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慧并不知道自己形象尽毁,见大家伙儿都愣在那里,便骂道:“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不成?还不赶紧将这杀人凶手绑了乱棍打死!”
“我看谁敢!”就在柳府众人准备朝李想容逼近的时候,柳扶风终于赶了过来。
孙慧吓得呼吸一滞,有些不敢看柳扶风。
“扶风!”李想容精神一松。
“有没有受伤?”柳扶风来到李想容身边,将她从头到脚都打量一番。
“我没事,可伯父他……”
柳扶风看向床榻之上已经死去的父亲,眉头皱了皱,走过去,静默不语。
弥漫着淡淡血腥味儿的内室气压骤然下降!除了李想容之外,在场众人心中无不七上八下。孙慧更是浑身虚软,快要连站都站不稳了。
“扶风,伯父已经去世,你节哀吧。”李想容拍了拍柳扶风的胳膊。
虽然柳扶风沉默不语,但是李想容还是看得出来,对于父亲的离世,他心中是不好受的。
见即便这种情况下,柳扶风已然没有任何怀疑李想容的意思,孙慧在害怕的同时,心中的妒火也跟着越演越烈,凭什么她机关算尽也得不到他的一丝垂怜,而李想容那个贱丫头却能得到他如此信任?
孙慧越想越不甘心,妒忌竟战胜了恐惧,她梗着脖子问:“扶风,你爹就是被她给害死的,你怎么,怎么……”
这会儿她浑身虚软无力,说话时,必须得捂着胸膛大口喘息着才行,“还跟她这么多废话!”
孙慧本以为,自己的话即便不能让柳扶风对李想容改变态度,但至少,能获得他的片刻关注。可惜她怎么都没想到,柳扶风根本就不回应她!
这让她有种被人当众打脸的感觉,孙慧咬牙切齿,站在她身边的柳如烟甚至能听到她狠狠磨牙的声音。
柳如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对同父异母的大哥有别的念头,见状,只当孙慧是恨柳扶风不向着他们母子三人。
于是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娘,爹已经没了,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您放心,女儿在过来的时候,已经找人为咱们娘儿几个做主了!”确切的说,她是故意派人将李想容杀害柳焕的消息传出去!
柳焕身为帝师,在整个东林有极高的声望,突然被人害死,得知消息的京兆尹心知事情重大,赶紧进宫禀明一切。
“什么?少师死了?!”
高坐庙堂之上的皇帝帝大为吃惊。“不是说还有半个月的寿命么,这才过了一半,怎么就突然没了?”
“启禀皇上,听说是被人害死的。不过事情究竟如何,还不得而知。微臣听闻此事,深感兹事体大,遂赶紧进宫禀明圣上。”
皇帝帝将手里的御笔一扔,道:“少师是朕的授业恩师,又曾经救过朕的性命,此事自然不能草率处置。”说罢,站起身来,“来人呐,派几名太医随朕一同前往少师府中,待确定死因以后,立即捉拿凶手!”
皇帝对柳焕的死极其重视,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赶到了柳府。
他们赶到的时候,孙慧母女正在撒泼往李想容身上泼脏水。
伴随着一声“皇上驾到”,正房之内除了已经死去的柳焕以外,其余人全部齐刷刷跪了下来。
“恩师!”皇帝快步走到内室,看到柳焕的血腥死相以后,既震惊又愤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话说的好,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眼下皇帝帝怒不可遏,虽然不至于伏尸百万,但让一屋子的人吓破胆还是可以的。
此时此刻,唯一保持镇定的,就只有柳扶风和李想容了。
沉默了好几秒以后,孙慧终于鼓起勇气,哆嗦着将所谓的“真相”同皇帝说了一遍。
皇帝帝于是将目光转向李想容。
李想容面色如常,直接平静道:“启禀皇上,民女没有做过!”
“呵,你没做过?”柳如烟反口就道,“你没做过你拿出证据来啊!皇上,这个女人阴险毒辣,狡猾至极,求您一定要为家父做主啊!”
“臣妇当时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这个女人窃取机密被老爷发现,干脆直接威胁老爷交出当年参与设计的京畿布防图底稿,还说等日后嫁给我们大公子,一分钱都不会分给臣妇的一双儿女!皇上,求您为臣妇做主啊!”
原来扶风的父亲还参与设计过东林的京畿布防图!
李想容微微皱眉,这就有些麻烦了。但凡是皇帝,肯定会对自己的领土安危极其重视,现在孙慧却诬陷她偷东林的重要图纸,皇帝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可气的是,她当时没带丫鬟,根本就没人知道她究竟是先进内室还是后进去的。
好在李想容很快就镇定下来。孙慧自以为说她偷布防图这个理由能在皇帝面前站住脚,其实是大错特错!
毕竟,一开始说她是南楚派来的奸细的,是柳远志!
她为自己成功辩白的机会还是有的。
于是李想容反问:“敢问柳夫人,你说我偷布防图,那图呢?在哪里?”
然后又对皇帝道:“启禀皇上,民女是南楚皇商,此次来贵国,是随未婚夫扶风来为柳伯父探病的,适才民女进来时,就发现柳伯父已经惨死,而柳夫人则神情诡异诬陷民女杀害柳伯父。至于偷布防图,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若非柳夫人提及,民女根本就不知柳伯父跟贵国布防图还有这样的渊源。皇帝尽可派人去民女房中搜查!”
“李想容,你还敢狡辩!”孙慧一副恨不得吃了李想容的架势,“你偷图未遂被我们发现,就想着逃跑,要不是我们喊人了,恐怕你早就已经跑得没影了!”
柳扶风气极,冷着脸直截了当说:“哼,这个家里到底谁最希望父亲早点儿驾鹤西去,恐怕在外人眼里早就已经心知肚明了!”
柳如烟、柳远志兄妹闻言便闹开了。
柳远志道:“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希望父亲死?我们可都是孝儿顺女,每天在父亲膝下为他老人家尽孝,这事儿放眼整个东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就是!”柳如烟接过话来,“大哥最好把话说清楚,否则照着你这不管父亲死活跟杀父仇人腻歪在一起,还出言污蔑弟妹的架势,我们不能不往你其实是谋害父亲的主谋上头想!”
柳扶风冷冷道:“一个爵位而已,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
他环顾四周,“更何况,这里也不算我的家,你们何必这么闹!”
皇帝、孙慧母子、以及一些柳家的老人都是了解柳扶风的脾气的。柳扶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就说明他是真的对爵位没有任何兴趣!
孙慧和柳远志闻言就愣了,他们千算万算,却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打算要爵位!那他们折腾这么久,有什么意思?
柳如烟再怎么说,还只是个闺阁少女,对于这个常年不在家的大哥,柳如烟根本就不懂他。
所以柳如烟闻言,只觉得柳扶风故意当着大家的面儿这么说,不过缓兵之计罢了。
不过好在她脑子还算清醒,知道在皇帝面前,有的话能说,有的话不能说。于是在心里暗暗道:“你要是真不想要,那为什么不早点把世子之位让给我哥?”
柳焕是皇帝的恩师兼恩人,突然惨死,他自然要还柳家一个公道,可是现在柳家明显分为两派,以柳家继室为代表的一派说人是这个叫李想容的南楚皇商杀的,而另一派的柳扶风却站在李想容这边,这就不好办了。
皇帝一阵头疼,柳扶风有大才,他一直想重用,但是身为父亲的柳焕却一直说他还年轻,需要历练,所以这件事一拖再拖。
而剩下的这几个人,皇帝帝虽然不了解,关于他们的传闻,却还是听了一些的。柳焕的这个女儿飞扬跋扈,没少欺负品阶低的官家女孩,更看不起那些靠着十年寒窗苦读成功鱼跃龙门的寒门子弟。
而柳焕的这个小儿子,是有些小聪明没错,但是小肚鸡肠且生性纨绔,根本不能堪当大任!
皇帝又将目光移到和柳扶风一样平静的李想容身上。
至于这个女子,皇帝微微挑了挑眉。
如今东林已经跟南楚正式通商,所以南楚这位传奇皇商的事迹,他还是听过不少的。
临山崩而不乱,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于是问:“李想容,你有什么话可说?”
李想容眯了眯眼。有什么话可说?
呵,如今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还能说什么?
事到如今,连皇帝都来了,孙慧反而不那么害怕了。
她敏锐地觉察到李想容没话说,便觉得这是进一步将李想容整垮的好机会,所以赶紧满目凄然,指着李想容道:“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歹毒!我今日才算看清你的真面目……呜呜,看清你的真面目又有什么用,老爷已经没了!”
说罢,当即对皇帝跪下:“臣妇肯请皇上念及我家老爷昔日的教导之恩,为他手刃元凶,将这个恶毒的女人绳之以法!”
面对孙慧的哭诉,李想容纹丝不动,没有丝毫回应。
皇帝见状,沉吟片刻,只好道:“来人呐,将李想容暂且关押天牢,容后再审!”
皇帝这会儿也不好做,一头是恩师兼恩人的遗孀,一个弄不好,就会给自己留下骂名;一头又是南楚的皇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皇商,容风的茶叶实在太火,就连亲自尝过的他本人都觉得难以替代,若是因为这件事跟南楚闹僵,那就不好了。
思来想去,皇帝只能选择容后再审了。
他自认自己做的够面面俱到兼顾双方利益了,哪知才刚刚下完令,柳扶风这小子当即就跪下来跟他抬杠:“皇上若要抓她,那就连我也一起抓了吧!”
“放肆!”皇帝当即生气,这不是胡闹吗!
而这一幕在柳如烟和柳远志看来,却是实打实的好事。兄妹俩暗暗窃喜,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冷的跟快冰坨子似的的大哥,居然还是个情种!
他们的好大哥越是袒护李想容那个贱丫头,就越是自降身份,万一惹得皇上生厌,说不定还能当场废除他的世子之位!
柳如烟道:“大哥你贵为世子,怎么能为一个女人随便求情。”
柳远志也附和道:“对呀,爹尸骨未寒,你却要给凶手辩护,还让皇上为难,这是不忠不孝!大哥,你这是要咱们柳家的列祖列宗都蒙羞啊!”
柳扶风冷眼望去,吐出两个字来:“闭嘴!”
柳远志柳如烟兄妹俩没想到柳扶风即便当着皇帝的面,周身的气势依旧如此骇人,顿时被震慑住,愣在那里,不敢说话了。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而一直未开口的李想容却在这个时候打破局面,问孙慧:“柳夫人适才说,亲眼看见我将柳伯父活活气死?”
孙慧一愣,没搞明白李想容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问这样的问题。不过,孙慧还是点了点头。
然后李想容又问:“那请问柳夫人,你在柳伯父死后可有再接近过他老人家?”
毕竟是心里有鬼,李想容突然当着皇帝的面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孙慧很自然地就以为李想容是在故意挖坑给她跳。
在孙慧看来,若自己说接近过,万一到时候这死丫头反咬一口,说柳焕那老东西当时其实没死,是她为了让儿子承袭爵位,这才故意将人害死呢?
那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孙慧果断摇头,坚定道:“没有,我当时就忙着抓你这个杀人凶手,根本就没来得及上前为老爷整理遗容!”
说完,孙慧忐忑的跪在那里,一双手紧紧地揪住裙摆最下方的绣花处。
对于这样的谈话,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奇怪。
柳如烟道:“李想容,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做无谓的狡辩了,公道自在人心,我们柳家自认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如今你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的!”
柳远志帮腔道:“你这个女人心真狠,我爹被你害死还不够,还想害我母亲,若不是母亲有丫鬟跟着,今日她岂不是也要遭你的毒手?!”
皇帝帝也纳闷的要命:怎么一直不为自己辩解的人突然问这些问题了?
这个时候,李想容再度开口:“哦?如果柳夫人你没有接触过柳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