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华不实坐在地上老泪纵横,甘小满羞愧难当,他俯下身去安慰道:“不实哥,实在对不住了,我知道那头牛对你们家有多重要,请你再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一定会尽快破案的……”
经过甘小满的一番劝阻和安慰,华不实才止住哭声从地上站了起来。正在这时,甘小满的老父亲也来了。
“小满,你妈做好饭了,快叫上你的同事们回家吃饭吧。”
“爹,”甘小满迎上前对老父亲说道,“我们不吃了,得抓紧时间赶回所里开会。还有,这段时间所里很忙,没什么事我就不回家了,您和我妈都照顾好身体,地里的活要是忙不过来了,就去叫思琪过来帮您们几天……”
交代完老父亲,甘小满又安抚了华不实几句便上车赶回镇上去了。
自打村里发生这两起偷牛盗马案后,村里大多数村民暗地里都猜测是丰年干的,尽管甘小满已经向他们说明这两起案件丰年都有不在案发现场的人证,可他们还是固执的认为就算不是丰年亲自偷的,他也脱不了关系。某些人也趁机在村里造谣,说丰年是内鬼,是他跟外面的盗贼里应外合,互相勾结干的。正所谓三人成虎。没几天,这个谣言就在村里传开了。而丰年也成了千夫所指的大恶人,村里的人见到他无不怒目而视,个个都恨不得给他几拳,有一部分村民甚至还向村干部提出把他赶出甘唐堡的想法,就连平时跟他打成一片的孩子们也像躲麻风病人一样——没一个敢接近他。对此,丰年百口莫辩,他能做的就是尽量躲着村民们和不进村里。除了去赶集谋生以外,他要么就呆在家里听听音乐或是广播,要么就带上那条他从外面捡来的小黄狗去村子附近的山上溜达溜达,他已然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又是一个赶集日了,丰年早早的起床精心打扮一番后,就骑着他的自行车到三十多公里外的西桥镇去“谋生”了。自打和苟心安他们分道扬镳后,他依旧靠使用假钞赚取生活费,而且还继续奉行唐冬年曾经立下的规矩——只坑骗那些看着有钱或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不去祸害穷人和老人。
到了西桥镇,丰年先将自行车锁在镇子口,然后就开始在集市上转悠。沿街的商铺走了一个来回后,他选定了一家铺面比较大的烟酒售卖店作为今天下手的目标。于是他先将一张五十元的真币放到钱包里,又把一张面值一样的假币塞在袖口里,就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那家商店。
“老板,给我拿条香烟。”
丰年的话音刚落,那个坐在柜台前体态微胖的老板起身问道:“兄弟,你想要什么牌子的?”
“你家最贵的是什么牌子?”
丰年一脸豪气的问完,就故意掏出钱包把那张五十块的纸币扔在柜台上,那胖老板看他穿的十分整洁,出手又特别大方,赶忙陪笑着回答:“最贵的是红塔山和乌江,你要哪一种?”
“都是什么价?”
“红塔山十块一条,乌江九块五。”
“要乌江,给我拿一条吧。”
那老板见丰年如此爽快,就乐呵呵地从货架上拿了一条乌江牌香烟递给丰年,丰年也大大方方的接过香烟,并用另一只手拿起柜台上那张五十元的真币递给了老板。老板接过去仔细地看了一下,确定是真钞后就把钱放进柜台前的抽屉里,然后从里面数出一把零钱递给丰年。
丰年接过钱数了数,故作不解的问道:“老板,你是不是找错钱了?”
“没错呀,乌江牌香烟九块五一条,你给了我五十,我找给你四十块零五毛刚刚好。”
“怎么变九块五呢?刚才你不是说红塔山十块,乌江八块五吗?”
“兄弟,可能是你听错了,我刚才说的是九块五一条,没说八块五。”
“哦,还真是我听错了,不过九块五也太贵了吧。”
“不贵不贵,我家卖的这个价已经是镇上最低的了。”
“我觉得还是太贵了点,算了吧,我不要了,你退我钱吧。”
丰年说着,把手里的香烟和零钱递给了那老板。那老板看他决意要退,也只好无奈地把刚才收到的那五十块钱从抽屉里拿出来退给他。
拿回那张五十的真币后,丰年并没有急着揣进钱包里,而是拿在手里故作姿态地说道:“我去别的商店看看,应该会有比你家便宜点的。”
那胖老板听了丰年的话,一脸自信的说道:“兄弟,不是我吹牛皮,就算你走遍整个西桥镇的烟酒铺,也找不到比我家更便宜的了。”
“真的假的呀?”
“当然是真的,去哪里都是这个价,不信你就去问嘛,我骗你干嘛呀。”
听了老板的话,丰年假装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既然都是一样的价,那我还跑什么呀,就在你这里拿一条吧。”
就在丰年说这句话的同时,他已经用极快的速度把那五十块真钞和袖口里那五十块假钞调换了递给老板。而老板因为先前已经仔细的看过了一遍,所以接过那五十块假钞后就直接放进了装钱的抽屉里,然后把那条还没来得及放到货架上的香烟和那四十块五毛钱递给了丰年。接过香烟和钱后,丰年并没有马上走人,而是站在柜台前跟那胖老板闲聊了几句才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不慌不忙地走出那家店约五十几米后,丰年立刻加快了脚步,最后直接是用跑了,所以他只用了几分钟就来到停自行车的地方。可当他打开自行车的锁准备开溜时,一个手掌从身后拍在了他的肩上,他顿时就被吓得脸色大变,慌忙转头一看,立刻就由惊变成了喜。
“哎呦,怎么是你呀?你狗日的差点吓死我了。”
见丰年又惊又喜,站在他身后的唐冬年笑嘻嘻地回答道:“老子就是故意吓你的,今天又得手了吗?”
“嗯嗯,”丰年一边点头答应,一边疑惑不解的问道,“冬年哥,你们不是跟苟心安在城里混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们到这边有点事,刚才隔好远就看到你了,所以过来和你打个招呼。”
“冬年哥,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瘦了?”
“一言难尽啊!丰年,咱们找个酒馆喝几杯慢慢再聊吧,好久没见,我还怪想你的呢!”
“酒馆咱们就别去了,我刚得手,后面可能会有尾巴,镇子前面路口有个小树林,咱们到那里去聊。”
“好吧,听你的,去哪里都行……”
几分钟后,唐冬年跟着丰年走出了镇子口,并来到了一个小树林旁边。丰年刚把自行车停好,就赶忙撕开那条刚蒙骗来的香烟递了两盒给唐冬年,又从一盒里抽出两支点燃,把其中一支递给唐冬年,他俩便蹲在小树林旁边的地垦上一边吸烟一边聊了起来。
“丰年,你离开的这半年多一直都是在干咱们的老本行吗?”
“是呀,你是知道的,我没什么野心,只要一个月能用出去一两张五十元假钞,过日子是没问题的。”
听了丰年的话,唐冬年深深地吸了口香烟,一脸感慨地说道:“兄弟,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早知道……我也跟你一起走就好了。”
“冬年,怎么啦?你过得不好吗?我看你的状态不是很好呀!比之前瘦了一圈,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事,反正还死不了。村里最近怎么样了?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回家了,我媳妇和娃娃都还好吧?”
“嫂子跟娃娃都挺好的,你不用担心,就是村里华不实家被人偷了一头牛,还有唐幺爷爷家前几天也丢了一匹马。”
丰年说这话时一直在用眼睛悄悄打量唐冬年的反应,可唐冬年却异常的冷静,他又深吸了口烟,低下头淡定的说道:“丰年,你别看了,是我们干的。”
“冬年,咱们以前不是说好不动老人,不动穷人吗?华不实那狗日的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他家下手我没话说,可唐幺爷爷和三伯伯他们父子俩都是老实人啊,你们怎么连他家也祸害呢?”
听了丰年的话,唐冬年沉默了片刻才一脸无奈地说道:“我也不想祸害幺爷爷这样的好人,可现在是那狗日的苟心安做主,我说的话没人听了。你走了没几天,苟心安那老杂种又拉来了两个人入伙,那两个家伙就是他妈两条疯狗,苟心安让他们咬谁他们就咬谁,一点道义都不讲。”
“那祥林和元宝呢,他们俩也不听你的吗?”
“别提那狗日的老祥林了,你还不知道他吗?做事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以前我当老大的时候他不敢随心所欲,可自打换苟心安当头以后他们两个狼心狗肺的人搭在一块儿就成了绝配了,华不实家的牛和幺爷爷家的马都是他们俩一手策划的。元宝那家伙就是个墙头草,哪边风大顺哪边倒,他早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冬年哥,既然和他们干的不开心,那你就退出来吧,咱们兄弟俩还像以前一样一起干。”
听了丰年的话,唐冬年无奈地摇了摇头。
“丰年,我的好兄弟啊,我现在已经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怎么会下不来呢?”丰年不解地问,“只要你自己愿意,谁他妈拦得住你啊?他们要真敢拦你,大不了咱们兄弟就跟他们干一架。”
丰年的话让唐冬年有些感动,他拍着丰年的肩说道:“好兄弟,谢谢你还把我当兄弟,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可你哥我……这回真的是骑虎难下了,我们这几个人,恐怕谁都逃不出苟心安那老杂种的魔掌了。”
“为什么呀?那老杂种有那么厉害吗?看他妈那个尖嘴猴腮的挫样,老子一拳就能撂倒这老狗日的。”
“兄弟,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要说打架的话,谁还打不过那条老狗啊,只是……唉!”
唐冬年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就没有往下说了。可丰年见他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瞬间就来了气,他站起身大声喝道:“只是什么啊?冬年,你狗日的怎么也变得这么唯唯诺诺的了,以前不是很豪爽的吗,怎么才几个月不见就变的这么怂了呢?”
“丰年,你先别着急嘛,蹲下来听我慢慢跟你说。你还记得苟心安刚入伙时,他给咱们兄弟几个吸食的药粉吗?”
“记得呀,他说那玩意是神仙药,人吸食了精神头就会很足,力气也会增大,经常吸不仅会有飘飘欲仙的感觉,而且身体也会越来越强壮。当时我听他说得那么神就吸了几口,可老子不但没有飘飘欲仙的感觉,还吐了他妈一地。怎么了?那玩意跟你想退伙有关系吗?”
“兄弟,那是什么狗屁神仙药啊,他妈就是毒品,叫海洛因,吸了那玩意身体不但没变壮,而是越来越差。你看老子现在都瘦成皮包骨了,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
“什么?毒品?那玩意就是电视新闻里面说的那种毒品吗?”
“对,就是电视剧里说的毒品,刚开始吸食的时候确实是挺有精神头的,可时间久了就会上瘾,一旦上了瘾,没得吸就会比死还难受。老子现在就是上瘾了,所以才会被苟心安那老杂种卡住脖子,现在我要是不听他的,他就不给我那玩意儿,没那玩意就跟他妈有千万条虫子在我身体里咬一样难受……”
唐冬年越说越激动,眼泪也不知不觉的流了出来。
“冬年,那玩意真有那么厉害吗,你知道是在哪里卖不?大不了我们自己买,干嘛要受那狗日的苟心安控制呢?”
“我也想自己去买啊!可那玩意是违禁品,市场上是找不到买的。苟心安不告诉我们在哪里买,所以我们几个人就只能乖乖的听他的。”
“什么?你们……你们几个都上瘾了吗?”
“对,我、元宝、祥林、还有后来入伙的那两条疯狗都上瘾了。现在老子们都成了他的奴隶,他让去干嘛就得去干嘛,要是不听他的,他就给我们停药,一但药瘾犯了,没有那玩意死的心都有。”
“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呀?难道一辈子都要听他使唤吗?”
“我也不知道呀,过一天算一天吧。丰年,我真的没想到我会走到这步天地。以前咱们哥几个虽说也是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可那些都算不上犯多大的法,就是用假钞被抓住了最多也就关三五个月,可现在既吸毒,又偷牛盗马,这些罪名要是全加在一起,坐十年八年的大牢都是有可能的。幸亏那次你吸的时候吐了,也及时的跟我们分道扬镳,不然你也逃不出苟心安的魔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