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一山回京述完职,专门去了一趟沈府。
如今沈沉赋闲在家,沈府门可罗雀。
见到童一山,他倒是笑得出来:“如今咱倒是不必顾忌别人说我们结党营私了。”
落座后,他吩咐下人上了最好的宜红茶,边倒茶边说:“多亏你和刘侍郎在外面多方搭救,我这老骨头才能安坐在这儿啊!”
“唇亡齿寒,这道理你我都懂。再说,皇上若无心救你,谁也救不了你!所以,你若要谢,就谢皇上。”童一山品了一口茶。“嗯,好茶!”
沈沉点了点头。
提起狱中两个儿子,沈沉问童一山可有什么办法。
童一山沉吟了片刻,“咱这位年轻的圣上,心思不简单。只有庭玉最能揣摩皇上心意。”
“想我沈沉西南戍边多年,一身伤病,临了,落得个入狱的下场。若非你和庭玉鼎力相救,只怕这一身老骨头都要折在里边。如今两子下狱,一子发配,想想都叫我寒心哪!”沈沉眼里有隐隐的泪光。
“沈兄不可着急。你只需看看岳钟琪,就知道当今圣上不是一般人的心胸。这样一个想要有所作为的圣上,舍不得你这样的大将军的。不过是受点委屈。人这一世,哪个没受过委屈?令公子们都还年轻,经此一事,想必会更加懂事,也不算坏事。”童一山少不得细细地劝慰。
“眼下还算太平,圣上不过是放你回家将养些时日。我看,你呀,这样喝茶养身的日子也快要结束了。”童一山说。
“此话怎讲?”沈沉问。
童一山凑近些:“鸡心岭发现宝藏一事,已不是什么秘密。各国都盯着呢,派暗探纷纷进来探查情况。我山东那边都抓过好几拨间谍。庭玉也审过不少间谍。这一路从鸡心岭到京城,战线很长,路途遥远,这事儿,皇上肯定会有动作。我分析,西南目前还算太平,皇上说不定要从西南调兵增援岳钟琪。得有个人去西南镇着,这人非你莫属。你只记着,要跟皇上讨价还价。”他拍拍沈沉的手背。
沈沉心下明了,点了点头。
果然第二日早朝,皇上就讲了要从西南调兵,遭到刘庭玉反对:“西南匪患猖獗,若不是沈将军在那儿驻守,才将匪患渐渐平息,只怕西南是民不聊生啊!如今沈将军赋闲,十万大军一盘散沙,现在要从西南调兵,只怕匪患再起啊!”
“所以,朕想派个将军去西南?哪位愿替朕守卫西南?”皇上看了一圈,说:“乌都尔汗,你愿意去吗?”
乌都尔汗一听皇上点他的名,立即跪下:“皇上,臣年迈,且长年哮喘,去西南,臣,臣怕是力不从心啊!”
皇上看了看他官服下那圆滚滚的肚子,叹了口气。
其他几位满族将军只怕更不济,他们只擅长在草原马背上作战,西南山高林密,加上气候原因,无人能胜任。
几个人看皇上的目光扫过来,赶紧低下了头。
年轻的皇上又叹了一口气。满朝的人,找不出一个可用的。
“罢了!沈爱卿,你可愿意前往?”皇上问。
沈沉跪下来说:“皇上,老臣比乌都尔汗将军年长3岁,长年在西南,一身病痛。幸有两子从旁协助,才能勉力维持。如今两子皆在狱中,臣只怕是力不从心啊!”
皇上看了看下面,问张庭玉:“沈家的案子是你审的,你说说他们犯了什么罪,还被关着?”
“回皇上,臣的奏折里已经写清楚了,沈家的两子沈再希、沈复希均无罪。”刘庭玉说。
“无罪那就赶紧放了!”皇上很不耐烦地说。
堂下无一人吱声。
年轻的皇上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说:“兹令沈沉官复原职,即日起携二子前往西南就任,不得有误!沈将军,可有异议?”
“臣接旨!”沈沉跪下。
就这样,沈家的困局解开了。
沈沉回到家,立在堂前,盯着燕子窝看了很久,很久。
待大儿子、二儿子回到家,沈沉一刻也未耽搁,带上二子奔赴西南去了。
童钰们听说沈沉官复原职,打心里替沈家高兴。
刘凤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巴雅,巴雅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沈家终于脱困了。难过的是,沈又希还在充军。想着他还是塔莎的未婚夫,不禁黯然伤神。
海青配制了一批腊丸,有除瘴的,有防虫的,有防瘟病的,让童钰捎给沈又希。童钰刚好也备了些过年的东西要交给他,就一并打包,托木家的渠道捎给沈又希。
沈又希也给童钰捎来了一封信,告诉他,鸡心岭有新的发现。在地底下,又发现了一个门,应该是通往更深的地底。只是这门,不知道用的什么材料,居然连火药都奈何不得。岳钟琪怕毁坏内部,就停止破坏,把情况报告了皇上。
正待跟刘凤冈说这件事,宫里派人传唤。童钰行至宫门,就见刘凤冈正在门口等着他,远远的,海青也正在走过来。只差沈又希了!童钰心里说。
“你说这大过年了,召我们何事?”
“大致是猜到了。这次咱可以帮又希一把。”
“什么事?”
童钰抬起下巴指了指海青,意思是“等那货来了一起说”。
“海大夫,你能不能走快点?怀孕的是你娘子,又不是你!”刘凤冈急不可耐,大声朝海青喊。
“兰若又怀孕了?”童钰问。
“不是兰若。是竹若。”刘凤冈说。
“竹若?”童钰想起自己脑海里曾经浮出的画面,心里咯噔了一下。
三人碰头,童钰大致把沈又希信中说的事情给大家说了一遍,并推测皇上召见就是为了这事儿。
“机会来了。就看你们的神助攻了!”三人不约而同地伸出了右手,击掌:“就这么定了!”
果然不出童钰的猜测,皇上要去鸡心岭。
“这马上要过年了,又是冬天。皇上,能不能过完年,开了春再去?”海青说。
“不!要早点去,迟恐生变。给你们七天时间准备,咱们在路上也可以继续过年。这次出门要大张旗鼓。”皇上说。
”七天,那不是正月初五?”海青问。
“是的,正月初五。”
“这耳目众多,咱大张旗鼓,怕是不安全吧?”刘凤冈说。
“就是要趁这次机会,把各路鬼神都引出来。以前我们在明,他们在暗。这次得把他们摸清楚了。”皇上说。
“那咱得叫上一些手身好的。可惜沈又希不在。属他身手最好。”刘凤冈说。
“不怕!这次安排了亲军营600人随行。另外,还有神机营在暗处。不是,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皇上说。
600人!那加上神机营,不是有近2000人出动啊?都知道咱这位皇上一向行事高调,但一次派出这么多人,看来是志在必得了。
“人是多,可这都是保卫皇上你的。满族人哪会保护我们汉人?”刘凤冈小声嘀咕。
音量恰到好处地让皇上清晰地听见了每一个字。
童钰用手肘碰了碰刘凤冈,示意他别说。
皇上看了看刘凤冈,又看了看其他两人。
“那你们说怎么办?把沈又希叫回来保护你们?”
“皇上,我们的命都不打紧。只是,童钰这宝贝疙瘩,您舍得让他涉险?”刘凤冈继续说。
“你们几个人的武功,我多少也知道点底细。我不信,紧要关头,你们真不能自保?”他忽然提高了音量,眼神凌厉地扫过每个人,“你们那点心思,以为我不知道?表面上对我恭恭敬敬,心里指不定埋怨我呢!”
三个人赶紧跪下。
“大清是讲律法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上至王公将相,下至百姓,莫不遵从。怎么轮到他沈又希,就得例外?就因为他是我的伴读?就因为他是沈沉的儿子?我是你们的皇上,但同时也是天下人的皇上!这一碗水,若不端平,如何叫天下人信服?如何统治天下?你们想过了吗?”皇上说完,挥手示意三人起身。
“凤冈心直口快,请皇上勿怪!”海青赶紧求情。
“朕的伴读少吗?为何只有你们几个留在朕的身边?你们想过吗?”皇上站起来,“朕的天下,是满族人的天下,也是汉族人的天下。朕虽是满人,但是,朕从小学习汉文化。朕的心里,没有满人汉人,只有我的子民。留你们在身边,是因为你们是汉人中的佼佼者,是朕的可用之材,是可以帮朕治理国家之人。你们不是朕的酒肉朋友,是朕的左膀右臂。你们要比其他人更律己才是!”
“请皇上恕罪!凤冈从小就是这样,嘴快心直。其实我们都知道,这次沈家若不是你一直暗中袒护,指不定会落到如何田地。这次鸡心岭之行,想来不会太平。沈又希熟悉那里的情况,大家的意思是,皇上能不能给沈又希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童钰说。
“嗯。我倒是要看看,他经此一事,可有些长进没有!?”沉吟片刻后,他说,“这样,他的追风跑得快,让他负责前锋探路,查看道路和地形,收集沿路情报。至于你们,就各行其事,去吧!”
三个人赶紧谢恩领旨。出了门,三人欢天喜地,击掌庆贺。
望着湛蓝无垠的天空,童钰心想,人生第一次不在京城过年,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