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如海浪一般的能量在天地间肆虐过后,白昼头发凌乱地半跪在神隐村内,右手拄着深插在地面上的长剑,一股细长的血线沿着残阳拜月微红的剑身流淌。
空中的梦听寒和天亦雪亦是身影模糊了一下,他俩本就是神魂,如今也是在硬拼之后受了不小的伤。
密室中怜倾突然感觉心头一紧,她与白昼心意相通,此时出现这种感觉,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白昼受伤了。
怜倾脸色一凝,就像要去开门,梦天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怜倾以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娘娘,不能出去啊。”
“可是夫君一人在外独战魔尊,我若不去帮他,他。。。他。。。”怜倾没有说完,一颗泪珠从眼角滑落,掉在白登云柔软的脸上。
月玉心好奇地看着自己哥哥脸上的泪痕,伸手摸了摸,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半跪在地上的白昼,隐隐约约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挂着血迹的嘴角带出一个笑容,回头温柔地看了一眼,随后慢慢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迹,拔出了插在地上的残阳拜月,长剑一挥,剑意涌动,平静地目光看着天空的魔族双尊。
梦听寒和天亦雪如今只是被执念控制的怨魂,心中只剩下杀戮,生前之事全都没有任何回忆。
梦听寒向前迈出一步,身上极阴的气息瞬间奔涌而出,与白昼的剑意隐隐抗衡。
梦听寒黑袍金冠,除去没有瞳孔的双眼,脸庞俊美,再加上一身阴柔且霸气的气质,当真是宛若天神。
大手一挥,整片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天地万物,道分阴阳,而他,便是那阴。
这片黑暗蔓延而至,所经之处,万物寂灭,寒气凌厉,无数银灰色的雪花,如同大战之后的灰烬从天而降,就像是一股绝望弥漫在白昼的心头。
“魔族双尊,果然厉害。”白昼轻喝一声,“但我白昼,何曾怕过绝望!”
白昼提剑上前,慢慢飞到空中,一人一剑直面天地间的黑暗。
身上的帝王气息,在狂气的加持下慢慢传递到剑身,血红的残阳拜月此时隐隐冒着金光,身后一轮血红色的圆月虚影慢慢升空,此时的白昼,如同黑暗帝君,月光之下,皆我臣民。
白昼慢慢举起残阳拜月,剑尖闪动着骇人的红光。
“剑八,君王震!”
一剑挥出,万千剑影呼啸而起,九天之上剑光如雷,所有剑意尽皆化入这一剑之中,所有剑客都感觉自己手中之剑隐隐颤抖,就连曜长天手中的曜天双剑也在散发着金光,就像是遇到了自己的君王,剑之君王。
无数剑影在高空融成一道巨大的光剑,肆意的剑气将天空撕成碎片,剑尖所指,万剑臣服!
白昼飞身而上,站在光剑的剑柄处,一指点出,巨大的光剑,切碎了云海朝着梦听寒的身影斩了过去。
剑光所过之处,空间湮灭,冥雷尽现。
梦听寒抬头望着高悬于苍穹的巨剑,毫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悸动。
没有一丝眼色的嘴唇微微翕动,吐出了一句话,这句话也就三个字:“好剑法!”
无边黑暗与巨大光剑撞击到一起,刚刚那股透明的空间波动再次出现,无数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九霄,苍穹尽碎,显出一片巨大的黑洞,而刚刚地面上的极阴气息被剑光斩碎露出了本来的光明。
一黑一白宛若九天倒悬!
白昼体内的狂气不要命地快速运转,被挡住的剑尖再次向着梦听寒的头顶下降一尺,梦听寒右手出掌,无边阴气凝聚于掌心,堪堪抵住了下降的光剑,饶是如此,梦听寒周身的黑芒向下一沉,金光瞬间破碎,乌黑的长发在剑气下肆意飞舞。
“这血剑诀当真是厉害!”小院中的星霜看着眼前幻化出的画面惊讶地说道,“一剑竟能让圣君境的梦听寒如此狼狈!”
“听寒身化天道,掌管极阴之力,这君王震,夹带帝王之威,自然是听寒的克星,白昼这小子,很好。”残千月笑眯眯地看着画面中的情景,没有一丝担忧。
梦听寒手掌间的极阴气息如同一个漆黑的明珠,但就是这一抹气息让巨大的剑影再也下降不了分毫。
天亦雪看两人僵持不下,突然出手,一道血色的雷光从天而降直扑高空的白昼,白昼察觉到后背的雷声,瞬间向旁边挪移,强悍的冥河血雷劈到光剑的剑柄之上,无数雷蛇沿着剑柄蔓延至剑身,随后劈到梦听寒的手掌中。
梦听寒手中的极阴气息瞬间爆炸,君王震形成的光剑也布满裂纹,随后在一声巨响中化为碎片。
梦听寒身影一阵模糊,身体四周黑色的怨气在天雷下近乎透明,显然是受了重伤。
天亦雪看到梦听寒被自己的血雷所伤,瞬间暴怒,伸手向着天空抓去,本就是漆黑一片的天空被他一把抓出一道七彩的雷光,雷光在天亦雪手中如同一条恶龙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圣君雷劫!他竟然引动了圣君雷劫!”星霜惊讶地说道,看着七彩雷光再也不复平静。
“嗯,圣君雷劫,毁其功法,断其兵刃,灭其肉身。”残千月看着眼前的画面,平静地说道。
“你再不出手,白昼就没命了。”星霜焦急地说道。
“连区区圣君雷劫都无法抗衡,怎配做我的传人,怎配与我巅峰一战!”残千月黑色的眼睛闪烁着星辰的光芒,“我若出手,他此生再无寸进。”
白昼看着天亦雪手中闪烁的七彩雷光,心头无比凝重,圣君天劫,这是圣君天劫,只是出现就能感觉到整片天空似乎都压在自己身上。
紧紧握住手中的残阳拜月,慢慢起身:“想我白昼一生征战,不过圣君天劫,我接了!”缓缓闭上双眼,四周的一切化为黑暗,只剩下天亦雪手中的雷光与白昼手中的残阳拜月,天道之力无声流淌,大战之前的一幕如此平静。
怨魂状态下的天亦雪毫不拖泥带水,连一句话都不说,缠绕着七彩雷光的手一掌拍出,雷光宛若漫天光蛇,向着白昼扑来,所经之处空间湮灭,时间静止,强大的力量击碎了世间一切规则。
白昼闭着眼睛将残阳拜月举到头顶,剑尖指天,紫色的狂气如同大海一般汹涌地流向剑身,本是血红色的残阳拜月在狂气的加持下变成了深紫,紫光照耀天地,如同一位君王。
“我十二岁随军出征,经历过无数次战斗。”
“十六岁率三千铁骑北灭狼族,南平叛乱。”
“十七岁名入震天石碑。”
“十八岁杀剑帝,败刀皇,战夜弑,灭南幽。”
“十九岁战天佛,战梦众生,战帝王。”
“我白昼的道,就是战!”
一股凛然战意充斥在残阳拜月之中,天地间的杀伐之气如同奔涌的江河涌向白昼体内,残阳拜月本就是一柄杀伐之剑,剑下亡魂千万,所以剑身血光肆意,如今白昼以战入道,自己与残阳拜月更加贴合。
“今日就让魔尊看看,我的最强一剑,血剑决剑十,战九霄!”
一剑刺出,没有恢宏的剑光,没有漫天异象,只有紫色的一剑,一剑迎万雷而上。
狂雷呼啸而至,三尺长剑战意凌天!
三尺之内时间再也无法流动。
三尺之内再无任何声响。
三尺之内,我便是王!
没有巨大的爆炸声,也没有余波,片刻之后,整个天地褪去了所有的色彩,只剩下白昼举剑指向天亦雪。
“可惜了。”残千月眼中流露出一股惋惜之情。
“怎么可惜了?”
“他一生征战,又承袭我的魔诀,本是天选帝王的最佳人选,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以战入道,这帝王之路,也就断了。”
“以战入道,帝王路断?”
“战只是帝王的手段,而不是道。”残千月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丝遗憾随后又恢复平静,“他走了与我一样的路。”
“与你一样的路?”星霜温柔地挎住残千月的胳膊问道。
残千月回头一笑:“护道人的路。”
一声脆响,天地间褪去的色彩再次回归,就像是有人在给这片天地重新上色一般,一道看不见的涟漪涌过,白昼身影一颤,一口鲜血奔涌而出,残阳拜月紫光散尽。
天亦雪周身怨气四散,身影近乎透明,满是眼白的眼睛慢慢出现瞳孔。
一剑断去了这片天地所有的生机规则,如今天地重生,天亦雪也慢慢恢复清明。
“一剑能斩断所有的规则,一剑能断天道触手,一剑能令天地重生,你,很好。”天亦雪如今已经恢复血色的嘴唇慢慢张开对着白昼说道。
白昼再次吐出一口鲜血,这时怜倾跑到白昼身旁满脸泪痕地扶住白昼,梦天机抱着白昼的两个孩子跟在后面。
天亦雪看到怜倾和梦天机的一瞬间瞳孔猛然收缩,随后再次看到白昼的两个孩子,心中一片怅然。
锁在自己心间无数年的执念枷锁轰然崩塌,冷峻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走过去慢慢摸向怜倾的头顶。
怜倾看到天亦雪摸向自己的头顶,手中一道雷光闪烁,随后又湮灭在手心,这个人她感觉很亲切,任由他把手放在自己的头顶。
“你叫什么?”
“晚辈玉唐怜倾公主,随母姓,名叫天劫。”怜倾看向天亦雪说道。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你呢。”天亦雪又看向梦天机问道。
“晚辈梦天机。”
“你和他什么关系?”天亦雪嘴角含笑问道。
“他的兄弟。”
“哈哈哈哈!”天亦雪仰天大笑,笑着笑着一行眼泪从眼角涌了出来,“尊上,尊上!千万年的执念啊!”
怜倾看着大笑的天亦雪有些疑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看到怜倾怎么执念就消散了?”星霜不解地问道。
“怜倾是阿雪的后人,白昼是狂歌的后人,阿雪身殒,执念化为诅咒,若狂歌真的是杀他们的凶手,他的后人和狂歌的后人见面必是死仇,又怎么会互生情愫结为夫妻?而且听寒的后人又怎么会和白昼成为生死兄弟?”
天亦雪看着眼前的三人,思绪似乎回到了上古,那个山河别院的枫树下,天亦雪,梦听寒与君狂歌把酒言欢。
梦听寒也恢复了神志,走了过来,一时感慨万千。
“你和尊上是什么关系?”梦听寒看着白昼问道。
“传人。”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天空传了过来,残千月拉着星霜从天而降缓缓落在两人身前。
看到残千月,梦听寒天亦雪连忙跪下行礼,残千月双手扶住两人,感慨地说道:“终究是我对不住你们。”
天亦雪抬起头,看到一头青丝的残千月,不禁心头一颤问道:“尊上,您,您。”
“自卸魔身。”残千月淡然一笑拉住星霜的手说道,“弥补些许遗憾。”
随后两人连忙向星霜行礼,也被星霜慌忙拉了起来。
“你们执念已消,今后想去哪里?”残千月问道。
“尘归尘,土归土,如今枷锁已断,我们也该散去了。”梦听寒说道。
残千月知道他们俩的心思,也没有阻止,天亦雪走到梦天机身前,伸手从他怀里将白昼的两个孩子抱起来,看着怀里的孩子,天亦雪内心无比满足:“一阴一阳,这两个孩子不一般。老梦,咱们是不是给孩子个见面礼?”
“哈哈哈,给就给个大的,咱们这些大家伙就靠他们延续荣耀了。”
说完身影消散,一道紫金光芒融入了月玉心的额头,光芒游遍月玉心的全身,最后在眉心凝成了一道细小的红痕,痕迹如雪,又在中间隐隐显示着太极的阴鱼。
天亦雪也笑了笑,温柔地说道:“一生平安就好。”说完也身化流光融入白登云的体内,流光闪过,白登云的眉间浮现出一道闪电的痕迹。
两个孩子静静地看着两人消散,嘴角一撇,哇得哭了出来。
“唉。”残千月微不可寻地叹了一口气,随后走到白昼身前,苦苦支撑的白昼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怜倾连忙要给白昼输入灵力,被残千月制止:“前辈,夫君他。”
“他没事,那一剑重开天地,功力运转太快,经脉受损,无妨,让他自行恢复就好,这样他才能仔细感受那一剑。”
“嗯。”
“带他回月族吧。”残千月平静地说道。
“前辈,那后面还有什么计划?”
“一年后,踏平北荒!”残千月眼神凌厉看着北方的天空,杀意四溢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