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字还没说出口,孙侍郎便使出全力踢了一脚。
“啊”孙月仙惨叫。
“你若没有,又怎么会提芷兰?”孙侍郎又痛恨又失望。“不打自招,还有脸说自己冤枉!”
“我……”孙月仙无言以对。那完全是她慌乱之余下意识说出口的啊!
“行了。”孙夫人站起来,目光冰冷地走向被打趴在地上抬不起腰的孙月仙。“这个家里不清楚你是什么人的,又何止你父亲?哼,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自问该给的一样不少,从未亏待过你。虽说你是长在苏姨娘身边的,但好歹,我也算看着你长大。但我没想到,自己身边,竟然有一个心狠歹毒的魔鬼,明面上管我叫母亲,背地里却下毒害我的女儿!”
“孙月仙,你不怕遭雷劈吗?!”孙夫人的话犹如一记闷棍重重砸在孙月仙身上。
“我,我没做过亏心事,自然不怕!”孙月仙哆嗦着缩了缩身子,依旧嘴硬。“适才吃饭的时候我已经为自己往日的鲁莽向大姐和母亲您道过谦了,又岂会下毒?母亲如此急切,反倒让月仙怀疑,这一切,根本就是母亲和大姐为对付我故意设下的圈套!”
“父亲,祖母,你们要相信月仙啊!”
这句话,成功地让孙侍郎母子看向孙夫人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怀疑和探究。
“看来你还真是慌不择言,不知所谓了!”孙夫人不怒反笑:“你可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当然记得,今天是……”孙月仙说不出话来了。
“今日是我的芷兰大喜的日子,你认为我会蠢到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当着一众亲朋好友的面,冒着种种风险对你下手,置自己和芷兰的名声于不顾吗?!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试问有哪个新娘愿意自己的婚礼上出乱子?
又有哪个做母亲的愿意在女儿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让女儿担上名誉扫地的风险?
孙侍郎母子疑虑打消,对孙芷兰越发厌恶。
“事情到了这一步,竟然还想着挑拨离间,看来你是没有一丁点儿悔过之心了。”孙老夫人如同在看一只让人恶心的苍蝇。“试图谋害嫡亲姐姐,差点儿让孙家被天下人耻笑,你这样的女儿,孙家可要不起!能生养出你这样的孩子,苏姨娘也难辞其咎,明天一早,你就跟苏姨娘一起去家庙常伴青灯古佛吧。等再过些时日,就对外宣称你二人暴毙了!”
孙月仙一下子瘫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凌厉。
事情败露后她之所以还敢嚣张地辩白,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孙家小姐的身份,以为即使定了罪,大不了受些惩罚就是了,等事情过去了,她依旧是孙家的小姐,待日后寻得如意郎君,能飞黄腾达、地位超过孙芷兰也未可知。
却没想到,孙老夫人竟然这么狠!
一旦孙家宣称二小姐暴毙身亡,即便她还活着,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了!
“祖母,我知道错了,饶了我这一次吧!”孙月仙终于开口认错。
回应她的是孙老夫人闭上双眼,沉默不语。
此路不通,孙月仙又连滚带爬来到孙侍郎跟前,抓着后者的衣摆痛哭流涕:“爹,女儿知道错了,您最疼月仙,一定不忍心女儿受苦对不对?我保证,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孙侍郎想说点什么,可是想到自孙月仙打了嫡姐后所发生的一切,默了默,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父女之情已然断干净,孙侍郎不会放任一个有可能影响自己前途的人逍遥自在。
“母亲,月仙知道错了!求求您让我留下来,哪怕当牛做马,为奴为婢,月仙也心甘情愿。”只有留下来,才有机会翻身!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孙夫人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婆婆,老爷,有句话我不得不说。”
“什么话?”孙老夫人问。
“儿媳以为,让苏姨娘和孙月仙一起去家庙不大妥当。您别怪儿媳小心眼。老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抵得上一个诸葛亮。苏姨娘母女向来心思活络,既然不愿去家庙,日后势必会想方设法找机会回来。届时一旦被人看见她们上蹿下跳,孙家的名声可就全完了!所以儿媳想,不如只将孙月仙送去家庙,至于苏姨娘,随便找个庄子拘着就是了。”
孙老夫人点点头:“倒是有几分道理。”又问自己的儿子:“你觉得呢?”
孙月仙仍抱有侥幸心理,期待地看着孙侍郎。
孙侍郎却烦躁地摆摆手:“就这样吧。”
孙月仙犹如泄了气的皮球,彻底绝望了。
第二天一大早,孙月仙和苏姨娘就被人堵了嘴巴分别送到家庙和一处破落的庄子中,而那名末等丫鬟,虽然担上了知情不报的罪名,但毕竟懂得识时务,孙夫人并没有将她灭口,只叫来牙子给发卖了。
孙芷兰婚礼过后一个月,孙家正式宣布孙月仙、苏姨娘母女死于恶疾。
盘亘在孙夫人心中十几年的心头大患终于连根拔除!
……
墨衡这几天总觉得心中不上不下的,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安感。
从土里刨了两壶几年前窖藏的花雕,喝进肚子里,却没有了往日的舒泰滋味。
这段日子已来,他已经慢慢适应了喝茶,现在猛地再喝酒,就变得不适应了。
都怪那个丫头!墨衡心中恨恨地想着。
猛然间又想起上次孙月仙的事情来,他又不由后悔,自己怎么就被那个表里不一的女人给利用了呢!
不行,他得再去容风一趟,不然万一那件事闷久了,小丫头事后到底还是记恨他了怎么办?
墨衡洗去身上的酒味,换了身衣裳,又对着仔细整理了仪容,这才出门而去。
可还没等他走出去,一个黑色的物体就从天而降,挡住了他的去路。
是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黑衣,身上却有一大团一大团黏腻的地方,空气中也飘来一股血腥味儿。
她受伤很重!
“少主……”女人咳了一口血。
“流砂,怎么是你?”墨衡大吃一惊。这是从小侍奉在他身边的侍女,向来忠心耿耿。“是谁将你伤成这样的?”
墨衡杀气毕露。敢伤他的人,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少主……”流砂大口地喘着粗气。“老阁主,老阁主他……仙逝了!”
“你说什么?我爹他……”墨衡瞬间便红了双眼,整个人都变得阴沉疯狂起来。
“老阁主是突然暴毙的,奴婢甫一得知消息,立马就遭人暗算。九死一生逃出来,是为了向少主您报信,左护法已经接管了阁中各项大权,老阁主的死因很有可能跟他有关……少主,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您快逃吧!”
墨衡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寒冰冻住了。他哆嗦着看了流砂好一会儿,才终于弄明白对方张张合合的嘴巴里到底说了什么。
“我爹……死了……”墨衡自言自语,半晌后,他痛苦地闭上眼,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再睁开眼时,他眼中没有了往日的吊儿郎当。
一瞬间成长。
墨衡收敛好情绪,飞快点了流砂几处穴道为她止血,又小心将她抱起来:“坚持住,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疗伤!”
父亲已死,做再多补救都于事无补。倘若真是被歹人所害,这时候贸然冲动,只会自投罗网如了歹人的意。
所以,眼下他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一直忠心耿耿的流砂!
“不,少主,奴婢死不足惜,可少主不同,左护法的爪牙随时都有可能过来,少主别管我了!”流砂挣扎着要起来。
“本少主还不至于弱到连一个侍女都保护不了!”墨衡脸上毫无惧色。“抓紧了,咱们这就走!”
……
元良一直派人暗中打探墨衡的身份。
果然如李想容所说,从墨衡本人身上找不到缺口,就从他身边的人入手。而流砂受伤,正好让他们找到了一个切入点。
柳扶风的人是在喧嚣的平民区集市上找到墨衡的。
彼时他做了伪装,原本面容精致的帅气男子竟然将自己的脸涂成蜡黄色,甚至还多了两撇胡子,笔挺的身子佝偻着,越发显得老态横生。如果不是有个鼻子灵敏的手下在他身上闻到了容风茶叶的味道,还真不会注意到异常。
毕竟,一个普通的市井百姓,根本就喝不起容风的高端茶叶。
收到消息后,元良亲自过去辨认,这才肯定这个看似被生计磋磨许久的普通中年男人,居然就是话痨墨衡!
“吩咐下去,将这里盯紧了,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告诉我!”元良向随行的隐卫吩咐道。眼下事情还未弄清楚,实在不适宜打草惊蛇。
“是!”
……
大风吹得旗帜猎猎作响,将战场上的形势衬托的越发严峻。
这段时间凭借着强大的军事和指挥才能,柳扶风带领东陵军队一路向前,势如破竹连连胜仗。
军队一路向西南进发,却在行至西林坡的时候,碰到了呼延宏所带领的军队。
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这段时间里,柳扶风和呼延宏都已经有所了解。如今碰上了,他们二人倒是能从大局考虑,一切冷静处理。
但是双方的手下却做不到。
平日里不见面还好,一碰上,难免会生出比个优劣高低的心思。
尤其是呼延宏的手下。
体格健壮的西金人向来看不起其他三国的百姓。而现在,正是他们看不起的国家连连胜仗,这让西金的许多将士都十分不顺眼。
“哼,不过是一群软蛋,也敢在咱们面前耍威风!”两军驻扎的交界之处,某西金偏将抱怨着。“特娘的,这么多蚊子,都快把老子啃死了!”这名偏将,出自西金八大氏族之一的细封氏,本人无甚才能,只因出身较好,这才得了偏将的职位。
西金地处西北蛮荒边陲之地,环境气候与东林、南楚。北疆有所不同,眼下这时节,东林军队能从容处之,西金人却不好适应。
“待日后咱们的大军踏平三国,老子定要让这些软蛋好看!”
好巧不巧的,这话被外出巡逻的东林士兵听到。
东林将士自然不会白白挨骂,紧跟着反驳道:“就凭一群粗俗野蛮的鞑子也想踏平三国?快别开玩笑了,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
“你特娘的找死!”细封氏偏将一点就着。“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今日送上门来,正好给老子练手!小子,看招!”
东林将士毫不退让。
一场小规模冲突就这样爆发。
那西金偏将没有在东林士兵身上讨到便宜,遁逃回自己的营地中,添油加醋将错处全部归结到东林士兵身上。
当天夜里,呼延宏便亲自率兵朝东林发动攻击。
这一仗打得东林措手不及。
许多将士还在睡梦之中,被突然拖起来加入打斗,战斗力自然大打折扣。
东林开始节节败退。
偏偏这个时候,南楚竟然横插一脚!
这对于东林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对西金来说,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因为,南楚的士兵不分敌友,只要不是本国之人,一概刀兵相向。
西金也开始苦不堪言。
这一仗一直打到天亮。呼延宏原本以为这次突袭能力挫东林和柳扶风的锐气,哪知道还没将柳扶风怎么着,就因为南楚横插一脚,损失了不少精锐之师。
而东林,因为失了战事的先机,只能被动防守,不但要防备呼延宏的虎狼之师,还要面对南楚那帮卑劣之徒的随时偷袭,压力和损失也点儿都不比西金少。
柳扶风跟众将士只得奋力抵抗,最后跟西金达成平手,而南楚,在抢走东林二十石粮草以后,无心恋战,很快就偃旗息鼓遁逃了。
在各自的营帐中,呼延宏跟柳扶风的脸色都不好看。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这是被人算计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二皇子,这事有点不对。”常年征战的往利蒙首先发现问题。“南楚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咱们偷袭东林的时候出现,若说只是巧合,这似乎也太巧了吧?”
呼延宏回来后只顾着生气了,听自己最信任的将军这样说,这才意识到问题不对。毕竟是见惯了各种阴谋诡计的皇子,呼延宏很快就猜出事情的关键,怒道:“来人,去吧昨天细封家那个带头闹事的给本王子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