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家的途中,车内气氛略显沉闷。突然,坐在后排的李龙打破了沉默,满脸好奇地对众人发问:“你们都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陆齐坐在他边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朝李龙礼貌性地点点头,回答道:“我在人民广场迪美开了个服装店,卖女装。”
陈琪嘴角上扬,微笑着说:“我是个医生,在江湾医院小儿科看门诊。”
李龙微笑着点头,眼睛里透着一丝期待,谦虚地说:“那你们真不错啊,我就是修电脑的,在江湾镇开了个电脑维修店。有装机配件的需求到时候来我店里就行了。”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自己的名片。
其他人纷纷接过名片查看,寇大彪转头,礼貌伸手去接,二人视线交汇,李龙挑了挑眉毛,眼神充满探究,笑嘻嘻地追问:“对了,小伙子,你是干嘛的呢?”
寇大彪微微低下头,眼神有些躲闪,耳朵尖泛起一点红,谦虚地回答:“我刚退伍回家,现在在亲戚那打工。”
李龙眼睛一亮,身体向前凑了凑,眼睛里满是好奇,继续发问:“哟,当兵好,你们上海回来的,能拿不少钱吧?”
寇大彪轻轻皱了皱眉头,眼神有些无奈,摇了摇头,敷衍地说:“没多少钱。”
此时陈琪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一点惊讶,突然插话说:“哟,大彪,你原来是当兵的。不过说实话,一点也看不出来。”
寇大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耳朵更红了,羞涩地回答:“是不是我皮肤太白了?这没办法,天生的。”
郑教练一边开车,一边嘴角带着一抹调侃的笑意,眼睛从后视镜里看向寇大彪,笑嘻嘻地插话道:“你一看就是小白脸,准备驾照学出来,买辆车去泡妞咯?”
寇大彪表情尴尬,双手不停地摆动着,冷冷地说:“没有,我没这个打算。”
此时李龙看着大家,脸上带着轻松的表情,又问起新的话题:“对了,你们都准备买什么车?”
陈琪双手很自然地放在腿上,表情淡定,平静地说:“我家里老公早就买了辆帕萨特,我学出来也就是为了接接小孩上下学。”
陆齐眼睛向上看了看,像是在思考,跟着回答说:“我还没想好买什么车,现在反正驾照还没出来,到时候买辆SUV吧。”
李龙耸了耸肩,摸了摸下巴,语气轻松地说:“我在老家其实都已经开了好几年了,家里好几辆车呢,就是在这没办法非要考这破驾照。”
寇大彪假装看向窗外,手指不自觉地在车门上划动着,这时陈琪身体向寇大彪这边侧了侧,高声询问:“大彪啊,你驾照也学出来了,你准备买什么车呢?”
寇大彪被一下子问住了,只能勉强应付说:“嗨,我现在还没买车的打算。”
这时候,郑教练脸上带着坏笑,眼睛里闪烁着戏谑的光芒,假装打趣地说:“哟,怪不得人家陈医生给陆齐介绍女朋友,不给你介绍呢?”
寇大彪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将目光看向坐在后排的陆齐,陆齐着急地挥舞着双手,连忙解释:“没有的事,我兄弟那是眼光高,一般人他还看不上。”
陈琪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眼睛里满是期待,拍了拍寇大彪的肩膀,高兴地说:“要么礼拜六你和陆齐一起过来,我再多叫一个我们单位的女孩子来。”
寇大彪轻轻摇了摇头,眼神有些无奈,尴尬地抿了抿嘴,“真的不用了,姐。谢谢。”
车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寇大彪心里更是有些郁闷。别人那些有意无意的闲聊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一谈到这些话题,他总是不自觉地想起自己的家庭情况。他知道自己没法像正常人那样去考虑自己的将来,如今他老老实实地打工上班,可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呢?光一套房子似乎就断绝了他对未来的希望。但他心中也不愿再去多想,只抱着混一天是一天的想法过下去。
车辆在闲聊间已经开到江湾镇附近,李龙率先下车,又来到一处小区门口,紧接着陈琪也准备下车了。她对陆齐叮嘱道:“陆齐啊,星期六相亲可别迟到了,给人家姑娘留个好印象。”
陆齐赶忙回应:“陈姐,您放心,我肯定准时到。”
陈琪又看向寇大彪,眼中带着期待再次询问:“大彪啊,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多认识个朋友也好呀。”
寇大彪无奈地笑了笑:“陈姐,真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
随后车辆又行驶了一段距离,来到了广月路陆齐家小区门口。郑教练停好车后,脸上带着轻松的表情,对寇大彪说:“大彪啊,你的驾照,到时候我让陆齐带给你,省得你再自己跑一趟。”
寇大彪感激地看着郑教练,微微弯腰,说:“谢谢教练,麻烦您了。”
寇大彪和陆齐下了车,来到亮亮粮油店买了两瓶可乐,便在对面的花坛边坐下闲聊起来。
陆齐点上一根烟,一脸忧愁地叹息道:“兄弟,你说我这相亲能成吗?我心里真的没底。”
寇大彪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慰道:“现在你好歹也算个老板,要有自信。”
陆齐苦笑着,皱了皱眉头说:“你是不知道,我这虽然平时和顾客打交道还挺自如的,可一相亲,我话就说不好了。”
寇大彪笑了笑,忍不住调侃道:“反正这都要看你自己了,总不见得我帮你去说吧?”
此时陆齐突然低下头,似乎故意望向别处,嘴里支支吾吾地说:“兄弟,你为什么不一起去呢?一起去热闹一下交个朋友也好的啊?”
寇大彪虽然看着陆齐的后脑勺,但他似乎听出了陆齐话里有话,语气平和地回答道:“别人不清楚,我家里情况你不知道吗?”
陆齐抬起头,尴尬地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劝慰的语气说:“兄弟,你总不能因为你家里的情况,一辈子不找老婆吧?”
寇大彪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带着不屑的语气说:“现在反正还年轻,急什么,哪像你,成天到晚,脑子里都是女人。”
陆齐叹了口气,“算了,我还是一个人去吧。”
就在他俩说话间,粮油店门口突然出现一个身影。那人穿着拖鞋,胡子拉碴的,身影看着特别熟悉。
仔细一看,原来是许西嘉。许西嘉看到他们的时候,脚步微微一顿,随后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脸上带着点尴尬的笑意,和他们二人打招呼:“陆齐,大彪,你们也在这儿啊,好巧。”
陆齐抬头看到是许西嘉,笑着回应道:“西嘉啊,你这是来买东西?”
许西嘉走到粮油店门口,拿起一包烟,眼睛看着烟说:“嗯,出来买包烟。”然后看向他们两人,问道:“你们等会去哪呢?”
陆齐看了看手上的表,眼睛微微睁大,说:“我要回去了,我爸家里烧好饭了。”
许西嘉笑着调侃道:“这么多年,还是你陆齐最稳,一到饭点肯定就回家。”
寇大彪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眼睛看着前方,“那我也准备回家了。”
许西嘉对着寇大彪点了点头,诡异地眨了眨眼睛,“行,那下次有机会一起出来玩。”
三人告别之后,寇大彪往自家小区的方向走去,可没走几步,他突然感觉有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兄弟,你难道真的回去了吗?”许西嘉的声音随之从身后传来。
寇大彪转身确认了下,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兄弟?你不回去?”
许西嘉嘴角微微上扬,笑了笑,似乎话中有话地说:“陆齐他管他回去,我们要不再找个地方坐坐。”
寇大彪没有多想,眼睛里带着少许期待,便答应了下来:“那我们到江湾镇那兜一圈,那里有个马家羊肉汤很正宗。”
两人顺着广月路往北走,不一会便来到那家羊肉汤馆,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后,寇大彪热情地招呼老板,大声说:“老板,来两碗羊肉汤,再加些饼子。”
许西嘉则坐在对面,眼神有些游离,眼睛看着桌面。
寇大彪看出来许西嘉有心事,放下手中的筷子,眼睛里带着关切:“西嘉,你刚刚就有点不对劲,现在就我们兄弟两个,有什么困难就说吧。”
许西嘉缓缓开口,眼睛看向寇大彪,“大彪啊,你们正在学车咯?”
寇大彪点头称是,眼睛看着许西嘉。
许西嘉表情有些落寞,哀怨地说:“你们现在都不带我玩了。”
寇大彪听了有些尴尬,急忙解释道:“就一起学个车,你别多想了。大家都是兄弟。”
许西嘉叹了口气,眼睛里带着几分嫉妒,愤愤不平地说:“兄弟?陆齐这次学车难道是请你的?”
寇大彪尴尬地笑了笑,眼睛里带着些许无奈,“这怎么可能?”
许西嘉喝了一口羊汤,接着叹了口气:“哎,兄弟,我们当中只有你发财,我才能沾到光,陆齐那家伙从小就是一毛不拔。”
寇大彪无奈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兄弟,别去想那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人要有志气,老指望别人请客干嘛呢?”
许西嘉笑了笑,眼睛里带着些许狡黠:“陆齐就是没人玩了才想到别人,以前你当兵的时候,你不知道,陆齐把你说得一文不值。”
寇大彪用调羹舀了一勺桌上的羊肉汤,眼睛里带着一点不屑,“说我什么?我难道对他还不好吗?”
此时,许西嘉眼里闪着光,继续严肃地说:“我说我们三人你最有出息,现在在当兵,可他却嘲笑你当兵是走投无路没书读才去的。”
寇大彪一听,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反问道:“这?他真的这么说我吗?”
许西嘉摇摇头,眼里似乎带着一点得意,“陆齐早就膨胀了,他还说你有什么了不起,当兵回来,好不是只能待在家里,找不到工作。”
寇大彪听了这些有些气愤,眼睛里带着怒火:“他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
许西嘉挤眉弄眼地笑了笑,眼睛里带着一点不怀好意地说:“兄弟,你是聪明人,我会和你乱说吗?至于陆齐对你怎么样?你其实心里应该清楚的。”
寇大彪听着许西嘉的话,心中犹如翻江倒海,思绪纷乱。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想着与陆齐和许西嘉相处的点点滴滴。或许从读书时起,他们之间的情谊就只是表面兄弟。许西嘉常常在他面前说陆齐的坏话,而陆齐也会在他面前流露出对许西嘉的不屑。寇大彪心里清楚,这种互相贬低的关系早已不是秘密。
如今,大家都已长大成人,不再是当年一起打游戏、踢球的单纯少年。陆齐成了老板,事业小有成就,而许西嘉则毫不掩饰自己的嫉妒,脸上几乎写满了不满。寇大彪夹在两人中间,仿佛成了一个传话筒,听着双方的不满与抱怨。然而,他并不想过多介入这些闲事,毕竟自己家中的琐事已经让他身心俱疲,无暇顾及其他。
许西嘉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寇大彪心中不禁生疑。或许陆齐从未说过那些话,只是许西嘉在故意挑拨离间?然而,直觉却告诉他,陆齐那种虚荣和势利的眼神,背后说几句坏话也并不奇怪。寇大彪对陆齐的了解让他无法完全否定这种可能性。
站在更高的角度去看这些人,寇大彪觉得他们的行为显得幼稚可笑。有钱的人得意洋洋,没钱的人满心嫉妒。每天的生活似乎都在攀比中度过,仿佛只有通过贬低他人才能找到自己的存在感。然而,当他试着代入他们的视角时,又觉得这或许就是普通人的生存现状——表面上客客气气,背地里却希望别人过得不如自己。他们的满足感并非源于自身的成就,而是寄托于他人的不幸。
而寇大彪自己,恰恰成了那个“不幸”的人。他知道,背后被人议论几句是难免的,但他并不想过多在意。不过,有一点他心知肚明:今天许西嘉能在背后说陆齐的坏话,明天同样会在别人面前诋毁自己。这种两面三刀的行为,或许就是人性的一部分。虽然寇大彪一直试着去理解别人,可越是理解,他却越发觉得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理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