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你的裙子跟手臂袖子上会有血迹?”
众人闻言,纷纷朝孙慧的裙子和袖子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孙慧顿时慌张起来:“你胡说什么!好你个李想容,居然想栽赃给我!”
李想容面无表情得上前,扯了扯孙慧的袖子跟裙摆。
只见后者的袖子和裙摆上只有零星几点,而且已经干涸成褐色,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
孙慧已经慌张的说不出话来了。
就连身为子女的柳远志和柳如烟也都惊慌不已。柳远志慌得连喘三口大气,连忙辩解道:“说,说不定是汤药溅到衣服上留下的痕迹呢!我娘这段时间为了爹的病情劳心劳力,一直亲手为爹熬药,溅上一两滴也不算奇怪!”
柳如烟也赶忙附和:“确实如此,这件事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可不像某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中药里头还有血腥味?”李想容面露讽刺,“莫非柳夫人是想学前人用血肉熬药不成?!”
在场众人无不一愣。这么一点点,也会闻到血腥味?
柳如烟更是指着李想容怒骂:“我娘衣裳上不过溅了三两个污点,你居然说能闻到血腥味,李想容,我看你是属狗的吧!哼,也对,狗东西没人性,怪不得杀了我爹以后又想来害我娘!”
“放肆!”皇帝眉头一皱,威压尽放。
柳如烟也意识到自己不妥,赶紧跪下来。
跟着皇帝一起过来京兆尹虎着脸道:“大胆!皇上面前,岂容你如此放肆!”
柳如烟道:“臣女,臣女因为父亲突然惨死,母亲又遭奸人陷害,心中郁愤难平,这才一时情急失了礼数,求皇上恕罪!”
皇帝看向柳如烟的眼神,已然十分厌恶。不过,想到柳焕的尸体就在这间屋子里,是道:“黏在少师一生忠君为国的份儿上,今日朕就饶了你。”
“谢皇上恩典!”柳如烟赶紧磕头谢恩。
只听李想容道:“启禀皇上,民女因为做茶的关系,对气味比较敏感,一些寻常人闻不到的轻微味道,民女都能闻到。民女敢以性命担保,柳夫人的衣裳上确实有血腥味!皇上,药跟血的区别很大,只要您让随行的太医验一下,民女所言是否属实,立即就能见分晓。”
皇帝瞥向缩在角落里当背景的人:“杜太医。”
“微臣领旨。”杜太医看了一眼孙慧母子三人,朝他们走去。
如果可以,孙慧真的很想将杜太医也活活弄死,但是此刻,她只能乖乖待在原地,等待杜太医的检查。
孙慧看向杜太医的眼神中流露出乞求之色。
可惜杜太医一路走来一直低着头,根本就接触不到孙慧的目光。
“柳夫人,得罪了。”杜太医低头告了声罪。
孙慧已经紧张到忘记回应了,她就这么怔在那里。
柳府丫鬟上前将孙慧身上沾了血的布料剪下来,递到杜太医跟前。
“启禀皇上,这位姑娘所言非虚,柳夫人身上沾的,确实是血迹没错!”
皇帝闻言,当即就变了脸色。“孙氏,你不是说自己没进过内室,为何身上会有血迹?!”
杜太医宣布结果的时候,孙慧就知道自己恐怕不好脱身了。
孙慧快吓死了,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毕竟是自己的母亲,柳如烟忙道:“有血迹也不能证明什么,估计是我娘在厨房里为爹煎药的时候,被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杀鸡杀鸭溅了血水上去呢!”
李想容没有说话。若是在前世,人血还是动物血很容易就能检测出来,可是如今是在古代,而且最重要的是,血迹就只有那么几点,要检验起来,并不容易。
李想容会这样想,其实是受了前世的思维桎梏,柳扶风是地地道道的古人,听柳如烟这样说,立即就开了口:“皇上,要想知道究竟是人血还是鸡鸭血,何不把厨房里所有人都叫过来问一问?”
皇帝道:“准了。”
这件事由皇帝身边的太监亲自去办,很快,太监就带着结果回来。
“启禀皇上,奴才已经将柳大人家厨房里所有的奴才都仔细盘问过了,今儿个厨房头,根本就没杀过鸡鸭。”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皇帝也算看明白了,脸色很是难看。
只是,孙慧毕竟是自己恩师兼恩人的妻室,眼下虽然基本已经可以断定孙慧就是凶手,可毕竟还没有认罪,他还不好给孙慧做出惩罚。
“你,”皇帝将目光转向孙慧身边的丫鬟,指着对方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快如实招来!”
孙慧的丫鬟倒是个忠心护主的,一口咬定人不是自己主子杀的,连连道:“皇上,我们夫人是被冤枉的!”
是非曲直,皇帝心里已然有了决断,这丫鬟继续死咬着不放,只会让皇帝更加厌恶。
皇帝一甩袖子:“来人呐,将她给朕拉下去,打到她说实话位为止!”
外头很快就传来那丫鬟歇斯底里的哀嚎。
过了一会儿,那丫鬟的丈夫听到消息赶了过来。“皇上,饶命啊皇上!”
对于男人的求饶,皇帝自然不会理会。
皇帝这边没办法,那丫鬟的丈夫就只好转过来劝自己的妻子。
“娘子,快点说实话吧!在这样下去,你会被打死的!”
然而孙慧的丫鬟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咬紧牙关,愣是硬生生扛住了。
男人见状,越发焦急。一双眼睛甚至都充血变红,隐隐有了泪意。
“你要是死了,咱们的孩子怎么办?他才不到三岁,还那么小,你忍心孩子这么小就没了亲娘吗?!”
提到孩子,刚才还死咬着不放的丫鬟终于有了松动的意思,她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的丈夫:“相公,我们的宝儿……我……”
孙慧一颗心仿佛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不自觉紧紧咬着牙,眼神狰狞魔怔似地看向自己的丫鬟,赶紧对在场的柳府中人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他拖下去,惊扰了皇上的圣驾,你们可担当不起!”
孙慧毕竟在柳家生活多年,余威犹在,再加上也确实存在惊扰圣驾的嫌疑,所以立即就有人上前,架着那男人将他带走。
“娘子,咱们的宝儿不能没有娘啊!”即使被人架着,他依旧不愿意放弃。孙慧的丫鬟嘴唇都咬出血来了,此刻她目光晦涩,正在天人交战之中。
此刻那丫鬟的丈夫已经完全失了分寸,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妻子很有可能被活活打死,他就心痛得要命。
“皇上,求您高抬贵手,放了贱内吧……不,皇上,我替她承担,不管她犯了什么事,我都愿意替她承担,求求您放过她吧!”
年幼的孩子还在嗷嗷待哺,心爱的丈夫也要为自己牺牲,此情此景,孙慧的丫鬟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她一闭眼,大喊道:“皇上,奴婢愿意招供!”
那丫鬟被两个孔武有力的汉子押到皇帝面前。这会儿的她早已浑身无力,只能虚弱的趴在地上,勉强抬头:“是,是夫人,她听老爷说要将爵位传给大公子,就很生气,一怒之下,说了很多戳老爷心窝子的话,将老爷给活活气死了!”
孙慧身子一软,只觉得脑子里咯噔一声,外界的一切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知道,自己完了!
“孙氏,你这个毒妇!”皇帝大为震怒,狠狠盯着跪在地上已经失去主心骨的孙慧,恨不得能在她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来。“你居然敢将朕的恩师活活气死……来人呐,将这个女人给朕打入天牢!”
“皇上,此事仍有蹊跷!”柳远志赶紧为自己的母亲求情,指着那丫鬟道:“说不定她是因为受不住棍棒拷打,所以故意诬陷我娘!”
柳如烟也道:“皇上,我娘出身名门,想当年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定是这贱婢贪生怕死,故意诬陷我娘的!”
柳如烟越说越急,越急越气,指着孙慧的丫鬟破口大骂:“你这贱婢,我娘平日里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居然恩将仇报,你不怕死了以后下地狱?我告诉你,最好赶紧将真正的实情说出来,还我娘一个公道,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你要如何?”皇帝冷冷问道,对柳如烟兄妹二人更加厌恶。“柳爱卿也算是一代大儒出身名门,没想到生出的一双儿女,居然如此不堪!”
说到这里,皇帝不由又看向身为母亲的孙慧。“哼,有这样的母亲,确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皇帝负手而立,“亲生父亲刚刚身死就闹成这样,可见你们二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留下来必定只会徒生事端……来人呐,将柳家这兄妹二人也一同给朕拿下!”
李想容平静地看着孙慧母女三人由盛气凌人一点一点变得如丧考妣,整个过程中,她都没有多说半个字。
她不是圣母,对于这种想要害自己的人,心软只会为日后埋下祸端!
孙慧被人架着带走时,仍然处于失神状态,非常安静,但是刘远志和柳如烟兄妹就不一样了。
他们二人临走时将自己恶劣的本性暴露无遗,破口大骂,毫无半点儿权贵之家出身的影子。
“李想容,别以为你这样就很了不起了,不过是个低贱的商人罢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被我大哥……呸,被柳扶风那个白眼狼抛弃!哈哈哈!”
兄妹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用词粗鄙,不堪入耳。
好在,身为当事人的李想容和柳扶风都权当没听见,不做任何回应。
只是,同处一室的皇帝闻言却更生气了。皇帝指着狼狈不已的兄妹二人道:“这还是官家出身的小姐少爷应该说的话吗?简直有辱柳爱卿的一世英名!来人,将这二人掌嘴,打到他们老实为止!”
得知柳焕是被孙慧活活气死以后,柳家的家奴们也个个都气得要命。对这对向来喜欢颐指气使的兄妹,自然也心生厌恶。
既然此刻皇帝下了旨,柳家家奴当然不会客气,伴随着啪啪啪的把掌声,柳家兄妹很快就变成了猪头脸。
等二人被扇得晕头转向,皇帝这才挥挥手,让人将他们一起带走了。
“皇上,如今家父尸骨未寒,扶风还要忙于父亲的丧事,实在无暇顾及其他事宜,恳请皇上为我父亲和想容伸冤,还他们一个公道!”
不论是柳焕的死还是身为南楚皇商的李想容,皇帝都不可能有丝毫马虎。
皇帝道:“此事是由京兆尹告知于朕,便也由他来审理此事,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多谢皇上。”李想容和柳扶风齐齐道谢。
至此,事情已经真相大白,皇帝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到底是自己的授业恩师,又救过自己,过来一趟,不上柱香,确实说不过去。
正房的条件有限,皇帝便让自己身边的公公帮忙找来相应的物品,焚香祭拜,聊表敬意,也算全了一场师徒、君臣之间的情谊。
出了柳府,皇帝坐上龙撵,启程回宫。
龙撵之内晃晃悠悠,皇帝半眯着眼,回想起自己昔日与柳焕君与臣、师与生之间的种种,再回想刚才在柳府之内所发生的一切,突然睁开眼,对外头随侍的公公道:“传朕口谕,柳家的爵位,就让柳爱卿的长子柳扶风继承吧。”
“奴才遵旨。”那太监得令,立即调转方向,朝柳府走去。
对于皇帝的这道口谕,柳扶风没有任何欢喜可言。接了旨意以后,他就开始为柳焕的身后事忙碌了。
偌大的柳府重新回归平静,下人们很快就将灵堂搭建好,柳焕的仪容也由柳扶风亲自处理妥当,然后停放灵堂里。
白茫茫的一片中,柳府的下人们披麻戴孝,哭的好不凄惨。而身为儿子的柳扶风跟李想容,却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时不时往火盆里放些纸钱。
这世上有嚎啕大哭的悲伤,有长歌当哭的悲伤,自然也就有静默无言的悲伤。
柳扶风和李想容虽然不哭也不说话,可是整个柳府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们二人的悲伤,一点儿都不比其他人少。
二人就这样一直待在灵堂里,不哭不闹,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一直到深夜。
后半夜,由于一直保持着跪坐的姿势不动,李想容不但双腿早已麻木地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