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唯伸手在韩子陆眼前晃了一晃。
韩子陆没反应，只问：“去哪儿？”
江唯伸出两根手指，又晃了一晃，“这是几？”
韩子陆：“不知道，不是不让偷看么。”
江唯：“不是这么玩儿的，你得说一个数。”
韩子陆：“二。”
江唯嘴角一抽，居然对了……
这外套虽然不是很厚，但这种光线下蒙上它肯定看不见，韩子陆肯定是瞎猫撞了死耗子，不过江唯不放心，还是把衣服调整了一下，还把垂在那儿的两条袖子在韩子陆脖颈上轻轻一绕，打了个结。
韩子陆的笑声隔着衣服，闷闷传出，“这么神秘？”
江唯：“不许偷看啊，说好了。”
韩子陆：“好，不看。”
“跟着我走，慢点儿，小心脚底。”江唯拉起韩子陆的手，转个身走在他前面，“这里有台阶，对，慢点儿。”
韩子陆伸脚试探了几下才迈出步子，似乎有些紧张，抓着江唯的手十分用力。
江唯：“没事儿，我扶着你呢，继续，抬腿，还有一个台阶儿，一共两个。”
韩子陆踩上台阶，似乎松了口气，但还是用力抓着江唯。
江唯：“现在跟着我迈步，步子不要太大，这边儿有……一二三四，能走五六步平地吧，你放心走。”
“去哪儿？”韩子陆的步伐带着藏不住的迟疑，不管江唯说几遍没事都不管用。
江唯一再放慢步子，短短几步路走得分外漫长。
停在楼梯前的时候，江唯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衣服摘了，但想了想还是留下了，他在韩子陆手背上拍了拍，“接下来我们爬楼梯，你就跟着我走就行了，摔不着，我保证。”
韩子陆应了声，迈出第一步，试探着落下，然后缓缓踩上台阶。
江唯像个解说员似得在旁边说：“哎对，好，一步，慢慢儿来，先站稳，然后左腿抬，抬，对，落下，很好，站稳，多好啊，这不就走了两步了吗。”
韩子陆长出一口气，“还有多远？”
江唯抬头看了一眼，“还有……挺远的。”韩子陆蒙眼爬楼的速度明显比江唯想象中要慢。
韩子陆：“没事儿，继续走吧。”说着继续紧张地绷着身体，向前迈步。
江唯：“我背你吧？”
韩子陆摇头，只发出一阵发丝和衣料摩擦的声音，他补充一句，“我自己走，其实，挺有意思的。”
江唯：“明明紧张得要死，你之前没试过闭眼走路吗？”
韩子陆：“闭着眼怎么走？”
江唯：“当然不是直接闭眼走，就是，几个人一起，一般也就两个人吧，互相不挨着，一个闭眼走，一个在旁边指挥，走或者停，左还是右，过马路等红绿灯也一样，挺好玩儿的。”
韩子陆：“你试过？”
江唯：“对啊，跟源子一块儿，当时是个什么社团活动，弄得这个。”
韩子陆沉默片刻，“那你也别扶我，在旁边指挥吧，我能走。”他伸手往旁边摸，抓住了扶手，“我可以扶着。”
江唯想说扶手不干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江唯：“还是我扶着你吧，那什么，你要想玩儿，咱们改天再玩儿啊，那个要在路况复杂的地方才好玩儿，听着汽车从旁边儿呜呜开过去，挺刺激的。”
韩子陆不松手，小心翼翼向前迈着步子，“现在这样已经挺刺激了，走吧，你来指挥。”
江唯没办法，只能在旁边一边解说，一边担心地看着。
早知道就不玩儿什么蒙眼了。
三层楼，韩子陆足足爬了十分钟。
终于到了门口儿，江唯把手贴在韩子陆胸口试了试，“心跳这么快，你很害怕啊？早知道我就……”
韩子陆：“没事儿，我们到了么？”
江唯嘿嘿一笑，掏出钥匙开门，推门，开灯，迅速把堆在门口的几袋木屑往旁边踢了踢。
“到啦。”他把外套取下，对韩子陆做了个请的手势。
韩子陆停在门口儿，面露疑惑，“这是？”
江唯：“住的地方。”
韩子陆微微歪着头，看看江唯，又看看屋里，“住的地方？”
江唯拉他进屋，“对啊，我们以后就住这儿啦，怎么样，喜欢吗？”他满脸写着“求夸奖”几个字，但韩子陆没看见。
韩子陆脸上满是疑惑，神情有些木讷，那样子，让江唯觉得有几分好笑，他手在韩子陆面前一晃，“想什么呢？”
韩子陆：“你是说，这里是你租下的？”
江唯满脸洋溢着笑，用力点头。
韩子陆思考片刻，“今天下午，你说你先回宿舍，其实是来租房子了？”
江唯挠了挠头，“来来，先看看满不满意，不行我们换一家。”
韩子陆这才把视线从江唯脸上移开。
他在房间稍微扫视一圈，走向沙发。
沙发背后的那面墙上，正中央挂着一幅画，画框很特别，是仅仅经过打磨的树枝，绕着画作围了一圈，像是一只大号的草编花环。
韩子陆走进看，才发现那幅画不是挂在墙上，而是画在墙上。
整间客厅的墙面都是灰蒙蒙的浅蓝色，浅蓝色上，画着一扇窗，窗台上长满了爬山虎，窗子开了一半，透过玻璃，能看到远方的森林甚至林间的小鹿。
仔细看会发现，这幅画的右下角，有几片树叶的颜色还没填满。
沙发上铺着块儿塑料布，上面放着调色板和几只花花绿绿的油画笔。
江唯走过来，揉着脑袋说：“你怎么一眼就发现了啊，嗯，还没画完呢。”
韩子陆：“你画的？”
江唯：“是啊。”
韩子陆几乎贴到墙上，“真的？怎么可以画这么好？”
江唯：“如果我说这是赶工出来的，一点儿都不好，你会觉得我欠扁吗？而且，我就是学艺术的啊，这些都是本行，就跟你做饭一样。”
“太厉害了。”韩子陆几乎想伸手去摸，江唯即使把他拉住，“哎别碰，油画颜料干得慢，粘手上不好洗。”
韩子陆：“你会画油画？你不是陶艺专业么？”
江唯：“是这样儿，不过选修过油画，所以说画得不好，凑合当个装饰……哎你别盯着这块儿嘛，还没画完呢，先看看别的？”
韩子陆：“你还画了别的？等等，这里是怎么回事？你是什么时候租得房子？”
江唯：“你先看，先看，看完再说。”
他拉着韩子陆的手走到主卧，打开床头的落地式台灯。
灯罩是纸艺的，透着灯光能看到纸张的纹理，光线透过手工纸照在床上，那颜色柔和得就像黄昏。
卧室不算大，主要空间都用来放床了。
那是一张靠墙的双人床，一眼看去似乎固定在墙上，床头板木一直向上延伸了半面墙，在床板末端，镂空了一排各种动作的小人儿，穿着不同的衣服，涂了不同颜色。
床上铺着十公分左右的垫子，床笠是和客厅墙面一样的灰蓝色，被子是灰白色格子。
床前，随意摆放着两双拖鞋，还没拆封。
韩子陆深吸一口气，摸了摸那张可爱的床头板，转头看江唯，“你做的？你画的？”
江唯嘿嘿笑着，“看出来啦？”
韩子陆：“有新木头的味道。”
江唯：“嗯，才弄好，应该再等等的，如果再等一个星期，味道就淡了，画也就画完了，还有阳台的花，我都还没换盆儿……”
韩子陆不说话，仔仔细细看着房间的每个角落，然后出去，看了江唯说的阳台，看了厨房。
他最后停在小卧室门口儿，江唯帮他打开门。
屋里，放着一张实木儿童床，上下铺爬梯子的那种，床边墙壁上安放着圆形的壁灯，江唯走过去，依次把它们拍亮。
韩子陆走到床边，就像客厅和主卧的床头板一样，这张床上也画了图案，从侧面看，床板被画成了篱笆，有一丛小小的常青藤顺着篱笆爬上来，一直爬到梯子上。
江唯揉揉脑袋，本来画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带韩子陆看了，他才觉得自己画的东西有点儿幼稚。
他语气带着尴尬地解释说：“咱们第一次去找房子的时候，不是有张这样的小床吗，虽然觉得用不着，不过觉得你喜欢，我就买了一张，其实本来想自己做的，不过工程太大，实在搞不过来，那什么，装修房子比我想象中费劲多了。”
韩子陆抬手轻触着床板，背对着江唯问：“你背着我到底弄了多久？”
江唯：“一个月吧，已经快好了，本来打算下礼拜完全弄完了再叫你来，给你个惊喜的……啊，不过没关系，早点儿看就早点儿看吧，只要你别搬去那么远，我也不怕给你看见半成品。”
韩子陆：“一个月……原来你在忙这些。”
江唯：“是挺忙活的，基本有时间就过来。”
韩子陆：“辛苦了。”
江唯：“什么话啊，客气什么，喜欢么？你还没跟我说……”他侧头去看韩子陆的表情，一看之下，话就卡住了。
韩子陆的眼眶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晃荡。
江唯急了，“哎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本来勉强坚持的眼泪，经这么一说瞬时滚落下来，韩子陆忙用手背擦脸，一边擦一边躲开江唯的视线。
江唯只见他用袖子在脸上用力蹭了几下，蹭得脸皮都泛了红。
脸上的泪水虽然擦干净了，但脸和眼睛一样变得通红。
江唯忙抓住他的手，“别擦了别擦了，怎了么这是？”
韩子陆摇摇头，破涕为笑，“谢谢，真的，谢谢。”
“说什么谢啊……”江唯皱着眉，像韩子陆经常对他做的那样，摸着韩子陆的头发，“哎我真是的，怎么把你惹哭了。”
韩子陆摇摇头，把江唯拉到身边坐下，看着他，侧身在他嘴上缓慢而温柔地亲了一下。
说：“我会对你好的。”
江唯下意识摸了摸嘴巴，“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吧？”
韩子陆笑了声，抱住江唯，哑着声音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