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唯都好久没流过鼻血了,一时有些手忙脚乱,想用手把血给擦了,结果越擦越多,一张脸很快变得惨不忍睹。
韩子陆叫江唯不要乱动,但江唯鼻子里痒痒,想不动都难。
韩子陆没办法,只得按住他的手,“别动!别揉!抬头!”
江唯被拉住双手,转头看韩子陆时,一行鼻血就呼啦啦顺着嘴流到了下巴。
韩子陆只得放开他的手,把他的下巴抬高,“别到处看,抬起头。”
“可是抬头就看不见了啊。”江唯支支吾吾道。
韩子陆一手抬着江唯下巴,一手拉着他胳膊,“不用看,我扶你,跟着走就行了,来,这边。”
江唯抬着头,只觉明晃晃的路灯刺眼,让他不得不把眼睛眯着。
头抬起来,血就不往外流了,而是倒灌进鼻腔,弄得江唯一嘴的腥味儿,说不出的难受。
韩子陆:“你身体别僵着,放松点儿,就几步了,那边有凳子,先坐下。”
“哦,嗯。”江唯答应着,但走路还是僵硬得要命。
终于把几步路走完,坐在凳子上,江唯才松了口气,习惯性的就想低头看韩子陆,但立刻被阻止了。
韩子陆塞给江唯一张纸巾,让他先捂着鼻子,然后又拿出湿纸巾,帮他把粘在脸上嘴上下巴上的血迹擦干净。
在这过程中,江唯保持着抬头捂鼻子的动作,直挺挺坐了两三分钟。
此刻在他的脑子里,鼻血的不适感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丢人才是最主要的感觉。
不就是亲了几口摸了几下,至于就流鼻血了吗?
这都还没真怎么样呢,就挂了彩了,要按这个节奏发展下去,等回头实际那什么了,还不血流一床啊。
我去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啊啊!
江唯下意识把脑袋一甩。
韩子陆立刻道:“别乱动!”
然后江唯就老实了,继续在心里为自己是个老处男感到可耻。
韩子陆又折腾了一会儿,擦干净血迹之后,又扯了一块儿湿纸巾,窝成不大不小的一团帮江唯塞住鼻子,这才算结束。
江唯抬着头,眼珠子漫无目的地乱转,“我能动了吗?”
韩子陆:“别动,保持一会儿,等血先止住。”
江唯“哦”了一声,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韩子陆问:“你以前也流鼻血么?”
江唯:“……”
韩子陆:“嗯?”
江唯:“哦,上一次,是去年还是前年,记不清了。”
韩子陆:“也是这样毫无预兆的?”
能别问这么仔细么,江唯哀叹着,“当时,是打球让撞了……”
韩子陆:“嗯,反正,你没经常这样吧?”
江唯觉得自己脸都烫了,“怎么会。”
韩子陆:“不会就好,可能是春天太干燥了,最近饮食上注意点儿。”
“哦对,是啊,哈哈,哈哈哈,太干燥。”江唯立刻顺着台阶下,也不想深究自己究竟为什么流鼻血了,韩子陆说是因为天气,那就是因为天气吧。
韩子陆抬手在江唯头上摸了摸,“小孩子。”
“喂,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好吧?”江唯说话时忍不住转头,立刻被韩子陆吼了一句不许动。
江唯:“哦……”
韩子陆:“先止血。”说完还是不放心,干脆直接站到江唯面前,双手捧住他的头,不让他乱动。
江唯的视线里终于不再只有明晃晃的路灯了,而是多了一个背光的人影。
他眨巴着眼,勉强从阴影中辨认出韩子陆的五官。
江唯看着韩子陆的眼,傻乎乎来了一句,“你真挺帅的,在gay圈里肯定很受欢迎吧,肯定有过很多男朋友吧。”
韩子陆抬手在江唯额头上弹了一下,江唯哎呦一声。
“夸你还不行了。”
“没听出是夸。”
江唯:“说你帅还不是夸啊?那你说怎么夸你才对?”
韩子陆:“你这是要故意讨好我?”他声音里带着笑。
江唯:“是啊,你看我现在动都不能动,全听你的,还不得讨好讨好。”
韩子陆:“说吧,想要什么好处。”
江唯脱口而出,“亲我一下儿。”说完自己都觉得意外,他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
但韩子陆真的弯下了腰。
江唯知道他要亲自己,一时紧张,连喘气都忘了。
韩子陆动作很轻很慢,江唯觉得等了很久,才感觉到韩子陆的呼吸落在自己脸上。
那气息温热湿润,似乎随时会变成一个同样温湿的吻。
但江唯等了许久,只感觉到气息,感觉不到触碰,又或者已经碰上了,但太轻微,以至于他无法将皮肤的触碰和气息的触碰区分开来。
嘴唇上像是扫过羽毛那样微微一痒,韩子陆已经站直了身子。
江唯眨巴着眼,有些被骗的感觉。
韩子陆:“都说了不能乱动,还流血么?”
江唯感觉了一下,“好像……停了。”
韩子陆放开江唯的脸,坐回他身边,“停了也小心点,动作别太大,我们再多坐一会儿,等稳定了再送你回宿舍。”
江唯点点头,韩子陆马上制止,让他保持别动,于是江唯只能一脸僵硬地坐着。
韩子陆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面对着荷塘,看埋藏在枝桠中的弯月,在水面投下几不可见的光影。
坐了一会儿,江唯忽然说:“你要不要考过来跟我一起上学?我可以教你画画,不难考的。”
韩子陆:“小孩子,异想天开。”
江唯:“真的不难,你不说挺向往的么,那就来啊。”
韩子陆摇摇头。
江唯:“你是不想,还是觉得不可能啊?”
韩子陆:“你不懂,有些东西,就是要远远看着才觉得向往,就让我一直向往着吧。”
江唯:“这我就不同意了,我觉得……”
韩子陆轻轻捏住江唯嘴唇,“别说那么多话,歇会儿,等鼻子稳定了早点回去休息。”
江唯看着韩子陆,好像忽然觉得,对他有了些以前没有的认识,但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
两人又坐了十几分钟,韩子陆把江唯送回宿舍才打车走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江唯回去之后总觉得心里莫名其妙的烦,试了两次都没睡着,只得爬下床,拿了速写本随手乱涂。
把半张纸涂得黑乎乎之后,他忽然想起韩子陆背光的样子,于是就着半幅涂鸦,把记忆里的场景画了下了。
完成时已是深夜两点。
江唯看着画作,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觉得心里静了。
往后的这几天,功课变得忙碌起来。大学要求每个学生在毕业之前都要修满一定数量的公选课,其中还包括几门文化素质核心课,如果没修够或者没及格都无法毕业。
核心课一直都很热门,没那么容易选到,江唯他们每次选课都会组织起来,每个人多选几门,碰碰手气,如果运气好都选上了,就分给需要的同学。
这次选课也一样,但不同的是,江唯运气太好,一连选上三门核心课,但只分出去了一门,还剩两门,虽然也不是特别感兴趣,但好不容易选上的,也舍不得退,于是,他这学期的课程就变得很满。
从周一到周五,除了周二晚空着,其余每晚都有课,如果不逃课的话,每天都要上到晚九点。
本来,多上点课也没什么,但现在一看,江唯就犯愁了,按这个节奏,他根本没时间去找韩子陆。
而韩子陆那边,虽然周三下午休息,但他周三下午却有一节选修和一节体育,安排得满满的。
其它几个下午他倒是没那么忙,但韩子陆又要上班,两人的时间几乎是完美地错开了。
纵观这一周,似乎真要等到周五才见得着一面,而且他还得逃掉一门核心课。
每次一算这些,江唯就忍不住觉得,这谈了恋爱似乎和没谈的时候一样。
同时又会忍不住想,如果他当时没犹豫,一早答应了韩子陆,也许韩子陆就不会从食堂辞职,他们现在也就可以每天见面了。
但哪儿来那么多如果。
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能想办法适应。
两人就这样靠着短信沟通,从周一过到了周五。
中午下课后,江唯兴冲冲地问韩子陆几时下班,韩子陆回说会尽快到学校找他。
江唯整理好书包,大吼了一声,“源子!走,吃饭!”
却没听到赵思源的回应。
他又楼上楼下跑了几圈,也没见到赵思源。
正想打电话,同班的一个女生叫住他,说赵思源接了个电话之后立刻走了,好像有急事儿。
江唯心想有事就算了,电话也不打了。
那女生跟他又闲聊了几句,过程中一直投来暧昧的笑,让江唯一度觉得自己眼花,毕竟这女生跟他关系一般,没事绝不会朝他莫名其妙地笑。
他问她笑什么,她却眨了眨眼,跑了。
这之后,江唯去食堂吃饭,又遇到了类似的情况。
染服班的陈洋,跟他属于那种互相知道名字,也说过几句话,但从大一到现在,说过的话可以用手指头数清楚的类型。
偶遇的情况常有,但都打个招呼过去了,今天也不知怎么了,陈洋在食堂一遇到他,就端着盘子跟过来了。
江唯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能说什么,两人就一桌坐着开始吃饭。
陈洋点的东西少,吃完又去买了两包酸奶,特意分给江唯一包。
江唯接过就要给钱,陈洋却说:“别客气,自己人。”
江唯:“?”他错过了什么?怎么就成了自己人了?
也许是他的表情过于直白,陈洋看出来了,解释道:“有什么,我也是gay啊。”
江唯差点没被一口酸奶呛死。
陈洋却一本正经的,“不过真没看出来你也是,要早知道咱们学校那么多,我就不费劲到外面找了,那些个老男人,哎,不提也罢。”
江唯无言以对,还是老实喝酸奶吧。
但陈洋不依不饶,“问个问题,不介意吧?”
江唯心说那要看你问什么。
陈洋根本不等他表态就问:“你跟那谁,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啊?挺神秘啊。”
江唯差点儿又被酸奶呛死,“你怎么知道?”
陈洋:“全年级都知道了,我怎么不知道?跟你说,学校里哪儿冒出新人,我总能第一个知道,这叫同类直觉。”
江唯:“……”难道跟韩子陆在荷塘边被谁看见了?
陈洋:“说说呗,到底多久了?”
江唯低着头,“没多久。”被一个半生不熟的同学问他*,感觉有点儿诡异。
陈洋:“不过你俩也够可以的,虽然我早就觉得你们关系不单纯,但真没想到,你俩会真的好上,哎,不过别说,真的挺般配的,就是奇书呆要伤心了,不过管他呢,反正他也不招人待见。”
江唯盯着陈洋,好像觉得那里不对,“有书呆什么事儿?”
陈洋:“哈哈哈,偷偷告诉你哈,你可别乱说,齐书呆暗恋赵思源啊,都好久了,不过你别说,也别问他,他肯定不承认。”
江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又扯上源子了?”
陈洋:“放心,齐书呆只是暗恋,跟你家赵思源没什么,你别吃醋,行了我先走了,下午约了老男人逛街。”
江唯:“你等等,把话说清楚,我跟赵思源怎么了?”
陈洋眨巴着大眼睛:“怎么了?我怎么知道你俩怎么了,不就是好上了呗,行了行了,这种事很快就习惯了,gay又不是怪物,我们只是更时尚更精致的普通人好吗。”他在江唯肩膀上拍了拍,“走了哈,下次再聊。”
这下江唯明白,陈洋是误会了,但这也太离谱了,怎么会误会他跟赵思源呢?
然而事情远比江唯想的更难以理解,误会的可不止陈洋一个。
赵思源骑车赶到东门外,左顾右盼了半天。
远处,有个中年男子朝他招手。
他忙跑过去,“江叔叔,您怎么突然来了?”
江爸爸摘下太阳镜放进西装口袋,“走吧,找个地方聊聊。”
赵思源,“真的不叫唯唯一起吗?”
江爸爸微笑,“别叫他,有些话,我想先跟你单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