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了童钰。
推窗望出去,门外来了一群住店的,有男有女,有中原装束的,也有外国装束的。
童钰心想:这小地方,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阳光从落日寺背后升起来,那景象令童钰都看呆了。
一幅天然的无需构图无需删减的画作展现在眼前。
他迫不及待敲开了塔莎的门,把她从床上拖起来:“快看,快看!太妙了!”
塔莎来到窗前,童钰指给她看:“是不是很绝妙?”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太阳出来了吗?”她伸了个懒腰,又扑到了床上。
梅嬉面对这样的落日寺竟无动于衷,让童钰很是不解。
童钰的心海被日出翻起汹涌波涛,回到房间,找来纸笔,撑开画架,望着落日寺,在画纸上刷刷挥笔。
待画毕,童钰爬上落日寺,才发现,这落日寺处处都体现着美学与艺术。
房屋的座落和朝向与山河都形成呼应,建筑的高矮也和山的高矮形成参差,田地的大小,道路的曲折,道路两边的草木,都似精心设计过,这简直就是画在大地上的名画和杰作。
刘凤冈们起床看了童钰留在房间的画,也连声称赞。
这时,镇长来邀请童钰一行参加镇里的学堂和医馆。
到了学堂门口,刘凤冈看着头上的匾额说:“这哪里是个弹丸之地的学堂,看这气度,比咱们那地儿也不差呀!”匾额的颜色也很特别,用的是青绿两色,“天一”两个字依然是瘦金体。学堂里有孩子们的习字,也是清一色瘦金体。
穿过池塘,亭台桥榭,二十几个孩子正在上课,有男有女,个个眉清目秀,自有神韵。
“这地方果然好风水,瞧这些孩子,个个都长得跟人精似的。”沈又希在童钰耳边说。
镇长介绍说,这里的孩子只要到了学龄,就会被送到学堂来读书,一直读到十四岁。学堂是集资办的,不收费,所以,家家户户的孩子都可以上学,镇上没有一个白丁。
镇长带大家到后堂,有孩子在画画。墙上密密贴着孩子们的习作。
童钰在一幅《惊蛰》的作品前停了下来。这创作手法、气韵、情感,似曾相识。却没有落款。
“这是哪位先生画的?”童钰问。
值日老师走过来看了看说:“这不是我们的学堂的学生画的。是一位居士的女儿画的。”
“多大的女儿?”
“十来岁的样子。”
童钰心内更是疑惑,十来岁的孩子,竟有这样的画感,实在是天才。
“了不起!真了不起!”刘凤冈在旁边连声赞叹,“要是能见一见这位天才就好了。我们可以帮着把她的画推向京城。”
“这家人行踪不定。我们也只是知道,他们在这深山里住,偶尔来镇上闲逛。”
“这家人姓什么?”
“姓梅?还是姓林?没大记住。”
镇长带着大家又去参观了医馆。
医馆里没有坐堂大夫。三几个人拣药,包药,出门。
“咱们这儿没有大夫。人人都通晓医理,自己身上有毛病了,来这里拣些药材回家熬煮。碰上药不能除的疑难杂症,会找上几个年长的族人会诊,一起给个方子。”
正看说,匆匆来了一人,在镇长耳边说了几句话,镇长的脸色瞬间冷凝下来。
“有人欲擅闯落日寺,我得去看看。抱歉!”镇长抱了一下拳,风一样走了。
这落日寺平日里是不开放的,只在初一和十五开放给镇民,让他们来上香磕头。
闯寺的人,正是清早童钰瞧见的那伙人。其中有个俄国人,长得五大三粗,却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这落日寺不对外开放,是祖训。各位既是来上香,为何要打伤守寺的僧人呢?”镇长问。
“天下寺庙是一家,我们就想进去烧几株香。”
这时,老槐树下的那口大钟忽然响了起来。
不一会儿,镇上的人就聚到了寺门口。
那群人一看被包围了,立即软了下来,散去了。
童钰们跟着镇长回到学堂。
“闻掌柜传言给我,各位来本镇,就是想看一眼《千里江山图》。请随我来吧。”
入了后堂,王掌柜将贴满学生习作的那面墙打开,一道门出现在眼前。
穿过去,是一个地下室。
没想到里面的空间这么宽敞。顶上有几方大大的亮瓦透进光来。
一个神龛出现在眼前,上面写着先祖王希孟。
“王希孟?你的先祖?《千里江山图》的作者?”
“正是。”
“不是说他十八岁就去世了吗?哪来的后人?”
镇长摇了摇头,带大家去了旁边的屋子,里面堆满了字画,打开来看,居然都有“王希孟”落款,画作多是山水,笔法细腻,气势恢宏,风格倒是与《千里江山图》一脉相承。
“先祖在宫庭深受陛下爱佑,陛下怎么可能因为一幅《千里饿殍图》而将他斩杀。实在是他身负重任,不得不隐世。”镇长说。
难怪这里用的都是瘦金体。那是徽宗自创的字体,这王希孟以此向恩师致敬啊!
原来,当年政局动荡,列强掠夺,宋徽宗早有预感,命人将宝藏收集起来藏于秘密地点,为了便于寻找,命王希孟做一幅藏宝图,于是就有了《千里江山图》。千里江山图并非孤本,王希孟耗时三年,一共画了十二幅,其中的十一幅藏于天下的十一个地方。
“落日寺正好就有一幅。”镇长静静地说。
几个人听了这句话,心跳都快要停掉了。
“奉先祖之命,我们王家世代在此守护此画,历几代人,夙夜难寐,一刻不曾离开过。听闻当今圣上在寻找此画,觉得是时候了。”王镇长在画堆里拿出一幅卷轴,交给童钰。
打开一看,却是一幅花鸟图。众人不解地看着镇长。
镇长将其中一个圆轴撬开,拿出一块绢布,抖开来,正是千里江山图。
“今日此画交给朝庭,我肩上的担子也算是卸下来了。”镇长语气忽然变得轻松了。
几个少年没想到,此时此刻,要寻找的画就在眼前。
“请镇长放心,我们一定将此画完好无损送到圣上手中。”
“今天镇上来了很多人,估计都是为此画而来。你们一定要万分小心才是。”镇长提醒。
“镇长可知其他画的下落?或者线索?”
“不知。当年十一幅画不可能都让先祖一个人拿着。”
也是,这样才是最保险的。
童钰收好画。一行人回客栈。
落日镇倒是不虚此行。
几个人计划明天一早就出镇往武当山方向去。
是夜,童钰做梦,一个小女孩子来到他床边叫“童钰”,声音特别耳熟。童钰心想,谁家小孩子,没礼貌,不是应该叫“哥哥”吗?
半夜,忽然钟声响起,嘈杂声从远处传来:“失火啦!救火啊,救火啊!”
果然不太平!
失火的地方是学堂。童钰他们赶到的时候,火差不多扑灭了。
镇长望着被烧的一片废墟,摇头叹气。
童钰忽然想起房中的画,急忙折返。还好,塔莎守在房里,那幅画还在。
沈又希说:“钰儿,看这架势,此番恐怕不太平。咱们得想好对策。”
“来的这些人,是被我们吸引过来的。这场大火足以说明他们的目的。”海青说。
“不如咱趁着天黑,偷偷地溜吧!”刘凤冈说。
“有女眷在,不妥。以前我们的任务就是吸引眼球,现在有了这幅画,我们身上责任重大,一定要事先想一个对策,绝不能让这幅画落入他人手中,尤其是外国人。”海青说。
四人在房里商量了一番,预测了很多突发情况,围绕这幅画制定了很多预案。
四个女子则在房外,谈天说笑,看着房间外面上下左右的动静。
翌日用过早饭,四男四女别过镇长,慢条斯理上路。
到了溶洞出口,发现大量的红蜘蛛沿着溶洞往里爬。
“天哪,哪里来这么多红蜘蛛?”
“这么些蜘蛛,若是进了这盆地,庄稼绝收,树林遭秧,恐怕会给这里的人带来灾难。”
“蜘蛛怕火!”
几个人在两边的洞口架上干柴,拿着火把引燃干柴,不消半刻,烧死的,熏死的,烫死的,地上密密布满了虫尸。所剩无几,也只好夺路而逃了。
出了溶洞,他们坐下来研究路线。
在皇上派人来接应前,他们要确保此画安全,走官道最安全。
刚上官道,就被一群蒙面骑马人给团团围住了。
打头的又高又壮,这身形,童钰一打眼,就知道是那会说汉语的俄国人。
看打扮,这应该是两拨人,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暂时结合在一起了。
“留下身上值钱的,放你们活路。”
八个人解下身上的荷包。
“那画,也留下。”一个蒙面人指着沈又希背上的卷轴叫道。
海青忽然打马冲进了对方的马群,大喊:“你快走!”
沈又希愣了一下,策马便跑。
其他人奋力拦住追上去的人,为沈又希争取时间。
“追那个背画的人!”这群人无心恋战,丢下他们朝沈又希追去。
童钰们立即转入了小路。
“咱们不管沈又希了?”塔莎问。
“放心吧,他武艺高强,追风马也跑得快,这帮人追不上他。”童钰安慰塔莎。
塔莎默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