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以为自己苦尽甘来的一天终于到了,可未想到就是停放了朱砂的那些日子,陆青婉的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比起从前未用过朱砂的时候,竟是还要弱些。
见她如此情况李氏才知道,原来那朱砂不仅是长期服用才有坏处,这冒冒然地断了也会有如此大的副作用,更是心焦。
可暂时也没有什么好法子能根治,只得是盼望着陆钰所承诺的寻访的游医,能够早些有消息,赶快将人带过来,给陆青婉医治才好。
李氏是再三说过的,让陆青婉莫要伤神,去想那些劳神的事儿,先前是都不听,陆青婉现下吃了苦头,也听话了不少,入了夜早早的便睡了下。
脑袋刚一粘到枕头,便入了梦境。
这阵子倒是时常会想起一些当年的事来,那时候一家和睦,父母感情恩爱,是陆清婉一生当中最快乐的时光。
尤记得那时父母双方皆是亲戚不多,又是人丁单薄,并作了一家,更是没了什么亲朋来往,有的也仅是些不多来往的远亲。
父亲那时候为官清廉,人也古道热肠的,家境也没有太宽裕,日子虽是不比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却也能过得下去。
那时家境虽不富裕,可陆青婉过得却十分快活,那时李氏待她,是如同掌上明珠一般,她的要求是有求必应。
三口之家,虽不富裕,可日子却也过得快活,李氏温柔贤惠,闫峥顶立门户。
家庭和睦,且闫峥虽是在朝为官,却没有那些坏毛病,同僚们多是喜欢饮酒作乐,出入烟花之地一类。
但闫峥却不与他们同流合污,每日下了朝便直接回家来陪着女儿与李氏,是个十足十的好男人。
陆青婉自是知道父亲的好处,小的时候是只觉得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更是不懂父亲所做的那一切是用多少血汗换来的。
那时李氏怀孕,一家人更是高兴极了。
连陆青婉这一个小小的女娃都知道娘亲是要为家里添加人口了,时不时便想去摸摸她的肚子,可闫峥每每瞧见了都不愿让她去触碰,生怕她小孩子不知轻重的,一不小心下手重了,那可怎么是好。
李氏是温柔贤惠的,见女儿失落自是不允,每每闫峥不在时便悄悄让陆青婉摸一摸肚皮。
虽是闫峥不让陆青婉触碰,但陆青婉也明白父亲是为了那胎儿好。
是而,触摸时也小心翼翼地,心知是不能用太大力气的,动作也是轻柔的很,李氏在家中院里的石榴树下歇凉,陆青婉便趴伏在她身侧,一道儿歇凉。
那时李氏有着身子,陆青婉自是不敢再使唤娘亲,她是只盼着李氏能顺顺利利的,给自己生个弟弟。
可李氏即便是有着身子,也不愿意闲着,是极贤惠的人,周围邻里没有不赞上一句的,闫峥也知道自己有个好妻子,当然是高兴的。
不想画面一转,竟是又到了李氏过世的那一天。
空荡荡的灵堂里只有小小的陆青婉与闫峥二人,这父女二人,小小的女儿跪坐在团垫上,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满脸泪水。
闫峥那堂堂一个大男人,虽是未像女儿这般歇斯底里,却也是红肿着眼眶,不发一语,只一味地往火盆里烧着纸钱。
这灵堂里全是白色的,陆青婉见了自然应当是害怕的,可那时却是顾及不了许多,只一味的沉浸在丧母的悲痛当中。
年纪小小的孩子自是不懂娘亲死了是怎么一回事,但却是知道娘亲再也不会回来,也不会陪着自己了,自是难过非常。
陆青婉忽的便惊醒了过来,这梦实在是太过骇人。
以往,即便是梦见以前的事情,却也未梦到这般戳心窝子的,待她醒时透过窗户缝隙瞧着外头。
屋里是黑漆漆一片,看外头的天色已是三更,看来自己也未睡下多久,这梦便将人惊醒了过来。
现下再叫她继续睡,却也睡不着了,脑袋实在是清醒得很,只顾着胡思乱想。
那时怎料到后来突遭横祸,又落得那般境地,自己也辗转多地,最后是被卖到了西疆去,进了陆家。
人生便是如此世事无常。
说来也是有趣,父亲那时便是去西疆赈灾,才丢了赈灾款白银二十万两,而后自己又被卖到了西疆去,兜兜转转还都是在那一个地方。
这些年陆青婉不敢去回忆,也尽力去淡忘,只因为自己是罪臣之女,唯恐惹了祸事又害了陆家这一众待自己如家人一般的好人。
如今她的娘亲回来了,却是隔了许多年,陆青婉心里对她是有怨气的,却也难再去责怪些什么,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如今这世上除去陆珉,她便是自己在这世上亲近的人,自己已然是失去了父亲,自是不能再失去母亲了。
即便是她犯下了滔天大错,自己也无法与旁人一般看待她,定是要护着她的,也算是全了自己的孝心。
只不过偶尔会是觉得对不起父亲罢了,那时母亲抛家弃子,父亲还全然蒙在鼓里,如若是他知晓了如今种种,他定是后悔极了,一颗真心全都被糟践了。
细细想来,陆青婉更是责怪自己。
那个家是支离破碎,却也不能责怪谁,如今有娘亲在自己身边,陆青婉心里是满足的很,也更加思念父亲。
便是如此矛盾的心理,怪不得旁人,只得是责怪自己不中用,没能保住自家所有人,才落的这般境地。
不过好在是后来即便是被几经转手买卖,到了西疆,却也能碰上陆家这样的好人家,以前不晓得,总觉着这是娘亲在天上保佑自己,现下陆青婉是觉得都是父亲在保佑着自己呢。
这一想起以前的事情便是没完没了,怎么也睡不着,人也有精神得很,从窗户缝里盯着外面,眼见着那天空渐渐由漆黑转变为光亮,这才觉有些疲劳。
待到天将要亮时陆青婉才有了一丝睡意,这才闭上了眼睛,将就睡下了。
这一个人发了许久的呆,实在是熬不住了,陆青婉年幼时也时常有父亲母亲哄着去睡,现如今倒是时时失眠,也总是控制不住去想着以前的事情。
便时不时的总会自己吓唬自己,是想着自己会不会是活到头了,时日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