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沈棠语带警告,“您千里迢迢而来,只是为了训小衡?”
“不是不是。”李清映把周明翰扯到身后,语气急切,殷殷望向宋禹衡,“我们只是想看看你。”
在空山公馆不欢而散之后,宋禹衡再回去,都是挑他们不在的时间。李清映几次打电话去四合院,偶有被接通,对面也是沈棠在说。
她已经不求别的了,只是想好好看看宋禹衡,跟他说说话就行。
裘翠兰算是看明白了,原来宋大夫跟父母的关系也不好。是因为跟沈棠……的原因,还是……
裘翠兰又想到宋禹衡刚来红旗大队,参加春捞时露出的那一身伤。
这对父母瞧着都是体面人,也不知怎么就能撇下一个半大的孩子去国外。
沈棠精神不济,撑这么久明显疲惫了许多。
裘翠兰看他勉强的样子,说:“我就是来看看,你醒了,我也就放心了。别怨你爸,他心里也难受。”
沈棠一笑,“我知道,您叫他别担心,也让爷爷宽心。等我好了,就跟小衡回去。”
裘翠兰叹了口气。
“算了,回去了,你爸指定还要打骂……我劝不住他,也劝不了你们。往后,往后你们就过好自己的日子,相互体谅着,照应着,就是不成了……也还有情谊在。”
病房里只有裘翠兰低缓的声音。
宋禹衡低着头,不敢看她。
“对不起。”
他也只能说一句对不起。
让他跟沈棠分开不可能。
“你们都说对不起,”裘翠兰说,“可你们又有哪里对不起我呢,你们对得起自己就好。”
她抬起的手,犹豫半天,还是落在了宋禹衡的胳膊上。
很轻的拍了下。
“沈棠他看着好说话,做事最无所顾忌。你往后看着他, 别叫他走了歪路。”
宋禹衡重重的点头。
裘翠兰看着他的样子,软了语气。
到底,是自己看了这么多年的孩子。从他青涩懵懂,到现在身姿挺拔。他对沈家有大恩,却也是沈棠父子闹翻的原因。裘翠兰有怨恨,可也心疼他。
算了吧!
裘翠兰想,算了吧。
沈棠去了半条命,宋禹衡一双腿也险些被冻废,也尽够了。
“你也别都顺着他,多为自己想想。”
“好。”宋禹衡含着哭腔,半天才出声应了。
裘翠兰看他红了眼眶,心里也难受。
“我跟你嫂子就先回去了。让建强留着照顾你们。”
宋禹衡想送她们下去,被裘翠兰拦住了,跟袁洪聊过的贺九便说送她们去车站。
裘翠兰视线在贺九和袁洪身上略过。
过去了这么多年,跟沈棠交好的还是这些人。
“沈棠劳烦你们照顾了。”
袁洪忙道:“别这么说,婶子,我们也没少让四哥辛苦。”
裘翠兰的愁容散了些,在白荷的搀扶下,离开了病房。
宋禹衡目送她们背影消失,才收回视线。
李清映看得心里发酸。
比起她,阿衡和裘翠兰更像母子。
她不怪阿衡冷漠,是她这些年做错了太多。
“哥,”宋禹衡伸手盖在沈棠的眼睛上,“你休息吧,我出去跟他们聊。”
沈棠放心不下。
宋禹衡说,“不会有事。”
感受到掌心眼睫撩过,他收了手。
气候寒冷,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里基本没人。
宋禹衡停下脚步,看向周明翰夫妻。
“你们也回去吧。”
周明翰皱着眉:“这就是你对父母说话的态度?”
眼见他们父子又要吵起来,李清映忙说:“阿衡,你别生气。听说你们在燕北出事,家里都很担心,我们真的是过来看看。”
“而且,而且沈棠家里也知道你们的事了,两家人总是要谈一谈。”
宋禹衡没推开李清映抓着他的手。
“都没事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沈叔不会想见你们。”
李清映说:“不为你们的事,我们也得去沈家道谢。你和爸都受人家照拂,我们既然回国了,该有的礼不可少。”
他们是为了周老爷子,宋禹衡就不能再拦着。
李清映看他态度温和了些,又问:“研究生考试,你还去吗?”
宋禹衡虽想留着陪沈棠,但他知道,沈棠不会答应。
“过两日,我会先回去。”
李清映一喜,“那我们明天就去沈家,然后跟你一起回四九城。”
宋禹衡没有拒绝。
如他所想,沈棠对他的决定很赞同,“你准备了一年多,不能付诸东流。”
袁洪带着周明翰夫妻去了沈家。
他有心听听他们都聊了什么,却被支使了出去,还有个沈卫军一直盯着,啥消息都没打听到。
贺九对他办事不力很是不满,当着沈棠面嘀咕了好半天。
沈棠和宋禹衡却没他那么好奇。
不管他们怎么聊的,都无足轻重了。
也不知李清映怎么跟周明翰交代,回去的火车上,他再未提让宋禹衡和沈棠分开的话,也算相安无事的回了四九城。
考试前一晚下了雪,宋禹衡的膝盖从夜里就开始酸痛,早起落地后,每走一步膝盖都像被针扎一般。
他向来能忍痛,除了略显迟缓的脚步,几乎看不出异样。
第二天结束了专业课考试后,他就去了火车站。
这个年,他们俩是在病房度过的。
大年夜袁洪送来家里包的饺子,贺九也来了一趟。到晚上,也摆了一桌菜。
“今年不能亲自给你做菜了。”沈棠挑着宋禹衡喜欢的菜夹过去。
宋禹衡摇头,“跟你在一起就行。”
吃什么,在哪里都不重要。
沈棠知道他的未尽之语,笑容温柔。
窗外,天色暗下来,四处的鞭炮声迭起。偶尔几束窜上天的烟花,炸开了漫天的星光。
建强和建东踏着鞭炮声进来。
“小叔,师父,我们来陪你们守岁。”
他们手上提着不少饭盒,过来的路上都凉了。在医院食堂热了一遍提上来,耽搁了时间,师父和小叔果然都吃上了。
“你们自己来的?你爷奶知道吗?”
建东只知爷爷把小叔打了,还不晓得其中缘由。
“知道,是他们叫送来的。”其实是奶奶做主的,但爷爷也没反对。
两大两小在病房跨过了八三年的最后一天。
还未交过夜,说是陪着守岁的建强和建东都睡了。
宋禹衡坐在床边,攥着沈棠的手。
零点一到,夜空便被烟花照亮的如白昼。
“哥,又是一年过去了。”
已往之事不可追,来日之路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