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他身在边关,情况一点都不好。
在呼延宏的接连偷袭和进攻之下,他只顾着四下逃窜,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现在逃到了哪里。
镇国公只知道自己现在正在一个看起来十分荒蛮的山坳里。之前被西金军队围剿时,他和自己的亲信不甚跟大部队走散了,再加上手头粮草不足,为了活下去,眼下一行人只得到处寻找能吃的东西。
镇国公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这样,他们一行在无意中跟大部队背道而驰,越离越远,到后来,直接断了消息!
更让镇国公想不到的是,在他们被冲散以后,有一批人无声无息,一直跟着他们!
这批人显然是非常有耐心,也非常有经验的猎手。
镇国公一行疲于奔命,粮草又不充足,早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奔波了许久,又累又饿快要没力气的一群人终于打到几只野兔子,准备架起篝火进行烤制。
可以说,现在是他们最兴奋也最懈怠的时候,这正是搞偷袭的好时候。
好不容易将兔子拔毛去内脏处理干净,镇国公正两眼冒绿光地望着刚被串上树枝,准备架在火堆上的兔子,那群人就突然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将镇国公身边所有的亲信全部斩杀干净,再然后,惊恐万分的镇国公毫无悬念就被活捉了。
其实他们本不必这么麻烦,在镇国公一行刚刚被冲散那会儿就将他捉住,根本轻而易举,但这样一来,镇国公就体会不到那种大起大落的心情。
镇国公作恶多端,总要让他多被惊恐和绝望多折磨几回才能解气不是?
那几只兔子最后被篝火烤成了灰烬。
镇国公腹内无食,饥肠辘辘的被捆住手脚,捂住口眼,然后被搭在马背上一路颠簸,每天只给他极少量的水和食物续命,其难受程度,可想而知。
不过两天的功夫,他就被折腾得瘦了一大圈,胸前也因一路颠婆而被马背磨得红肿破皮,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化脓了。
几天以后,被折磨地快不成人形的镇国公终于被带到了目的地——东林!
这天早上刚刚吃过饭,李想容正和白惊寒坐在一起吃茶聊天,正是尽兴的时候,柳扶风却突然来了。
“今天不用上朝?”李想容问。
“柳大哥早。”白惊寒笑着同柳扶风打招呼。
“早。”柳扶风冲她点点头,然后对李想容道:“今天告假了。”说完,趁白惊寒不注意,对李想容朝外头使了个眼色。
李想容便道:“那正好,你同我去茶园里瞧瞧。”
一听两人要出去,白惊寒自然不会继续留在跟前当电灯泡,他给柳扶风倒了一杯茶,:“柳大哥想容姐,你们聊着,我去后头给伯母帮忙。”
二人点点头,待白惊寒离开后没多久,他俩便出了家门。
“你要带我去哪儿?”走在大街上,李想容问道。
“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南楚的镇国公,赵登临。”
李想容十分吃惊:“镇国公!他不是在跟西金打仗么,怎么来东林了?”
“自然是将他抓来了。”柳扶风望着李想容的目光一片柔和。“我想,你一定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二人很快就来到关押镇国公的地方。
镇国公被关在一处极其隐蔽的地牢内,而这座地牢,则位于城郊的一处私宅下头。柳扶风便是这私宅的主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李想容望向被铁链捆绑着、耷拉着脑袋狼狈至极的镇国公,心中顿时充满了怒气。
“许久不见。”李想容冷笑着打破了地牢的宁静。
镇国公现在的状况很不好,他有气无力地抬起头,就着微弱的光线,眯起眼看了好几秒,才终于恍惚地看清了来人。
“……竟是你?!”
说不惊讶,那是假的,镇国公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千算万算,没想到竟然栽到李想容这死丫头手里了!她如今看起来跟当初没有什么区别,而他却成了阶下囚,连口吃的都是奢侈,简直太讽刺了。
镇国公越想心里越不平衡,便龇起牙讽刺道:“看来你在东林过得很不错。”
被折磨了这么多天,镇国公早已脸颊凹陷松弛,双眼凸出,再做出这副模样来,就仿佛是前世李想容大学那会儿在实验楼里看到的被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真真是恐怖骇人得紧。
李想容道:“呵……老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我没做过亏心事,为什么要过的不好?倒是你赵登临,你坏事做尽,不知道晚上会不会被那些死在你手里的冤魂找上门?”
“死丫头,你少在这里骇人听闻,当老夫是小孩子不成?!”镇国公不以为然,面目依旧狰狞而可恶。
他这副模样,不由让李想容想起了那些曾经在容风跟随自己的人。
那些人原本可以活得好好地,却因为眼前这个人,最后下场凄惨!
胸腔被慢慢的恨意占据着,李想容知道自己不宜在这里太过激动,便极力调节着。她冷冷地看着镇国公,一言不发。
自始至终,对李想容知之甚深的柳扶风一直静静站在她身后,没有说过一个字。他理解她的心情,他也相信她自己能够调节好。
许久之后,李想容才走出了地牢。
在底下待得太久,猛地站在地牢上头的宅院里,李想容本能的觉得阳光刺眼。她用手捂着眼睛缓了几秒,这才终于好受些许。
柳扶风这才问:“接下来准备怎么做?”不管怎样,他都会支持她。
“先将姓赵的老贼关上一段时间。把地牢的窗户给堵上,让里头暗无天日看不清东西,不要让任何人跟他说话,每天给几个馒头确定饿不死就行了。”
既然赵登临对半夜鬼敲门不以为然,她就要看看,一直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且又无话可说,到最后,他心里是否会发疯发毛!
李想容的要求非常简单。柳扶风微微侧头,目光落在某处。
隐藏在他目光所及处的隐卫立即会意,身形一闪,便去地牢里布置了。
受镇国公影响,从城郊私宅回来,李想容的心情非常不好。
她坐在容风二楼的雅间里,眉头皱起,左手撑着脑袋,右手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得敲击着。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心情压抑、烦躁的表现。
“想容姐,你不是同柳大哥去茶园里了么?这是怎么了?”极少见李想容露出如此模样,白惊寒心头一紧,不知所措起来。“是皇家茶园里出了什么事吗?”
“茶园没事,你无需担心。”李想容神色淡淡的,她实在提不起兴致在白惊寒面前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
“哦……”知道李想容不想说,白惊寒便退了出去。
白惊寒也跟着心事重重,出了雅间的门,她只顾着想李想容,根本就没注意自己跟前什么时候竟多了个人。
“嘶——”白惊寒捂着自己被撞疼的鼻子,泪眼汪汪对来人控诉道:“哥,你怎么走路不看路嘛!”
“到底是谁走路不看路?”被妹妹倒打一耙,白惊羽很是无语。“你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连你哥我过来都没发现。”
“是想容姐,她从外头回来就心事重重很不开心的样子,我有些担心她。”
一听是李想容,白惊羽也跟着上心,忙问:“她没跟你说怎么回事?”
白惊寒摇摇头。“哥,想容姐很少这样……我很担心她。”
“那丫头八成又预备有事自己扛了。不行,我得去问问。”
知道李想容在雅间里,白惊羽干脆直接推门进去,开门见山问:“惊寒说你有事瞒着我们,到底怎么回事?”
“我能有什么事?”李想容暂时没有将镇国公的事说出来的打算。
可她这副模样,根本就不是没事的样子!
“李想容,我白惊羽真心将你当成朋友,你藏着掖着算怎么回事?”李想容的模样让白惊羽有些受伤。看来,她还是没有将他当成朋友……
“好了好了。”李想容被他吵得脑门子突突跳了几下,只得摆摆手示意他安定下来,“谁说我没把你当成朋友?坐下吧,我跟你说。”
“赵登临来东林了。扶风派人将他抓过来的。”李想容言简意赅。
一听赵登临三个字,白惊羽顿时便怒气横生。“好啊,真是老天有眼,想不到赵老贼也有今天!他在哪儿?我要亲手剥了他的皮!”
一想到白家之所以有今天,全是拜他所赐,容风就更不用说,那些死去的冤魂他也没忘过。
“你冷静点!”李想容有些无奈,她早就知道这家伙知道了会是这种反应。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开始不准备告诉他的原因!
“他害我白家到如此地步,你让我怎么冷静?”白惊羽青筋暴起。
“我让你冷静点!”李想容冲他瞪眼。“你恨镇国公,我同样也恨他,他害我容风那么多人惨死,你觉得我会轻易放过他?”
白惊羽重重呼出一口气,这才冷静些许。
“放心吧,我有的是办法折磨他!”
白惊羽不由想起当年在保金县那会儿,她同赵员外的人说起十大酷刑的情形。“你准备怎么个折磨法儿?”
“这你就别问了,我肯定会让他为自己所做过的错事忏悔就是了。”
白惊羽嘴唇动了动,终是没再多说什么。
傍晚的时候,宫里又有人过来传话,说是让李想容明天进宫陪太后婆媳唠嗑。
李想容笑着应下,然后忙着准备进宫的事宜。
所谓的唠嗑,不过是太后婆媳又想听故事了罢了。
进宫的次数多了,慢慢地也就不像第一次去时那样如临大敌战战兢兢。
她准备好了明天要穿的衣服首饰,便躺在床上,将上次进宫时讲到何处,接下来又该有怎样的剧情捋了捋,这才洗了个澡,然后钻进被窝里睡觉去了。
这次入宫,李想容什么都没带,她按部就班的跪下来请了安,然后等着太后婆媳让她起身。
太后先和皇后对视一眼,然后看向外头领着李想容进来、两手空空的小丫鬟,不免有些失落。“起来吧。”比往常晚了数秒后,太后终于开了口。
皇后将自己婆婆的模样瞧的真真切切,便问李想容:“上回你带过来的那些吃食,宫里御厨按照你说的作法去做,做出来的味道竟大相径庭,这是怎么回事?”
她们婆媳二人眼巴巴地等着李想容能再带些好吃的进宫来解解馋,不过看样子,这丫头今儿是什么都没有带来了!
李想容暗道:这要是能跟她做出来的一模一样,那就奇怪了!
她虽然将作法给了御厨,但其实真正给的,也就只有那些食物所需要的食材和步骤罢了。
很多茶点连她都是在前世的时候,经过无数次实验和锻炼,最终才摸索出来最美味的火候和比例来,宫里的御厨头一次做,又没有经验丰富的师傅在旁边指点,怎么可能做出真正的美味?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佟毓那般的好悟性。
李想容道:“启禀娘娘,民女上次所传的食谱,是需要御厨们多次练习揣摩,才能掌握其中的火候和技巧的。御厨们常年在宫中,兴许并未尝过民女店中的点心,没有对比,做出来的点心自然难免会有火候欠佳的时候。想来用不了多久,御厨们就能掌握其中的精髓了。”
“如此说来,倒是本宫心急了。”皇后似笑非笑,让李想容心里颇感压力。
“两位娘娘若是不嫌弃,待到明日,民女再奉上容风的点心,供两位娘娘品尝。”
太后和皇后都露出满意的神色来。太后笑眯眯对皇后道:“这小丫头,真是越发讨人喜欢。”
皇后笑道:“可不是呢,臣妾都有些嫉妒柳大人了呢,能有如此贤惠手巧的未婚妻,柳大人真是好福气。”
李想容心里呵呵呵了,皇后这是有多想吃容风的点心,竟把柳扶风都搬过来了。
婆媳二人听李想容又讲了几则故事,便早早地让她回去准备明天的点心了。
出宫的路李想容已经十分熟悉,便没有再叫宫女为自己引路。
路过御膳房,李想容脚步一顿,也不知为何,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她似乎听到了一个很轻微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