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楠翻了个白眼,顿时不想理他了。
他转头又想让纪砚尘去上首坐着休息,毕竟是太子,今日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身份能高出他,上首的尊贵位置自然是要留给他的。
可谁知刚一转头,他就发现纪砚尘已经坐下了,位置还就在贺成江旁边。
他心里闪过一抹异样,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纪砚尘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笑了笑,解释道:“这里并非宫中,云楠不必在意那些礼数。你是主人,孤是客人,自然不能抢了你的风头,坐在这里也算合理。”
合理是挺合理的。
但是……
纪云楠看了看纪砚尘旁边更好的几个位置。
但这里分明有更合适的位置。
就在他准备说话时,阁外忽地传出仆从一声唱喏:“二皇子到。”
顿时整个墨香阁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纷纷朝着门口望去。
纪云宸今日穿了一身绛紫锦衣,衣服上的云纹给他整个人添上了一派随意潇洒的气质,让人越发觉得他如清风朗月。
一路走来,众人纷纷向他行礼致意,态度也甚为亲近。
贺成江看着轻嗤一声,用只有纪砚尘和纪云楠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他倒是更像储君。”
纪云楠一惊,连忙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
贺成江不应声,咔嚓一下捏碎了手中的花生壳,稀碎的残渣顺着他指缝落下。
纪云楠连忙看向纪砚尘,生怕这位真正的储君生气,可纪砚尘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好似并没听见贺成江的话。
可刚才那话连他都听见了,距离贺成江更近的纪砚尘又怎会没听见。
皇家心眼子都多,面上冷脸时反而说明事情好解决,可若是笑吟吟看着好像不在意的样子则代表着事情越发严重。
纪云楠同情地看向贺成江,着急着去招待纪云宸,只低声对他匆匆道:
“得罪太子,你完了!”
贺成江挑眉,对上纪砚尘温和带笑的眼睛,忍不住也露出一个笑容,撑着头问:“听说我完了?”
他那表情看起来不像是自己要完,倒像是纪砚尘要完。
纪砚尘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目光一转便落在了纪云宸身上。
纪云宸的确比他这个太子更像是储君,也比他更得安帝的喜爱。哪怕什么也不做,也比他什么也做尽的过得要好百倍。
纪云宸走到席边才好像看见纪砚尘,挑挑眉,露出一个笑容:“皇兄,你也来了啊,身体好些了吗?”
他比四皇子聪明,并没有提起前段时间纪砚尘被禁足的事情,算是给足了他脸面,也给自己赚了一波关心兄长的好名声。
“好些了。”纪砚尘回以温和的微笑,脸上不露丝毫异色。
看起来真有些兄友弟恭。
“既然人都已经到齐,就现在开宴吧。”纪云楠出声打断两人交谈,对纪云宸露出一个笑容,引着他往前走。
谁知纪云宸却是脚步一转,坐到了贺成江的另一边。
纪云楠一愣,表情顿时更加古怪起来。
贺成江面色不变,开口道:“殿下,您的席位在前面呢。”
纪云宸微笑:“不必,本殿下觉得这里就很好。今日既然是才英宴,便该只论才学高低,不论尊卑上下。云宸自觉才疏学浅,前面的好位置当留给各位儒学大家才是。”
他一句话说得漂亮,让许多人都露出了笑容,纷纷称赞纪云宸的谦逊。
当在场人焦点都在纪云宸身上时,却有一人脸色彻底难看起来。
那就是提前抵达的四皇子纪云珑。
纪云珑来得早,与几个早就有意向拉拢的人打过招呼后,便落了座。因为他皇子的身份,席位自然在最前面。
之前看见纪砚尘在贺成江身边入座时,他还没觉得有什么,只觉得这个大哥装腔作势,连身份都不顾了,可当看见连纪云宸都选择了贺成江另一边,还说出那样一番冠冕堂皇的话,顿时仿佛被打脸似的。
要说纪云宸这话没有针对他,他是打死也不信的。
纪云珑都能明显感觉到周围那些人看自己时,眼神中的不满。就连他好不容易拉到好感度的几个名学大家、青年才俊也都纷纷冷了脸。
…
纪云楠对太子和二皇子的反常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与人交谈时,目光频频落在贺成江身上,面带探究。
贺成江面无表情,心里就快把纪云宸大卸八块了,若不是这人抽风,导致那些酸腐书生老是一个劲往这边凑,他也不可能找不到和纪砚尘勾搭的机会。
烦死了!
‘砰’一声闷响。
旁边正在和纪云宸说话的一位书生顿时止了声,有些惊惶地看过来,就见贺成江面前的桌上,原本好好的酒杯碎成了几片,酒液流淌而出,就要顺着桌角滴落在地。
“啊,抱歉。”贺成江懒洋洋的声音传出,同时随手用帕子将淌出的酒液擦了擦,轻飘飘看过来一眼,“没控制好力道,碎了。”
他声音很轻,语气就像是在谈及什么小事。
那书生瞬间打了哆嗦,只觉得贺成江这话意有所指。
纪云宸也不明白贺成江这是怎么了,但他面上功夫一向很好,见旁边的侍从上来收拾桌面,笑着道:
“看来今日的酒不太合贺兄口味。本殿下前段时间正好得了几坛东郡的赴惊云,待会儿让人送去侯府,给贺兄尝尝东郡有名的烈酒。”
“挺好。”贺成江撑着头,似笑非笑,“不过我觉得不管是今天的酒还是那什么赴惊云,恐怕都比不上上次与殿下共饮的梨花白,您觉得呢?”
纪云宸一顿,眼神深了深:“贺兄若是喜欢,下次我在府上摆宴,一定会给你送去请帖。”
贺成江不说话,又看了一眼那面色发白的书生,才收回视线,看着新送来的酒杯,啧了一声:“真脆,随便捏一捏就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