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这般场景,宋至皎的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了,接下来的行程也放慢了脚步。
可陆青婉还是每隔不远便问一次,道:“这还有多远?”
宋至皎的回答也是如出一辙,敷衍着道:“快了快了。”
又走了好一会儿,竟是越走越荒凉,陆青婉见这周围已是没什么人烟了,可前头那人还是在往山里去,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毕竟是孤男寡女,如若是此时被人撞见,可真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方才也真是头脑发热,稀里糊涂便应了下来,现下山风一吹,陆青婉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便生了退意。
正想着劝劝宋至皎不如就此回去吧,竟是隐约看见远处好似有院子,远远的便能瞧见围栏的影子,走近才发现,围栏内入目全是成片的坟茔。
陆青婉一个妇人,纵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见到这一幕时,双腿却还是有些发软。
这一整片坟茔都用围栏围起来了,场内的坟墓排列整齐有序,杂草野树都除得很干净,看似不像是乱葬岗,应当是哪个宗族的祖坟。
这偌大的祖坟地,只门口的木制门楼看起来颇为气派,可这里面远远地瞧着倒也不像富贵的样子,宋至皎却好似全然不在意,径直往里走去。
陆青婉心道是看来这便是王公公的坟茔所在了,却是故作犹豫,停在门口止步不前。
宋至皎好似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停止了,忙也停下了自己的步伐,转身望过来,见陆青婉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心猜测她一介弱质女流,应是被吓到了,忙上前关切,问道:“弟妹,你怎么了?”
“这,”陆青婉见这一大片全是坟墓,确实有些发慌,犹豫问道:“宋大人,为何往这里走?”
宋至皎见她神色慌张,不愿进来忙诚恳道:“莫怕,你且先跟我进来,其他的我慢慢告诉你。”
陆青婉不发一语,可见他眼神坚定,好似是铁了心要进去,便只好继续跟着他往里面走去。
进了墓园,倒没花多少功夫,宋至皎便在一座墓碑前停住。
陆青婉在他身后探头去看,只见那竟是块无字碑,连姓名都未曾刻载。看这墓园这么大,且内里的坟墓虽是不华丽,却都是修葺完好,后人应当都是常来香火供奉的,没有理由会容下一块空碑立在自家墓园内的。
陆青婉本是猜测着,这便是王公公的坟冢。可见这是块空碑,便觉有些不像。王公公好歹也是宫里出来的,享过富贵、受过荣耀,怎会到头来,竟连碑文都不曾有?
宋至皎却是对着那块空碑发呆,陆青婉见他愣着不说话,便试探着叫道:“宋大人?”
宋至皎听见有人叫他,忙回过神来,见是陆青婉,便轻声告诫道:“这是王氏族人的祖坟地,我们也没有知会人家,悄悄过来的,可得小声些说话,被发现了可不得被大棒子打出去不可。”
陆青婉是未想到他竟会这般小心翼翼说话,不屑道:“你不是任过此地的县丞吗?”
“那都是以前了。”宋至皎极力压低声音,好似十分害怕被人发现一般。
陆青婉见他这般紧张,不禁发笑,揶揄道:“纵是他王氏族人再彪悍,难不成还能不讲理了?”
宋至皎见她说话还是这般不顾及,忙嘘声示意,用眼斜瞟了她一眼,轻声道:“叫你说话小声一些,自有道理,再说了,我何时说过是王氏族人撵我们了?”
陆青婉听了这话,好似也想到了什么,敛起了笑意,轻声道:“难不成,你说的是?”
话音刚落,陆青婉便觉有些发冷,忙抱住自己,满脸惊惶地环顾四周,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不成真有什么脏东西作祟?
“这青天白日的,就算是真有什么,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出来。”宋至皎见她自己吓唬自己,很是无奈,只得不住地安慰。
陆青婉见他那副镇定自若的神情,便知是自己在胡思乱想了,强作正经状,问道:“那你说的是谁?”
宋至皎却是不理会她的问话,兀自对着面前的空碑,喃喃道:“这是谁你知道吗?”
见到他这般小心,陆青婉心头的疑惑又多了几分,如若真的是王公公,那宋至皎不必如此,直接告诉自己便是,如此大费周章,着实令人费解。
宋至皎却是不等陆青婉回话,兀自说道:“这便是那位王公公了。”
陆青婉虽是心中早已有了猜测,却是难以肯定,如今听他这般说,脑中有关王公公的记忆如同洪水放闸般涌入脑海里,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王公公当初认了陆钰做干儿子,想必也是为自己留了条后路,不希望自己的身后事无人料理。
好在是他有先见之明,挑中了个可造之才,也给了陆钰一条活路,如今的这番场景,应是他想看到的吧。
陆青婉的眼睛好似粘在那空碑上似的,怔怔出神,脑中全是王公公的音容笑貌。虽是并未见过面,可陆青婉对这位王公公却是感激得很。
如若不是因为他,那自己与珉儿该如何生活,还未可知。
虽是在恩人坟前,陆青婉却是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只能等着身旁人说话。
宋至皎见她双眼微红,愣愣地出神,以为她是被吓呆住了,忙轻声安慰道:“弟妹,莫要看这里的坟茔多,便生了恐惧之心,这是王氏族人的祖坟地,这里的每一具尸骨都曾是王氏族人,没有出来吓人的道理。”
陆青婉颤声道:“宋大人,你的意思是这里真的有鬼吗?”
听了这话,宋至皎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如若说是,那她想必会更加害怕,可若说不是,自己方才又是那般说话的,那不是自相矛盾吗?
许是见他闷声不说话,陆青婉便更害怕了,置身于这大片大片的坟茔当中,不知怎的,路上还觉得身上发热,此刻只感受到丝丝凉意。
抬头见那光源仍挂在天上,看起来还是晒人的很,可人置身在这里,却是丝毫感觉不到温暖,转头看向宋至皎,却见人仍是保持着方才的站姿。
陆青婉实在是心慌得很,只想让宋至皎开口出声,给自己壮壮胆,便问道:“宋大人,你可知这空碑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