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浩的烧烤店要到9点以后生意才会好,这个时间只有两桌客人,烧烤店的服务员围坐在一起吃饭。
“来了。”程浩冲沈清源点点头,递给他一瓶啤酒,又招呼他吃菜,十分亲切。
阿敏坐到程浩身边,一面安静地听他说话一面给他剃鱼刺,一副贤内助的模样。
程浩很能侃,不时在席间讲些趣闻开个玩笑,把所有人逗得哈哈笑。
没人问沈清源刚才的事,大家既不过分关注他也不冷淡他,恰到好处的氛围,让沈清源放松下来,很自然地融入这个小团体。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吃完饭,大家开始各就各位做事,剩下沈清源帮着阿敏收拾碗筷。
站在厨房里洗碗的时候,阿敏笑着说:“你们刚才的声音可够大的,幸亏店里没客人,要不然得让人围观了。”
沈清源讪讪地说:“让你们见笑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贺景瑞这个样子。”
“你们认识他挺长时间?”
“嗯,好多年了。以前觉得他这个人,怎么说,挺不着调的,没想到还有这一面。”
“他,人很好。”沈清源小声说。
“哈,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阿敏噗地一声笑出来。
沈清源奇怪地抬头看他。
“你知道浩哥以前坐过牢?”阿敏已经转移话题问。
“贺景瑞没跟我说过。”沈清源摇头。
“浩哥坐牢坐得冤枉,他是替他的兄弟顶罪。他那时候傻得可以,讲什么兄弟情义,结果人家早在背后把他女朋友睡了,因为想□□设计把他们社团的老大害死了,把浩哥骗进监狱顶罪。”
“啊?”沈清源吃惊地张着嘴,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些事只在电视剧里见过,没想到会出现在身边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人身上。
阿敏状似不经意地说:“浩哥让猪油蒙了心信错人。但话又说回来,重情义也不是坏事,总比没情义好,对吧?我就喜欢他是重情重义的汉子!”
然后他继续扔重磅炸弹:“我以前当过……mb?”
“啊?mb?”沈清源的嘴张得更大了。
阿敏:“就是出来卖的。”
他默了两秒,又说:“我爸好赌,欠了一屁/股债,我很小的时候就出来挣钱。开始当小偷,可我手太笨,没办法才、才去卖。”
沈清源一直觉得自己活得苦,没想到眼前这个笑嘻嘻的年轻人竟然比自己还哭,心情一时惭愧一时感慨一时惭愧,十分复杂。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候真没想到自己会过得像现在这样。也许是因为过得太好了,就觉得以前那些破事全不是事,如果我去夜总会也不会认识浩哥。”说起程浩,阿敏的嘴边总忍不住挂上甜蜜笑容,幸福溢于言表。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租他的房子。有一次夜总会的同行恨我抢客人约起来揍我,是浩哥救了我。后来贺……有个客人逼我玩□□,又是浩哥帮忙打发走那客人。从那时起我就爱上他了,决定一辈子跟着他,然后真的一直跟在他身边。”
“看得出他对你很好。”
阿敏使劲点头:“嗯嗯。可我以前哪想得到会有今天?贺景瑞对你也很好啊。”
沈清源洗盘子的手停了停,轻轻“嗯”了一声。
“我不是帮他说好话。他以前可不像现在这样,简直换了一个人,你挺厉害的。”
“他以前什么样儿?”
阿敏眨着眼说:“欠揍样儿。”
俩人相视一眼,哈哈笑起来。
明白阿敏是变相地开导他,沈清源心里十分感激。
从烧烤店里出来,他沿着马路慢慢走,想了很多事。以前还劝贺景瑞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去管会有怎样的回报、不去管会得到怎样的评价,而这一次自己竟如此婆妈,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人的一生这样长,还能没有几个坎儿?还能不摔几次跤?问过无数次为什么,如今他不再问了,渐渐接受李邺就是这样的人、自己就是瞎了眼的事实。也许这就是命吧……
他停住脚步,发现自己来到李邺的学校门口。
望着熟悉的、对他而言却高不可攀的学府大门,他想起过去很多次在这里痴痴的、满怀崇拜地等待李邺的情景;想起每学期开学自己替他背着行李送他上学的难舍;过去的种种放电影似的在眼前闪过,令他再次热泪盈眶。
也许,有些人注定会被错过,有些感情注定会被辜负,年少的美梦已经一去不复返!
一阵风吹过,卷起街边的落叶,他脚下躺着的一个塑料袋也跟着扑簌簌在风里起伏,刺眼的白渐行渐远。
沈清源注视着塑料袋飞过马路,高高低低就是不肯落地,无声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再见,李邺哥。”
贺景瑞晚上回来,发现屋里多了个微波炉,桌上放着饭菜,盘子低下压一张纸条让他把饭菜用微波炉热一热。
第二天早上贺景瑞沈清源为什么要买微波炉。沈清源说他摆地摊回来的晚,肚子饿要吃东西不方便。
贺二少欣喜地发现,沈清源终于回魂了。不但开始每天努力干活儿,对贺景瑞也比以前好。比如每天晚上都要烧一瓶热水、准备一些吃的给贺景瑞;还了买帽子围巾腿套怕他晚上出去着凉,诸如此类的小事,几乎每天都在生活里出现,把二少美的,都快找不着北了,天天挂着灿烂无比的笑容,像朵得了阳光的向日葵。
“看,我媳妇给我买的!你摸/摸,软不软和?”贺景瑞又开始向筱琴炫耀沈清源对自己的温情。
筱琴摸了摸,点头说:“嗯,不错。他在哪儿买的?帮我买一条。”
贺景瑞拍着胸脯说:“没问题。你喜欢什么颜色?我让他给你带。”
他们正说着,对面一个卖衣服的年轻人踱过来聊天,“贺哥你说要到元旦了,城管会不会来扫摊?”
贺景瑞:“肯定要来。他们好多天没来就是让咱们放松警惕,突然来一下得抓不少。我可随时准备着,我这包,随便一卷就可以跑。筱琴我说你这样可不行,到时候收拾起来可费时间别耽误跑路……”
筱琴笑着戳他,示意他回头。
他扭头,正对上提着饭盒的沈清源。
贺景瑞立刻扭捏了,笑得那叫一个黏糊:“你怎么来了?”
“浩哥包了饺子,送几个给你吃。”沈清源也有点儿不好意思。
“哎,见者有份!快过来,有饺子咧。”筱琴笑着大声说。
“你别过分,这是我媳妇给我的!”贺景瑞冲她瞪眼。
沈清源则大方地打开饭盒,筱琴用湿巾擦过手,伸手抓了一个就吃。
很快旁边围过几个熟人,都抓了饺子吃。
贺景瑞眼看饭盒里饺子渐少,不干了。一把从沈清源手里抢过饭盒抱在怀里护着,瞪眼说:“你几个行了啊,我还没吃呢!”
众人笑:“切,你要不要这么小器?”
贺景瑞不理他们,抓起饺子囫囵塞进嘴里。
沈清源:“你慢点儿。”
不知谁在前面喊:“城管来了!城管来了……”
贺景瑞急忙把饭盒丢给沈清源,转身收拾,不到一分钟大好包准备跑路。
筱琴没准备,她的杂杂拉拉摆得到处都是,收起来特别慢。
贺景瑞和沈清源帮她一起收,结果没跑出去,让城管街头街尾各一辆堵在街中。
经常来的城管他们都认识,扫摊挺温和,最多就是收东西罚款教育几句。
但这次来的是些新面孔,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态度很横,没几下就和摊主们起了争执。
拉扯间,有个城管把筱琴踹倒在地,还要去收她的东西。
贺景瑞不干了,像堵墙似的把筱琴和沈清源挡在身后,厉声质问:“你干嘛打人?”
城管:“你哪只眼看见我打她?她自己没站稳摔了,怪到老子头上?!”
贺景瑞:“她身上的脚印是谁的?你敢把鞋脱了比比!”
城管怒了:“放屁!你们违章摆摊还有理了!”
因为比城管高了半个头,贺景瑞对话时气势十足:“罚款收东西我们都没话说,你打人就是不对!”周围摊主群情激愤,吩咐附和:“对啊对啊,你们凭什么打人!”
城管又气又窘,脸红脖子粗地去推贺景瑞:“我就打了怎么样?”
“我/操/你/妈!”贺景瑞双手一伸把城管推得差点摔倒。
城管们见状一拥而上对贺景瑞拳打脚踢。
摊主们纷纷扑过去和城管对殴。
场面霎时混乱起来。
沈清源被人墙隔开,只看到贺景瑞挥胳膊踢腿,不一会儿就被淹没在数只手臂中间。
他想冲上去,无奈筱琴被不知道什么人打了,躺在地上起不起来。
怕她被人踩到,沈清源顶着拳头把她拖出战圈,再回头就彻底看不见贺景瑞了。
突然听到有人尖叫:“啊啊,打死人了!!!!”
战圈忽地散开,贺景瑞满头是血地躺在地上。
透过满眼血色,似乎听到沈清源的喊声,他模糊地想,妈/的怎么谁都跟沈清源似的喜欢给人开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