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虽然少了沈又希,可毕竟觉得事事也算圆满,所以过得还是很开心。
正月初五,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出发,皇上的南下考察开始了。
队伍里,周高高、巴雅女扮男装,跟童钰们一样骑马前行。
童一山因要去山东,所以也一路同行。
巴雅一直觉得,沈又希如今这样的状况,都是自己造成了,但是所有的人都在想办法救他,自己却在他最需要的时候,躲在家里。加上塔莎为了他,还谎称自己有了他的孩子,这对一个姑娘来说,太了不起了。所以她不恨塔莎,倒是心里很佩服她的勇敢和仗义。基于这样的原因,她不敢面对沈又希。
周高高这样冰雪聪明,怎么不知道她的想法呢?
“这件事情怎么能怪你呢?一切发生的都是该发生的。这是沈又希的人生功课。即便不是巴雅,也还会有乌雅、周雅、黄雅出来教会他这一可。与其是别人,不如是你呀,因为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不是吗?”
周高高一通说教,巴雅犹豫了。
“唉呀,别犹豫了!这是他的人生低谷期,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此时你的出现,就是对他最好的安慰。你也知道,塔莎跟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只是为了救他。如果这种时候你还吃醋,就太小气啦!”
“我才没那么小气!”
“那就跟我一起去吧!给他一个惊喜!”
打定主意,两人就去缠刘凤冈。刘凤冈被逼得没办法,打听到可以带家卫,就让他俩女扮男装,冒充自己的家卫。
童钰在人群里看到周高高和巴雅,问海青,“她俩怎么跟来了?”
“你去问刘凤冈吧!竹若听说她俩要来,也吵着要来。要不是有了身孕,没准儿就跟来了。”海青说。
“竹若怀孕了?多久了?”童钰问。
“不到二个月。”
“第一胎,你要多上点心。”童钰说。
“放心。她年轻,没事的。再说,我可是海青。”海青扭头看了看童钰,奇怪这个大冰块什么时候关心起别人家的家事来。想来,都是梅嬉改变了他。不禁笑了起来。
童钰下巴抬了抬,问海青,“一共多少辆马车?”
“装货的有50辆,坐人的马车10辆。这5辆,全是药材。归我看管。”海青笑。
“皇上在马车上吗?”童钰问。
“难说。听说这次把杨之换也带来了。”海青悄声说。
“你是说,最擅长易容的那个杨之换?”童钰问。
海青点了点头,四下里张望一下,“没准,皇上此时根本不在马车里。”
童钰挑了挑眉毛,唇角挑了挑。换作是自己,也不会坐马车。
“咱这位主子好游山玩水、好讲排场的名声算是传遍天下了。”望着眼前长龙一样的队伍,海青说。
“虚虚实实。也好。”
两人并肩而行。不再说话。
日头渐渐升高,出了京城,四目望去,一片荒凉。
“海青,钰儿,你们怎么这么磨叽?”刘凤冈远远地逆着队伍跑过来,冬日的阳光照在他年轻好看的脸上,洋溢着春风。
“春天快要来了!”童钰吸一口凛冽的空气,望着原野上的羊群说。
“今年春天来得早,你看马蹄下的草,已经开始泛绿了。”
就这样晃荡了一路,天快黑时,在一个寺庙住下来。600多人,寺庙里根本住不下,亲卫营的人围着寺庙扎帐篷。
童钰他们分到了两间房,还算好。亲卫营首领马佳敏还挨个房间送来了木炭,说今夜可能下雪,注意防寒保暖。
亲卫营600人在寺外齐整整扎下帐篷,并就近到山上砍来了木头,架起了一堆一堆篝火,映红了半个天空。一看这阵仗和章法,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
除了巡逻警戒的,侍卫们都围着篝火,有说有笑,烤馕的烤馕,烤肉的烤肉,香味一阵一阵飘来。女孩子未见过行军打仗,看什么都新鲜。巴雅和周高高非要出去跟他们一起烤火。
“去吧,今夜很安全。”童钰跟刘凤冈说。
这里并未离开京师防区,假使有人真要动手,也不会选在这里。
童钰发现,这寺里,连挑水扫地的和尚都身怀武功,走路与常人不同。
所以,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安稳觉。
刘凤冈带着巴雅和周高高,边吃烤肉边跳舞,引得这些马背上的汉子也跟着一起跳起来,好不热闹。
海青去给侍卫们准备防寒的药品去了。
童钰一手拿水壶,一手拿烤肉,坐在火堆边。
皇上一身便服来到他身边坐下,“你怎么不去跳舞?”
童钰见是皇上,正欲起身,被他用指按着肩膀坐下了。
“让皇上见笑了。我不会跳舞。”童钰答。
“上善若水,君子如水,随圆就方才好。”皇上指了指刘凤冈,“凤冈的性子就很好。很合群。”
“皇上说得是。”
“那穿绿衣的小孩是谁?”皇上指了指周高高。
她虽一身男装棉服,仍掩不住清秀好看的眉眼。此刻,她笑得像个幸福的婴孩,火光映照下,灿烂而明媚。
“那是凤冈的家卫。听说双节棍耍得不错。”童钰说。
皇上点了点头:“到底是刘凤冈,选家卫也要挑好看的啊!双节棍,双节棍表演起来很好看吧?”
“啊!”童钰讪笑。皇上大约是猜到了他的女儿身份。
皇上口中的这个小孩——周高高,沈又希的表妹,其母是当年京城才貌双全的沈碧云,其父是前不久才升任内阁学士的周敦儒。周家崇文,两个儿子,一个是通政司知事,一个在外任知县。偏生这周高高,从小舞枪弄棒,猴提马跳,活脱脱一个男孩子。周敦儒满腹学识,思想开明,对子女的教育,也有别于无其汉人家庭。周高高个子不高,但偏生喜欢爬高,其母给她取名高高,希望她长得高高的。从小在舅父沈沉家里,跟着学习武艺,最擅长双节棍。
自那次马场见过他一面后,情根深种。这也是她一个女儿家总想跟沈又希一起混的原因。靠近他们,才有机会靠近那个人。
今夜,她很开心,因为她知道,那个人离她很近。尽管她不知道他在哪里。
只要心怀美好,哪怕无人知晓,也可以独自美丽独自燃烧。此刻的周高高,就是这燃烧的火苗,万物的光加在一起,却不敌她眼里的万丈光芒耀眼。
他盯着这个小孩子看了一会儿,拍拍童钰的肩膀,起身回去了。
次日起床,推开窗,一天一地的雪,满目晶莹,在阳光里格外炫目。
“下雪了!下雪了!”两个女孩子惊喜地叫,震落了枝头的雪,惊飞了觅食的鸟。对面屋子里,有对耳朵分明也听见了这甜美清亮的声音。唇角不禁也往上扬了扬。
吃完早饭,大部队踩着尺许深的雪,继续向前。
路上忽然多了些来来往往的行人。
“你说,这大冬天的,他们到底是要去干什么?”刘凤冈问。
童钰和海青笑,异口同声地说:“你管人家就去干什么?”
马佳敏给了童钰们一辆马车,说是皇上吩咐的,骑马累了可以在车上休息,马车上还专门备了炭火。
童钰看了看周高高和巴雅,示意让她们俩上车。两个姑娘欢喜得不行,在马车里烤起了土豆和红薯。
“道是无晴却有晴!”童钰随口说了一句。
“谁有情,谁无情?”刘凤冈问。
“天气啊!下完雪,出太阳了啊!”童钰说。
刘凤冈白了他一眼,跳下马,上了周高高的马车。
到了中午时分,他们发现,路上的行人更多了,有步行的,有骑马的,有驾车的。看打扮,有商人,有农夫,也有像是走亲戚的。
入暮时分,大部队扎营在一个官驿。因为房间有限,童钰他们五个人只分到一间房。亲卫营的马尔佳还特意来嘱咐童钰们,晚间用火要注意,不要走了水。
吃饭的时候,皇上忽然来了。
“吃的啥,让我看看?馕,还有烤肉,不错不错!”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你们坐,坐下吃。怎么样,走了这几天,可还适应啊?”
所有人都点头。
他的目光停在周高高的脸上,一秒后又挪向下一个。然后又挪回来。
“你怎么了?脸这么红?没发烧吧?”
他伸出手,在她的额头上了贴了贴。
“没,没有。”她慌乱地退了退,低下头。
看到他的那一刻,周高高呼吸都停掉了,紧接着,整个人像火一样烧起来。
太突然了!设想了千万个场景,唯独没有想到,会在一手拿馍一手拿肉的情况下相见。为什么,总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
他笑了笑,吩咐身边的小德子,“去把我房里的橙子拿过来。”
童钰无言地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钰儿,皇上怎么转性了,忽然对我们这边体贴起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活儿要派给我们?”刘凤冈一边剥橙子一边说。
“吃吧你!”海青把一瓣橙子塞进他嘴里。
“人要是脑袋不好用,最好是不用。”童钰一旁补刀。
周高高依然傻傻地,拿着橙子发呆。
童钰看着周高高,心下叹了口气。谁又不是多情人呢!
可是,多情总被无情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