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钰醒过来,老太太听说了,药也不吃了,急急忙忙下床去看他。
“我的憨孙孙啊,你这是去了哪里呀,可把奶奶我吓得不轻!”
老太太握着童钰的手,怎么也不肯放下。
“奶奶,我就是睡着了,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童钰暂时还不能把和梅嬉的事情告诉家里人,一时半会儿他们是无法接受的。
得筹划筹划,找个合适的时机来说。
“说说看,都梦到谁了?”奶奶问。
“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迷路了,见到了一些人,也不认得是谁。孙儿心里惦着奶奶,不敢贪玩,就回来了。”童钰说。
“是吧!我说呢,外面再好,也不如家里好!再不要瞎跑,吓唬奶奶了。”
老祖母颤微微地起身,在母亲的扶持下离开。
童钰望着祖母和母亲的背影,忽然心生愧疚。
他明白了,自己能够健康快乐地活着,对亲人是最好的交待。
晚上,童钰正在画画,梅嬉来了。
童钰没有抬头,他假装一无所知,专心致志地画画,梅嬉立在他的身侧,直到一幅梅花快完稿了,他仍是不理她。
梅嬉也不急不恼,静悄悄地立在他身边。
她以前经常这样立在他身畔,只不过,那时她隐身,他看不见她,她也不怪。
今日,他怎可能看不见自己,是在装呢!
她有些忍俊不禁,一本正经的童钰,捉弄起人来,也是这样一本正经,倒也挺好笑的。
直到一幅画画完了,童钰才转过身,拉过梅嬉的手,笑起来。
他的眼睛里,是藏也藏不住的爱意。
梅嬉假装委屈地扭过身,不理他。
“我知道你来了。逗你呢!”童钰忙不迭地解释。
一刹时,梅嬉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晶莹的眼泪,欲滴未滴,楚楚可怜。
童钰慌了,心都疼了:“我错了!错了!再也不开这样的玩笑了!”
梅嬉的眼泪落下来,眼眶红了,却破啼为笑:“人家也是逗你呢!”
啊!遇到一个戏精!
童钰的眉头展开来,他长叹一声,说:“梅嬉,我这颗心,迟早要被你虐停掉!”
梅嬉道:“我这颗心,早就不为自己跳了。它一直为你跳着。”
童钰紧紧地拥紧她。
童钰牵着她,在画架前停住,拿起笔,在空白处写了几个字:“多谢梅嬉,伴我微吟。”
梅嬉看出来,他偷用了韩疁的《高阳台.除夜》里面的句子:“掩清尊,多谢梅花,伴我微吟。”
梅嬉笑了,接过笔,在童钰的眉心画了一朵小小的梅花,“从此以后,我就住在你的眉心了。”
童钰拿过笔,寻到一个扇面,了了几笔,画了一幅梅花,写道:“从此年年、飘到眉心住。”
题款“二树”。
梅嬉问他,为什么叫二梅。
童钰就把梦到自己变成梅花的事告诉了梅嬉。
问:“你说,我前世可不可能也是一棵梅树?”
梅嬉笑而不答。
童钰说到父亲,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帮父亲洗脱不白之冤。
两人合计着,最重要的找到作假画的人,从这个人身上也许能查到买画的人。
梅嬉说:“作画人会不会是袁江啊?这个人是个鬼才,仿摹能力一流。除了他,当今这世上,别人无法模仿得一丝不差。本来摹仿前人的名作,当今也很流行,但《千里江山图》,要摹仿,不容易,必须见过这幅画,研究过这幅画的人才能办到。袁江师从仇英,仇英既工设色,又擅水墨,所以《千里江山图》的色彩才能那么逼真。据传,仇英曾和一僧人交友甚密,我推测,这一定是延光大师,所以,仇英能看到真迹并仿摹的可能性很大。这样一来,袁江看到《千里江山图》的可能性也很大。现在,袁江失踪了,找到他,才能找到答案。”
童钰蹙着浓黑的眉,“袁江会躲到哪里去呢?”
“他以画为生,必定会在一个离画市不远的地方。他有一个生病的孩子,必定会找一个药材方便的地方。”梅嬉说。
“鱼翅、海马和熊胆,他必定会去到沿海一带。”梅嬉说。
两人拿出地图,仔细查看,沿海有七省,袁江会去往哪个省呢?两人无有头绪。
“只好一个省一个省去找。袁江必定会给孩子抓药,也可能去画市卖画。所以找起来倒也不难。咱们先从山东省找起。”童钰说。
两人合计着什么时候动身,怎样说服父亲童一山。
“还是得请四阿哥帮忙。”童钰说。
第二日,童钰就找来了刘凤冈,商量去山东的事情。
“我正头疼着呢!幸好你叫我,不然,我爹是不会放我出来的。今年科考,我爹非让我参加不可,说要是不弄出名堂来,就不准我进家门。天天啃书、啃书,我屁股都起茧子了。赶紧让四阿哥想个辙,出去透口气。远的不说了,让四阿赶紧组织春猎吧,我这筋骨,不活动都要废了。”刘凤冈一进书房,就开始抱怨。
“我估计,我们从山东回来,差不多春猎就要开始了。”童钰说。
“去山东?去山东干嘛?”刘凤冈一边问,一边看书桌上的扇面。
“钰儿,这个好,这个好!我保证这幅扇面一到市面上,那些富家小姐们肯定争个你死我活!”
“好好的说着去山东的事情,怎么又跑题了?你这脑袋能不能装点正经东西,一天到晚钻到钱眼儿里。”童钰说。
“我跟你讲,我除了跳舞唱歌,另一个天赋是做生意。可惜我爹一门心思让我科考,不然这京城,早晚出一个商界巨贾,叫刘凤冈。”
他拿着扇面,爱不释手。
“这个扇面,留着。”童钰夺下扇面,“咱们去找四阿哥商量商量,想个去山东的由头。不然我爹是不放行的。”
“扇面给我,我就去找四阿哥帮忙。不然嘛……快说,这是不是给心上人的扇面?”
刘凤冈狡黠地看着童钰。
童钰挑了挑眉毛,“有这么必要大惊小怪吗?”
“好吧!言归正传。去山东干什么?”刘凤冈问。
“去找袁江。他可能逃去了山东。四阿哥派出去的人,一点消息也没有,我们不应该坐以待毙。”童钰说。
刘凤冈点头,“行,一起去找四阿哥。”
四阿哥正在筹备春猎的事宜,听了两人来意后,说道:“你们来得正好。春猎将近,阿玛让我来筹备,诸多事宜,脱不开身。有一件事情,要你们帮忙。”
“你们,加上沈又希和海青,四个人一起去山东,悄悄地。皇上收到线报,东北戍边大将托赖有勾结俄罗斯出卖情报的嫌疑,皇上要确凿的证据。你们不是要找袁江吗?就以找袁江为借口,把证据收集齐了。通关文牒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这托赖,不是托蒙的哥哥吗?”刘凤冈问,“我怎么觉着,袁江跟这托赖脱不了干系呢?”
童钰说:“这也只是猜测。还是赶紧通知海青和又希,早点出发,希望回来能赶上你心心念念的春猎。”
父亲听说他们被派去山东,只提醒他注意防范李德树这人,这是一只笑面虎。
五个少年人虽然装扮都很低调,但他们身上独特的气质,不俗的相貌,依然让他们如鹤立鸡群,一路上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刚到山东地界,巡抚李德树就派了人前来接应了。
接风宴上,李德树看着他们一个个意气风发的样子,高兴地哈哈大笑,“自古英雄出少年!你们一个个气宇轩昂,都是成大事的人啊!好!好!好!”
他望着对面的童钰说:“当年你爹到山东办案,也是我接待的。他打这儿回到京城,你娘就生下了你。瞧这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你也长成了大小子了!”
“海青在上次瘟疫中的表现我是早有耳闻,你父亲的医术被你发扬光大啦!”
跟童钰说完,又转头跟右侧的海青说话。
“又希不愧是沈将军的儿子,瞧这身板,就知道你将来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他的拳头在沈又希肩上左肩上捶了两下。
“刘凤冈,歌舞双绝!我女儿每次来信,都要提到你新谱的曲呢!我闲下来,偶尔也会吹奏一曲!怎样,饭后咱俩和一个?”
他一边给刘凤冈倒酒,一边说。
凤冈笑着举杯答应。
“这位是哪家后生,生得这样俊俏,以为宋玉再世呢!”他的目光望向梅嬉。
梅嬉被夸得红了脸。
童钰说:“他叫梅亦东,京城梅家的小少爷。”
“好!好!好!都是一表人才啊!”李德树哈哈大笑。
“四阿哥早就着人捎了信来,说你们此次要来寻一个叫袁江的嫌疑人。你们放心,只要是在我山东地界,即使他能上天入地,我也保管给你们找出来。”
李德树拍着胸脯说。
待席散,他将众人招进书房,一改之前的平易近人,表情严肃地说:“四阿哥应该把任务告诉你们了吧?事关国家存亡,卖国贼一定要除掉,不然国家不得安宁。此次查案,关键是拿到证据交给四阿哥。因为种种原因,我不便明里出手,你们打着寻人的由头来,方便掩人耳目。需要我提供线索的,需要我帮忙的,我自会让我的亲信跟你们接洽。”
李德树抱拳,“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此事重大,就拜托各位了!”
几个少年被说得热血沸腾,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即将奸细捉拿归案。
“你们要调查的事情,牵涉到很多人的利益和身家性命,他们肯定会百般阻挠,必要时会杀人灭口。所以,各位一定要以不暴露自己为前提,保护好自身的安全。建议你们分成二个组,这样不仅能分散对方的注意力,目标也小,还能互相照应。”
李德树说,“我接下来要说的很重要,请大家认真听仔细了,这可关系到大家的生命安全。”
他将接头暗号、联络地点、联络方式以及遇到紧急情况如何自救都一一告诉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