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在左手边，而韩子陆向右手边走去。
“赔罪就不用了。”
“那就单纯一起吃个饭呗？”
“不了，我要回家吃。”
“哦……”江唯一时也想不到再说什么，但还是跟在韩子陆旁边。
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往前走，乍一看好像关系不错的样子，不过仔细就能看出，肩膀宽的那个，也就是江唯，走路姿势明显僵硬。
安静着走了几十步之后，韩子陆忽然停下来，江唯来不及刹车，往前迈了两步又折回来，“啊？”发出这个音的时候，一脸呆傻。
韩子陆的表情中浮现出很淡的笑意，“你这是打算跟踪我吗？”
“不啊，我就是，去吃饺子。”
“去哪儿吃？”
“你家楼下？”
“我家楼下没有饺子馆。”
“有没有去看看才知道。”
韩子陆露出个略无奈的表情，继续往前走。
江唯挠挠头，也跟上去，一路上随口说着考试啊，放假啊，美食啊。韩子陆偶尔应一声。
两人就跟相声里的捧哏逗哏似的，一个话多一个话少，走了十多分钟，居然也不怎么尴尬。
韩子陆是没打算跟江唯一起吃饭的，但他有点儿好奇，想知道这孩子打算跟他多久。
现在看这架势，如果不撵他走，他能一路跟到家。
有点儿像流浪的小狗，就是那种长着小四眼的土狗，饿着肚子到处晃荡，你看它一眼，它就跑过来跟着你，眼巴巴的，一路跟回家。
韩子陆挺喜欢小狗小猫，但他不养宠物。
也不打算让江唯跟他回家。
正想找个理由把江唯打发掉，手机就在大衣口袋里振开了。
“喂？”
“子陆，是我。”
韩子陆愣了两秒，“叶闻？”
“嗯，是我。”
“你回来了？”
“是啊，你今晚有空么？我去找你吃饭。”
韩子陆略一犹豫，“有，不过，我已经不在华升了。”
“我知道，你在哪？我去找你。”
“这样吧，你挑地址，难得回来一趟，我请你。”
“这就是你不对了，明知道我想吃你做的。”
“可是……”
“就去你家吧？方便么？我记得你是住在……”
“我搬家了……那这样吧，我把地址发你，不过先说好，家里条件有限，只能委屈你随便吃点儿了。”
“只要是你做的就好，那，seeyou。”
两边通电话的时候，江唯就在旁边听着，越听脸上的高兴劲儿就越少，嘴里嘟囔着，“明明我先约的。”
韩子陆放下电话，朝江唯道：“不好意思，我约了朋友，你先回吧。”
“哦，那下次一起吃饭？”
“下次再说吧。”说着拦了的士，赶回家。
韩子陆到楼下的时候，叶闻的车已经停在那儿了。
走过去看，车里没人。
他直接回家，果然见到叶闻站在他家门口，一见他，就笑了，“刚想给你打电话，你就出现了。”说着把手提的袋子拎高一些，“我带了红酒。”
韩子陆笑着迎过去，“我要是没做牛肉呢？”
“那就要看我够不够运气了。”
“先说好，这儿地方很小。”说话间开门进屋。
韩子陆给叶闻拿拖鞋，叶闻接了。
韩子陆要帮叶闻挂外套，叶闻说我自己来。
韩子陆拿出茶壶茶海，叶闻耸耸肩说，这我可弄不来。
“还不会啊？光看我泡都看过好多回了吧？”韩子陆搬出小炭炉，生上火，把矿泉水倒进铜壶里开始煮。“这你真该学着点儿，回头可以跟那些英国佬炫一炫。”
叶闻笑笑，拿起个小茶杯，“他们，觉得自己的红茶是全天下最好的，别的都看不上。”
“好不好喝倒是其次，要的是这个功夫和氛围。”
叶闻支着脑袋看韩子陆忙活，“我可不想变成我爸，在家没事就煮咖啡，泡功夫茶。”
韩子陆在忙活的间隙，时不时打量着叶闻，一年不见，他更加挺拔帅气了，让人忍不住想看，却又不敢多看。
像圈子里的很多人一样，韩子陆对叶闻，也曾经有过幻想，不过只停留在幻想阶段，没几天就过去了，叶闻这样的人，和他根本就不在同一个世界，是只能看不能想的。
作为酒店董事长的独生子，有着这么万里挑一的长相，又在英国念着名牌大学，不用多说，也知道有多抢手，从小就是被各种叔叔阿姨们当女婿惦记着的，现在虽然很少回国，一回来也是被无数名媛包围着。
不过他身边却鲜少绯闻。
韩子陆原来以为，是叶闻眼光太高，直到两年前在一家gay吧和他偶遇，才明白各中原委。
也因为这样，两个人才多了点儿交集。
不然的话，单凭着对手艺的欣赏，是不足以让叶闻把他当朋友看的。
叶闻长大了，五官中的青涩越来越少，同时，心事也似乎越来越重了，尤其提到他爸叶嘉华的时候，更是藏不住情绪。
“又吵架了？”韩子陆给叶闻倒茶，同时问道。
“能看出来？”叶闻的表情有点儿孩子气。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我毕业想自己做服装，我爸不同意。”
“嗯，这事也急不来，慢慢跟他沟通吧。”
“嗯，不说我了，说说你吧？”
“我？有什么好说的。”
“以后有什么打算？你该不会，就留在食堂了吧？”
韩子陆动作一僵，“你都知道了？”
“嗯。”
“知道了多少？”
叶闻随手旋转着手上的戒指，“其实你没必要辞职的，吕腾做错事，不应该由你来承担责任。”
韩子陆的表情放松下来，“所以，你都知道了啊……”
“嗯，其实我今天过来，一方面，当然是惦记你的菜，另一方面，也是想把这事弄清楚，虽然以我对吕腾的了解，他不会做的太出格，不过……如果他利用职权，强迫你做什么……”叶闻说到这，停下来看韩子陆的反应，见他摇头，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虽然很多事是他引起的，但我也有很多不对的地方，你知道，我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
“urse，你是厨师，又不是大堂经理。”
韩子陆笑笑，“我去准备晚饭，不过材料有限。”说着起身往厨房走，“不嫌弃的话，包饺子给你吃吧。”今天冬至，他本来就打算做饺子，材料都是准备好的。
叶闻跟过来，“好啊，你别那么客气，在那边吃了一年，回国觉得什么都好吃。”
“那你不挑食了？”
“我什么时候挑食了。要不要我帮忙？”
“看着别添乱就好。”
“其实，你要不要考虑回到华升？”叶闻看着看着，忽然说道，“你走之后，吕腾就自己要求调去分管别的部门了，我本来以为他是故意针对你，不过好像……”
“他应该也是好意吧。”
“也许吧，不过到底是被吕叔叔安排来学习经验的，太年轻，不懂事，他那么处处关照你，你很难不被同事排挤，而且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主厨了……你知道的，人性就是这样，看不得别人太好。”
韩子陆打开真空盒，取出面粉，“怎么听你这口气，好像是你比我还大似的？”
“多谢称赞，这面粉好香。”叶闻前倾身子，闻了闻，转头道，“你真的不能留在食堂那种地方，就算不回华升，可以去的地方也很多，为什么一定要——”
“其实，我一开始，主要是赌气，不过做了这段时间，也开始慢慢喜欢食堂了，毕竟是学校里，环境还是要单纯一些，而且，你知道，我没念过大学，对那儿总觉得很向往。”
“可是你对做菜的追求呢？食堂那种地方能满足你么？”
“要不要来试试我们食堂的牛肉面？不过要排队的。”韩子陆说着，笑了。
叶闻见他那样笑，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在旁边专心看着，听韩子陆絮叨他的美食经——
小麦是七月份专程去宁夏带回来的，昨天才拿去农家用石磨现磨成面粉，现在清香扑鼻，猪肉和蔬菜也是昨天去农家买的……
韩子陆动作很快，从开始和面到把三四样菜摆上桌，也就用了一个小时，中间还包括醒面的时间。
“可惜没办法把所有材料都准备周全，今天的虾就不太好，芦笋也……”
“所以让你回酒店，材料方面，只要你提要求，都能给你准备到最好。”说着“嘭”的一声开了红酒，放在一旁醒着。
韩子陆指指盘子，“再说不给你吃了。”
叶闻把盘子拉到自己这边，“别跟我抢，都一年没吃过了。”看看排列整齐的水饺，又看看醋碟，“这醋是不是也有故事？”
这顿饭，韩子陆吃的很开心，或者说，这是几个月以来最开心的一个晚上。
本来要一个人孤零零吃饭，现在有朋友陪着，已经是意外惊喜，何况叶闻不动声色就把他做的菜吃了精光，比起任何语言上的夸赞，这是更直接的鼓励。
另外，两个人也聊了很多，叶闻跟他说了很多在英国的趣事，他也把自己这几个月憋在心里的话逐渐倒了出来，一些本来想不开的事儿，说出来了，也就释然了。
离开华升，只是一个新的开始。
当晚送叶闻离开的时候，又被问起有什么打算，韩子陆只说，打算等学校放寒假的时候，去一趟云南。
不过他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这趟云南之行，不是一个人去的。
而将要和他一起旅行的人，这会儿正躺在床上苦思冥想——七食堂的牛肉面里，到底放了什么呢？
一边想一边回忆味道，不知不觉，就又饿了。
好在没过多久，赵思源就带着打包好的饭菜出现在他屋里。
“唯唯！下，下来，下来，给你带了好吃的！”在他身后，宿舍另外两个人也说说笑笑进来了。
一看几个人的状态，就知道喝了不少。
尤其赵思源，走路都不怎么利索。
“唯唯你下来，哥跟你说几句话。”赵思源说着就要往上爬，第一脚就没踩稳。
江唯忙阻止他，自己从床上下去。
赵思源一把搂住江唯脖子，把他拉到阳台上，“唯唯，你肚子好点儿了吗？我，我不够哥们儿，也没陪你去医院，这样吧，明天，明天中午下了专业课，我就陪你去！”
“我这都好了，而且你跟谁哥来哥去的，我可比你大俩月。”不仅如此，江唯一米八出头，赵思源一米八不到，光从身形来看，也是江唯比较像哥哥。
不过赵思源更会照顾人。
“不！我就是要陪你去！”赵思源说着往江唯脑袋上揉，“哥最近除了游戏就是忙考试，跟你都疏远了，这可不成。”
“不是前几天才一起喝啤酒了吗？你这都快成酒腻子了。”
赵思源嘿嘿嘿的笑，把身体的一半重量都压在了江唯身上，腾出右手，往裤兜里摸。
“这是今儿吃饭，人家给的券儿，就两张。”说着压低声音，“嘘……别让他们知道，这是我去结账时候人家送的。”
“看把你美的，什么好东西啊？”江唯说着一瞥，就看到“洗浴中心”几个字。
“没起子的，不就洗个澡吗，看把你美的。”
“洗澡怎么了！”赵思源忽然觉得音量高了，又压低，“这天儿泡个澡多爽啊，不比跟学校洗淋浴强多了啊！而且人家是独立浴池，还带免费搓澡，而且还不远，就在城铁站那边儿，跟你说，这要不是刚开张，才不送票给你呢。”
“好好好，我陪你去还不成吗，但你不会打算今天去吧？”
“那当然不，咱们平安夜去，去泡个圣诞特别澡！跟你说……我都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