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四年的春天似乎格外暖和。
沈棠出院后,和宋禹衡一起回了趟红旗公社。
沈广亮虽没给好脸色,但也没把两人真赶出去。
其他人对于宋禹衡身份的转变,多少有些尴尬。
沈棠不想叫宋禹衡不自在,住了一晚,就回了四九城。
周望生还是知道了沈棠受伤的事。
得知他们今天回来,一早就和周明庭去四合院等着了。
三天的火车,对于还未完全康复的沈棠而言是有些为难了。
他才养出的一点血色,褪的干干净净。
回来的路上,宋禹衡让他一直靠在怀里。
沈棠的手贴在宋禹衡的膝头。
从贺九那里知道宋禹衡在大雪中跪了四个小时,沈棠沉默很久。
宋禹衡体温就比寻常人低,冬天总喜欢抱着暖烘烘的沈棠,现在却不了。身体好像永远暖不热,他怕冰着沈棠。
好几回,沈棠半夜醒来,怀里都是空的。
宋禹衡就缩在床边。
沈棠感觉伤口被扒开,掏空了内脏,怎么动都痛。
宋禹衡早上醒来,看到坐在床边的他,伸手抱了抱。
他们谁都没说。
晚上的时候,宋禹衡就不再躲着了。
沈棠夹着他的脚,紧贴着他冰冷的身体。
夜里睡着,宋禹衡翻动身体时蹭到膝盖,会不舒服的叹息,沈棠就抱他更紧一点。
小衡啊,沈棠恨不能将其揉入骨血。
“哥,到了。”
哑叔停下车,开了车门,想扶沈棠下车,被拒绝了。
“我没事。”
他下了车,等宋禹衡出来后,牵起对方的手,一起进了门。
周老爷子坐在海棠树下的躺椅上打盹,周明庭在另一旁拿了书在翻动。
院子里,凤霞带着周禹祥在摆弄暖房里干枯的花草。
听见脚步声,周老爷子撑着椅子坐起来。
“回来了。”
他细细打量两人。这一趟西行,他们都消减了些。好在,终是平安回来了。
“师父,小叔。”
凤霞拍了下身上的土,小跳几步到两人跟前。周禹祥跟在她后面,脚步迟缓。
“大哥,沈棠哥。”
宋禹衡拿走沾在凤霞肩头的草叶,视线在周禹祥的身下略过,点了下头。
“快些进去躺着吧,”周望生起身,他只是不放心,看过了也就安心了,“我们就回去了。有空就常来家里坐,你们总不回来,家里冷清的很。”
明明儿孙都在身边了,可陪着他的人却越少了。
见宋禹衡应了,他才笑了笑。
凤霞却不是很想这么快回去。
师父和周先生吵架后,很久才回来一次。
平时他们都忙,她要个建强陪着老爷子们,可现在过年,周先生和夫人都在,老爷子也有人照顾,她就想多跟师父和沈叔多待会儿。
“我想在师父这儿玩两天。”
周望生询问看向宋禹衡,见他点头,略作迟疑后,道:“那就让小祥也在待两天吧。等会儿叫哑叔把他们的东西送过来。”
周望生的语气带着试探。
宋禹衡有些无奈。他实在不必这样小心翼翼。周禹祥也是他的弟弟,他不会跟孩子计较往事。
“行。”
周望生舒了口气,跟哑叔先回了家。
周明庭没走。
没有宋禹衡帮忙,这个年他忙得团团转。光是人情往来,就耗费了他大部分的精力。
李清映脱离四九城时间太久,想重新熟悉起来需要有人带着,可周明庭不好带着她教,想找个能托付的人,思来想去也没合适的选择。
此外,也还有不少的事要跟宋禹衡商议。
“去屋里吧。”
春寒料峭,院子里待久了,沈棠担心宋禹衡身体。
房间里的地暖早上就烧着了,屋里暖烘烘的。
换了衣服,沈棠没去卧房,将软榻推到宋禹衡旁边躺着,还要抓着他的手,才算满意的闭上眼休息。
宋禹衡调整了方便沈棠依着的姿势,继续听周明庭说年后的安排。
“我看大哥也没那么反对你们了。”周明庭突然就不想聊琐碎的人情来往了。
宋禹衡搅动着小火炉上的山药粥。
“随他吧。”
周明翰是反对还是同意,都不重要。
周明庭皱起了眉,“难道你以后就打算跟他们这么不冷不淡的处着?”
宋禹衡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了。
周明翰觉得脑袋疼。
宋禹衡看了他一眼,说,“所以,你也该结婚了。”
周明翰笑意淡去,半晌犹犹豫豫的开口。
“年后贠家来人,提起了余佩。”
宋禹衡抬头,有些惊讶。
“小婶?”
周家出事,余家逼着小婶跟小叔离婚,连腹中的孩子都被迫流了。他后来听说,她嫁了一个大学教授,再就没有旁的消息了。
周家回了四九城,也不会有人提这事找不痛快,周明庭也从未主动打听过。这样突然被提起,宋禹衡一时竟觉得“余佩”两个字有些陌生。
周明庭说:“她,似乎过得并不好。”
余佩跟他是少年情谊,即便后来以分离落幕,可曾经的感情不是作伪,周明庭还是希望她过的好。
宋禹衡年幼记忆中余佩占据了不小的部分。
她是个很温柔的女人。自幼养在祖奶奶身边,接受的还是老传统教育,和周明庭少年相爱是她做过最出格的事。
结婚两年,她相夫教子,处处妥帖。周家没人不喜欢她。
周家出事后,余老太太找上门,以死相逼要她跟周明庭离婚。
还在孕期的余佩接连受打击,情绪激动,当场就落红了。余家不许人为她医治,非要同意离婚不可。周明庭为了她和孩子,签了离婚声明。
可转头,余家就带她去落了胎。
那时,周家境遇艰难,等周明庭知道消息时,为时已晚了。
宋禹衡问:“你想帮她吗?”
周明翰没有正面回答。
直到离开时,他才说了句:“我想知道她的境况,如果她需要的话,我会帮她。”
宋禹衡表示理解。
晚些时候,哑叔送了两个孩子的衣物过来,桂花婶子一道。
桂花婶子说“沈棠身体还没好,只将养着不行,食补也要跟上。这段日子我就在这里照顾。公馆里有小刘,你们不用担心。”
宋禹衡没有拒绝。沈棠的确要好好补身体,但以他的水平,也就只能熬个粥,桂花婶子不来,他也打算请个做饭的阿姨呢。
日子好像突然平静下来。
宋禹衡坐在窗前的小榻上翻着医书,沈棠就靠在他身上一起看。
“小衡,”薄薄的书册很快被翻完,沈棠有些兴味索然,仰头含住宋禹衡的耳垂,声音含糊,“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