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海青这头。
两人如坐针毡,轮流在马车里守了几天,幸亏行在的人给皇上找了不少事情,再加上一路上总在看寺庙,所以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天,海青被皇上叫去了,沈又希进了马车,看着那个面无表情、跟呆瓜一样的刘凤冈,不禁又想蹂躏他一回。
他俯过身去,怼着“假凤冈”的脸,盯了半天,然后用手捏了捏,说:“嗯?这手感不太对啊?是不是瘦了?”
“也是,不吃不喝好几天了,能量估计差不多消耗完了。”他又揪起他的辫子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看看,看看,都有馊味了。”
然后又揪了揪他的耳朵,鼻子,嘴巴,甚至拿指头去吱咯“假凤冈”,“你给爷笑一个,笑一个看看。”
“假凤冈”果然咧嘴笑了一下,吓得沈又希一下子蹦起来,头顶撞上了车顶梁,那声音太响了,想必头上一定鼓起了大包。
他一边揉一边打量,“假凤冈”又恢复了呆瓜模式。
“吓死我!”
他又去看童钰,还在熟睡中。他伸手拍拍童钰的脸,捏捏他的鼻子,“钰儿,你得早点回来啊,不要见到梅姑娘,就丢下兄弟们不管啊!我看你也不是那种见色忘友的人,是吧?”
“哎,你是不是就是想见梅姑娘,所以找个借口跑了哇?”沈又希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一定是这样的。梅姑娘是好,但兄弟一起也十几年了,是吧?赶紧给我滚回来。再不回来,小心我扒了你的皮!哈哈!”
“你要扒谁的皮呀?我来帮你。”云朵冷不丁地探进脑袋。
“吓我一跳!”沈又希一看是云朵,拍了拍胸口。
沈又希一把云朵拉进了马车。
“少爷,你不会真扒他们的皮吧?”云朵悄声问。
“说着玩的。扒了他们的皮,不得冻死他们啊!这俩货应该快醒了。你去看看,有什么吃的,给他们备点。你瞧瞧这姓刘的,都饿脱相了!”沈又希说。
“好的,少爷!少爷也吃吗?我看少爷也挺瘦的。”云朵说。
“我?我瘦吗?”沈又希问。
“嗯!可瘦了!你抱我的时候,骨头都硌着我了。”云朵说。
“嗯?是吗?硌疼了吗?”沈又希看了看自己的胸和胳膊,不清楚是哪里硌到了云朵。
“那也给我拿一些吧。”沈又希冲着下了马车的云朵说。
“硌疼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刘凤风忽然开口大笑。
沈又希吓得跳起来,“你~~你~~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看看啊,我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刘凤冈把脸凑过来。
“吓死我了!你知道我这几天跟你们待着,整个人都不好了!诡异极了!”沈又希一拳打在刘凤冈肩上。
刘凤冈吃了一痛,大叫一声,“轻点!没看见我都饿瘦了吗?”刘凤冈说。
“你说,你是什么时候偷摸抱云朵的?”童钰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你们!~你们两个!简直要被你们活活吓死!”沈又希跺了跺脚。
“快!老实交待!什么时候抱了云朵?”刘凤冈追着问。
“无不无聊!现在你们回来了,我去把海青找回来,说正事!”沈又希说完跳下了马车。
“哎哟!不好意思了!这家伙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刘凤冈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不经逗的!”童钰说。
四个人在马车里,你看我,我看你,忽然伸出手,紧紧地叠在一起。
“说说,我们不在的这几天,有什么新闻吗?”
“还好哪!皇上不是批折子就是看寺庙,没发现什么异常。”海青说。
“事情办得怎么样?”沈又希问。
“我爹答应过问了。”刘凤冈说。
“皇上这次怎么怪怪的?我看刑部上的折子,他压着好些天没批呢?”
“什么折子?”童钰问。
“有人上折子,说查家要造反。说什么‘自古以来,列鼎而食,天子九鼎,诸侯七鼎’,一个商人,竟敢私自造鼎。这就是想要造反。”海青一边想一边复述折子内容。
“谁这么无聊?简直是无中生有!”刘凤冈气愤极了。
“谁?皇上!”童钰说,“还记得那天逛水西庄吗?跟着我们的黑衣人杨之换,我现在认真想了想,一定是皇上。而且他也看到了鼎上刻的字了。”
“那他到底想干什么?”刘凤冈声音低了下去,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怀璧其罪。查家太有钱了。你看那个水西庄,豪华程度,连皇上都不敢想象。这几年,一直打仗,加上匪患,朝廷需要大量的钱来支撑。所以,我想,皇上并不想赶尽杀绝,那无异于杀鸡取卵。”童钰说。
“你的意思是,皇上只是想吓唬一下查日乾?”刘凤冈说。
“也只是猜测。如果不出所料,你爹应该会写一个关于查氏的折子来。让查氏将功折罪什么的。”童钰一边说,一边拍了拍刘凤冈的肩。
刘凤冈陷入了沉思,半晌说:“难怪我家老爷子这次没拿棍子打我。就是说,很可能他和皇上早就串通好了?”
“有没有串通不知道。但你爹最擅长揣摩皇上心思。他一定知道皇上想干什么。一定会挺身而出,替查家说情。反正不是你爹,也会有别的爹,哦,不,别的人的爹站出来。”
“查家太无辜了吧?”沈又希说。
“什么无辜不无辜?在皇上看来,他查家是盐商,是朝廷给了他赚钱的机会。”海青说。
“那你说,会赚钱还成了坏事?”刘凤冈问。
“会赚钱比不会赚钱好。起码查家可以用银子保住一家人的命。若是普通人家,造鼎这种可大可小的事情,没有钱,如何摆平?”海青说。
刘凤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我还是不要做什么大商人了。我不要任人宰割。”
“美得你!还想大商人呢!你爹头一个打断你的腿。”童钰说。
果然不出所料,一行人出了潞安地界,刘庭玉的折子就来了。
皇上特别把几个人召了去。问他们对查家有何看法。
“我看查家没有造反的胆量。充其量就是虚荣作祟。”刘凤冈说。
“我也这么觉得。他们家赚了些银子,没地方花,正好那么大个水西庄建起来了,不得有个大家伙镇着啊?”沈又希说。
“不如让他将功折罪,在京城修个园子。京城也需要一个像样的园子。”童钰说。
“你说呢?”皇上专门问刘凤冈,“你觉得怎么样?”
“啊?我觉得挺好的。他们家大盐商,赚那么多钱,不都是皇上给的机会吗?就应该拿出来做贡献。”刘凤冈说。
“好!你们说得都挺有道理的。”但皇上并未表态。
但直觉告诉刘凤冈,查家的危机过去了。
刘凤冈一下子就感觉自己活过来了。想吃烤肉,想喝酒,想庆祝。
童钰安慰他说:“不急。马上就到泽州府了。保证让你吃饱,醉倒!”
泽州是咱今天的陕西晋城。泽州是着名的冶炼之都、丝绸之都,商业发达,人丁兴旺,佛教文化深厚,社会经济繁荣。
到了泽州,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大街上依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打铁的铺子里,炉火很旺,铁花四溅;卖火烧的小摊主,热情地吆喝着招揽客人;卖冰糖葫芦的扛着糖葫芦架,后面跟着一串孩子;牛肉米线、肉夹馍、饸饹面飘着浓浓的香气,太勾人馋虫了,啊呀,所有人都觉得饿极了!
这是一个热气腾腾的地方!
皇上看了很开心!泽州知府说,皇上不如下马走走?感受一下?
在打铁的铺子里,铁匠们赤着上身,抡着铁锤,非常有节奏的敲打着一块火红的炉铁。一边打一边唱着民谣,特别有意思。
百姓有事干,有饭吃,有衣穿,这是每一个为政者的希望。
乾隆一边走,一边看,不胜欢喜,连连夸赞,泽州知府脸上也笑开了花。
沈又希叫住了卖糖葫芦的,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递给了云朵,一串递给了巴雅。
巴雅看到糖葫芦,很开心。但一见云朵也拿着一串,正高兴地往嘴里塞,她的开心一下子就像这串糖葫芦一样,掉地上了。
“要不,再给你买一串?”沈又希望着掉在地上的糖葫芦说。
“不用了。我这几天牙齿上火,疼得厉害,就不吃糖葫芦了。”
她要的,是独一无二的偏爱和例外,是无可替代。而他给的,是随手、顺便,还是雨露均沾?
如果是这样,她要还是不要?
一个小孩子过来,拣起地上的糖葫芦,在衣服上蹭了蹭,美美地往嘴里塞了一个。
她呆了。
一行人下榻在旧相陈敬廷的家里。乾隆专门点名要来爷爷的老师家里住。
一行人到了大门口,才明白为什么康熙喜欢这里了。
童钰家的老宅已经够奢了,但到了这陈家,才知道,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山西主食是面。光是面,就上了100多道,童钰们算是见识了吃面的祖宗,花样真多啊!
这陈家,到底是山西屈指可数的大户!面食不但花样多,还很精致,用料讲究。
这醋,也比别地方的好吃,闻着就香,蘸饺子、就面条,无一不美。
皇上因为开心,吃得也多,连连称赞,还不时让大家多吃点。
这泽州知府,是跑前跑后,乐颠颠的。
“凤冈啊,你特别要多吃,看这两天怎么瘦多了?怎么,伙食不好?”皇上问。
“没有,没有。可能是拉肚子把人拉瘦了。”刘凤冈说。
“什么时候拉肚子?怎么没听海青说起?现在还拉不?”皇上问。
“不拉了不拉了。海青给了药,吃完就不拉了!”刘凤冈赶紧说。
“那就多吃点,把拉掉的肉补起来!”皇上说。
“哎!好的!”刘凤冈忙不迭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