾气一上来,老大夫干脆拿手指头戳了戳王二狗的肿腿:“瞧见没,就是扭了一下子,肿了点,消下去就好了。”
老大夫手劲儿拿捏地非常地道,既不会加重伤势分毫,又能让王二狗痛上一痛。
王二狗疼得龇牙咧嘴。“疼,疼,疼,快住手!”
在来之前,元良就将王二狗的情况跟大夫交代过,这会儿老大夫有所准备,直接从随身的药箱中拿出一瓶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来,倒上少许,抹到王二狗的肿腿处。
“行了,每天早晚各擦一次,用不了三五日,就会彻底康复了。”老大夫站起身来,擦了擦手。“这点小伤,根本就没必要叫老夫来,弄瓶跌打损伤的药酒擦擦就行了。”
“大夫您说的是。”李想容微微一笑,接过话来。“容风路修得四平八稳,再怎么跌,也不可能真跌出大问题来。大夫,不知这瓶药酒多少钱?”
“二十文钱。不过,李姑娘对咱们清河镇有大恩,这瓶药酒就送给李姑娘了。”
“放屁,都肿成这样了还叫小伤?什么?……才二十文?!”他来这里可不是就为了这么点儿钱的!
王二狗这副德行,连身为医者的老大夫都厌恶至极。老大夫垂着眼皮扫了王二狗的伤腿一眼:“老夫给你用的跌打损伤药还算不错的,换成其他大夫,给你的恐怕连二十文都不到!”
“放屁,都肿成这样了……你一定是容风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庸医!”
李想容恍若未闻,对隐隐有了发怒征兆的老大夫做出请的姿势:“让您匆匆赶来,着实抱歉,您请先坐下来歇息歇息。”
说罢,又对贾小安道:“小安,替大夫沏壶茶。”
“嗳,好嘞!”
李想容看向王二狗:“现在,是不是该先还我茶叶的钱了?”
“庸医,我要换人重诊!”
李想容对大夫投去稍安勿躁的笑容,安抚好之后,这才对王二狗道:“行啊,外头有的是医馆,你自己走过去问问不就完了。不过,你这腿如果能走去其他医馆,那就说明一点事儿都没有!到时候本店一分钱都不会出!”
“你……”王二狗被吃的死死的。
自己的腿到底伤成什么样子,自己心里最清楚。
王二狗能自己从受伤的地方走到容风店铺,其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的腿确实问题不大,只是走起来有些疼罢了。
他本来就不占理,如今再被李想容抢了先机,先点出能走到其他医馆就没毛病这一点来,他就更不占理了。
真那样的话,就真的一分钱都得不到了!
王二狗磨了磨牙,气急败坏道:“茶叶多少钱?”
“你打翻的是上好的白牡丹,足足半斤重。我们容风的白牡丹明码标价,一斤二两银子,你打翻了半斤茶,就是一两银子。这位公子,麻烦你先把一两银子赔给我。”
“什么?一斤茶二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钱?!”王二狗又惊又气。怪不得刚才说让他先赔茶叶钱她才赔偿损失,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想到这里,王二狗越发觉得李想容是故意的。
甚至都不用李想容说什么,只听看热闹的客人笑道:“这是哪里来的土包子,连自己打翻的茶叶是什么、多少钱都不知道,还想着管人家要钱,简直笑死人了!”
另一个客人道:“可不是,容风的茶叶向来以质量闻名,价钱自然比其他地方要贵……这不安好心的土包子估计这是头一次离容风的茶叶这么近!”
李想容似笑非笑:“正如诸位所说,容风的茶叶一直都是这个价儿,就是到了盛京也不例外。”
李想容只是在陈述事实,但在王二狗看来,李想容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就跟刚才的客人们一样,是在嘲笑他没喝过容风茶!
王二狗顿时就有种说不出的羞恼感涌上心头,急吼吼地喊道:“不就是二两一斤的破茶叶吗,有什么了不起?!”
“所以啊,请先把这您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二两一斤的茶叶钱赔偿了吧。”李想容以退为进。
“你……”王二狗这回是真的后悔了,一两银子换二十文钱的受伤补偿,这实在是亏得不能再亏了!
李想容的眼神凌厉起来:“一两银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赔了我就替你付那二十文药酒钱!”
“你,你……那二十文我不要了!”王二狗开始闪躲起来,“算老子倒霉,才来着破地方!”
王二狗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要往外走“还风景名胜呢,哼,以后你们求着老子来,老子都不来!”
“慢着!”李想容终于有了些情绪,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清河镇是她进入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落脚之地,更是她事业起步、凝聚了无数心血的地方,岂容一个无赖随意诋毁?!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敢诋毁我们清河镇?”
周围的客人也义愤填膺:“就是,敢当着我们的面说清河镇的不是,胆子挺肥的啊!”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看着周围客人朝自己而来,王二狗不得不慌了。
有客人指着王二狗道:“干什么?带你去见官!”
“你们凭什么带我去见官,我又没犯事,你们……”
李想容道:“谁说你没犯事?你突然跑到我店里来大吵大闹,蓄意破坏耽误我做生意,还不赔偿损失,我当然有权利控告你!”
王二狗不由冷汗连连。这些过来买东西的个个凶神恶煞的,容风的这小老板还有她身后的两个男人更是能冻死个人,他这回,是真的怕了!
“要么,你把茶叶的钱赔了,然后为刚才说出的话做出的事道歉,要么,就去县太爷那里坐坐,让他老人家来评评理!”
“你们……你们人多势众,大爷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面对一群带着明显怒气的人,王二狗的身子都有些哆嗦了。
“不就是一两银子么,给你就是了!”说罢,王二狗在身上使劲儿摸了好几把,终于从内袖底部掏出一块碎银子。“给你吧。”
往李想容的方向一甩,目的很明显,他想在离开之前,打李想容一下泄愤。
李想容轻巧一躲,就躲过了那粒碎银子。
“让开,让开!”王二狗冲堵在自己面前的客人们吼道。“钱已经给了,赶紧让开!”
“钱是给了,歉还没道!”
“对,赶紧道歉!”
面对众人的压力,本想扔完钱就走的王二狗最终无奈地开了口:“……我不该出言不逊,对不起诸位了!”
众人这才气顺不少,抡起袖子指着王二狗骂道:“王八蛋,下次再敢心怀不轨口出狂言,咱们清河镇的人可就不那么好说话了!赶紧滚吧!”
王二狗刚刚自己说了,谁反悔谁就是王八蛋。
现在他反悔了,不是王八蛋是什么?
王八蛋气的浑身哆嗦了几下,连走带爬得离开了。
徒留众人在后头哈哈大笑。
生意再次恢复之前的秩序。
看了热闹还免费喝了好茶的老大夫起身:“李姑娘,老夫就先告辞了。”容风的茶何其有名,这一趟来,老大夫自认不亏本儿。
“且慢。”李想容从荷包里取出足够的钱数,郑重放到大夫手中。“让您火急火燎赶过来,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能让您白跑一趟?这些诊金您拿着,这是您该得的。”
老大夫于是道:“那老夫就不跟您客气了。”
“东家,就这么让那个叫王二狗的走了,真气不过!”魏燕燕有些不甘心道。
乐三娘道:“咱们开门做生意,这事要真闹到官府去了,多少还是会对咱们容风的声誉有些影响,东家这是顾全大局。”乐三娘稍长魏燕燕几岁,看事情也比魏燕燕看得更深一些。
魏燕燕恨恨地:“真是便宜了那条疯狗了!”
王二狗的闹剧以容风仅损失二十文钱结尾,对声誉并没有任何影响,这一点李想容还是比较满意的。
经过今天的事情,那些怀着和王二狗一样心思的人,恐怕就不敢轻易出手了。
李想容对柳扶风道:“咱们再去一趟花市附近?”
柳扶风笑问:“不怕再像上次那样?”
李想容的心境并没有被王二狗这颗老鼠屎影响,她眼中带着几分狡黠:“所以才说去附近啊。”
确切的说,是去从花市回来的那条小道上。
那些平阴玫瑰应该开得差不多了。
上次的“明星效应”实在是记忆犹新,她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李想容准备了一个十分小巧的篮子,又准备了一把剪刀,这才和柳扶风元良出了门。
三人先去了一趟集市。
“要买什么?”元良看了看李想容胳膊上挎着的小篮子,实在想不出,这么小的物件儿装什么东西能够一大群人用的。
“今天给你们做拔丝山药,所以,咱们先去买些山药。”
“拔丝山药?”两个大男人都莫名其妙。
元良甚至问:“山药是指山里的药材?”
额……
差点儿忘了,这个世界里的山药不叫这个名字!
李想容解释:“就是薯蓣。”在前世,山药原名就叫做薯蓣,唐代宗名李预,因避讳改为薯药;北宋时因避宋英宗赵曙讳而更名山药。
元良又问:“薯蓣还能拔出丝来?”不能怪他,在他的印象里,薯蓣这种长筒状的玩意儿,一直都是蒸着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