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封龙山,是一个探索不尽的宝藏地。
山中珍禽异兽、四季鲜果应有尽有。三个“帮办”经常带着大家去山里找宝贝。
趁着休息,一群人拿着大袋子小袋子,进山采野果。
梅嬉看什么都好,树上开了一朵花,“好看!”童钰就爬上去摘。
一只松鼠拖着大尾巴,好奇地看着人,梅嬉与它玩在一处,童钰就静静地在一边等着。
看见一只蓝蝴蝶,梅嬉追着去了。童钰赶紧跟上。
好看的银杏叶子,梅嬉说要拣回去做书签,童钰赶紧拾一大叠。
童钰梅嬉走着走着,就跟大部队拉开了距离。
这闲话就在他们的远处响起来了。
“这梁山伯,平素里看着那么高冷,怎么在祝英台面前就变成了小绵羊,说往东不敢往西,说要风不敢给雨,说让跪不敢站着?”
“可不是?简直就是祝英台的小跟班。”
“也难怪,你们看祝英台,长得跟个姑娘似的,谁见了不得疼啊?”
“天天一个屋住着,关系自然不一般。”
“祝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儿,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在家里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也不敢逆着他。”
“你们说,祝英台要是有个妹妹,那得漂亮成什么样啊?”
“梁山伯就是看上了人家妹妹,所以才要这么费力讨好吧?”
“看看他们俩我侬你侬的样子,太叫人羡慕了。”
“这哪是我侬你侬,是我梁你祝。”
“哈哈,我梁你祝。”
“你们是吃饱了没饿,嘴巴闲着无聊啊,背地里讲人闲话?”白朴听了,不乐意,“怎么了?人家祝英台招你们惹你们了?长得好看也是罪过?”
大家其实也并无恶意,只是普通人吧,一刻也不得闲,闲了就爱动脑子动嘴巴,仅此而已。
其实,对此,不必在意。一些善意的闲聊,就当一阵风吹过。一阵风,对人有什么伤害吗?
白朴发现他们落下了,就喊所有人停下来等二位。
“算了,不等他们了。他们呀,一贯喜欢单独行动。”
“那可不行。这山里猛兽凶禽很多,遇见狼啊虎啊怎么办?”
“跟咱们在一起,遇见了虎狼又能怎么办?你以身侍虎,让大家逃命?”
白朴觉得也对。吉人自有天佑。
两人大约也是故意跟大部队拉开距离的。
他们找到了一棵板栗树。拣了满满一袋板栗。然后躺在树下晒太阳,无思无想。
梅嬉往童钰身边挪了挪,两人头挨着头,透过手掌看树叶,透过树叶看太阳。
世界安静极了。安静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两人转头,静静地看着对方。
“知道吗?我一直都在等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我要等什么了。”她说。
“知道吗?我一直觉得我很幸运。但是你出现了,我才切实地体会到,什么是幸运。幸运就是遇见你。”他说。
相视而笑。
好肉麻!可情话若不肉麻,怎么算是情话?
“我听见你的心跳声了。”她说。
“我为什么听不见你的心跳声?”他问。
“我把心给了你呀!当然听不见。”她说。
他要贴上去听她的心跳。
她不让,推开。
她从小心脏不好,动不动晕倒,医脉也是时有时无,好像时刻要离开人间的样子。家里人也因此纵着她,惯着她。想干什么,随她心意。
她自己倒是不在意,但她怕他担心。
她反过来趴在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他的心跳声,她忽然哭了。泪流满面。
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我怎么了?”
“你这心跳到底有什么异常?为什么我听了会哭?”她掀开了他的衣襟。呆住了。
一枚梅花的印记出现在她眼前。眼泪更加止不住地流。
她胸口也有一个模一样的印记。与其说是巧合,她更相信,这是天意,是注定,是渊源。
她抱住他,听着他的心跳,泪流不止。
童钰正在安慰梅嬉,没有发现危险来临了。
一只棕熊向他们走来。怎么办?现在跑大约是来不及了。只能装死。
童钰趴在梅嬉身上,护着她。两个人屏着呼吸,紧紧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成为棕熊的掌下鬼。
等了好久,咦,怎么没动静?睁开眼睛,倒是看到两个人。
一个是他们的先生刘自然,另一个一身道袍,是个和尚。
两人及时出现,赶走了熊瞎子。童钰梅嬉跪下磕头谢救命之恩。
“不要谢我。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刘自然指了指身边的和尚,“要谢,你们谢谢这位大德。是他出手,你们才有活命的机会。”
你道这大德高僧是谁?是乾隆。目下是兴龙寺的住持,法号照见。
照见邀请两人去兴龙寺饮茶:“这位施主与老衲有缘。”他指了指童钰,要收他为徒。
“出家?”童钰看了看梅嬉,自然是不答应的。做了和尚,将来如何娶英台呢?
“不是让你出家。”刘自然说,“有时间来听大师讲法即可。”
“不妨一同来。”照见指了指童钰和梅嬉。
就这样,他们课余又多了一个去处,跟刘自然一起去兴龙寺,听经学禅。
一个人,不接触佛法,不知道佛法的广大无边,智慧无边。一旦接触了佛法,就会喜欢上佛法,喜欢上佛的智慧、宁静和喜悦。
遇见佛法,是恩典。
很晚了,白朴见两位跟随着刘自然一起回来,才放了心。
“再见不到人,我们准备去山上找了。”白朴拿着火把,站在大门口说。
李德佑见此情景,不禁笑起来。
曾几何时,这位白少爷可是拿着火把在门口堵人呢!
不知何时起,学院里开始流行一个新词:梁祝。
形容先生太太们夫妻和睦,他们用:“我梁你祝”。
形容两个人关系很铁:他们说:“太梁祝了”。
形容一个人不讲义气,他们说就:“真不够梁祝!”
形容一个东西很好,他们会说:“真梁祝!”
反正,“梁祝”,在书院里有了新的用法。
人人效仿他们,穿衣,吃饭,行走坐卧,都被模仿。
甚至,他们二人窗前插朵花,明天就有人也去弄一朵来。
童钰喜欢腊梅插瓶,梅嬉喜欢腊梅做香囊。整个学院都开始用腊梅,以致学院的所有腊梅树都被剪得光秃秃的。
更有趣的是,白朴见有商机,就雇人到山上折梅,1个铜板10枝梅,一个冬天下来,赚得不少银子。
你看,无论过去的白朴还是现在的刘凤冈,热爱金钱的本性从未改变过。无论轮回多少世,他还是爱钱。大约,金钱就是他的人生课题。
童钰梅嬉深得元师母的喜爱,经常被叫家里去吃饭。两人总是蹭饭特别不好意思,就琢磨着用什么报答师母。
师母喜欢化妆,两人就按古法炮制了一款腊梅胭脂。把腊梅花洗干净后,草木灰反复揉搓,加入柠檬汁,晒干,用小石磨使劲磨啊磨,磨得很细很细。师母皮肤白,拿它画眼影,超级好看,衬得肌肤胜雪。
白朴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炮制了不少腊梅胭脂,拉上两个人给他站台吆喝,倒是不少人买。腊梅妆于是流行起来。
梁祝二人,俨然就是闪闪发光的明星,照耀着周围的人。
古有掷果盈车的潘安,今有引领潮流的梁祝,活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自从看到童钰胸口的胎记,梅嬉就特别喜欢听他的心跳声。听到这心跳,她觉得安心,快乐,觉得是自己的心在跳。所以,躺着躺,梅嬉就会跑到童钰的床上,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安然睡去。
有天童钰在兴龙寺跟照见下棋,天太晚,照见就让他在寺里歇下。童钰虽然人在寺里睡着,但总是不踏实,总觉得梅嬉在等他,一夜辗转反侧。而梅嬉,因为童钰未归,一夜失眠。
所以,无论多晚,童钰再不敢在外面过夜了。
一日趁童钰不在,梅嬉问照见师傅,假如一个人没有心,还能不能活?
照见沉默片刻,指了指窗外的腊梅树说,你看那梅树,它们可有心?
树没有心。
不,它们有心。它们的心是这大道。与大道同在,就有心。
梅嬉没有明白照见的话。
她觉得,假如离开了童钰,她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她的那颗心,在他身上。
她忽然害怕,害怕离开书院,害怕离开童钰。
祝家与马家是世交,梅嬉还在娘肚子里,两家就指腹为婚。所以她长大了得嫁给马文才。这意味着,她将听不见童钰的心跳声。
她日思夜想,要怎样才能把马家这门亲给退了。
可是退了马家这门亲,童钰会娶她吗?
于是,某日她郑重地对他:“我唯一的渴望,就是随时与你在一起。”
童钰听了梅嬉这句话,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听着!我此生唯一的渴望,不是随时与你在一起,是时时与你在一起。”
你想说的,也是他想说的。
什么是同频共振?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