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大彪回到家,一进门,家中那略显昏暗的灯光洒在有些破旧的地板上。母亲正坐在那张掉了漆的木桌旁,看到寇大彪,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脸上带着期待的神情,赶忙询问起驾照考试的事情。
寇大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我是谁,当然是一次就过了。”
母亲高兴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站起身来,激动地拍了拍寇大彪的肩膀:“要么咱们家也去买辆车吧?”
寇大彪轻轻摇了摇头,眼睛看向一旁的角落,无奈地说:“我买车干什么?又没地方用,更何况咱们家哪有钱?”
母亲皱着眉头,不屑地摇了摇头,双手抱在胸前:“好歹你也是年轻人,现在买车又不需要多少钱,付个首付一万块就可以开回家了。”
寇大彪咽了咽口水,眼神透着严肃,身体微微挺直:“妈,那是贷款买车,每个月都要还钱的,你怎么看那些东西的?”
母亲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眼睛里满是憧憬:“人家现在都这样啊,买房、买车,谁不贷款,这是未来的趋势。”
寇大彪再次摇了摇头,眼睛里带着一丝无奈,脸上的肌肉也有些松弛下来:“人家怎么样是人家的事,我不喜欢背着贷款过日子。”
母亲这时也撅起嘴,眼睛里带着不满,双手叉腰:“隔壁四十三号那家的儿子,我听他妈说,人家也是贷款买车,反正每个月还点钱,不也一样开得好好的吗?非要等钱凑齐了再买干嘛?你怎么脑子这么死。”
寇大彪听得有些不耐烦了,眼睛看向别处,敷衍地回答道:“我不需要车,学也是你要我去学的,还是以后再说吧。”
母亲向前走了一步,不依不饶地唠叨着:“要么我明天打电话给你小阿姨,让她把车借给你开几天练练。”
寇大彪想到小阿姨那张总是板着的脸,身体猛地一哆嗦,连忙摆手,眼睛里带着惊恐:“妈,算了,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寇大彪快步走进房间,轻轻关上房门,房间里那有些发黄的墙壁看起来有些压抑。他坐在电脑前,再次打开了《dNF》游戏。曾经的他对这游戏毫无兴趣,如今游戏的世界似乎成了他唯一放松的地方。他一边登录账号,眼睛有些无神地看着屏幕,可脑中依然回荡着自己学驾照的那些事。
屏幕右下角突然弹出二手车广告,他鬼使神差地按了Alt + tab。游戏画面瞬间切换成浏览器,泛着蓝光的屏幕上密密麻麻都是低价二手车信息。他盯着那辆标价两万八的二手捷达,手指无意识地敲着键盘——首付八千的话,自己这半年攒的钱刚好够。
“滴滴滴!”老旧的机箱突然发出刺耳嗡鸣,屏幕骤然铺满雪花点。寇大彪猛地拍打键盘,却见整个屏幕突然变成幽蓝色,跳出一串白色英文代码。他慌忙按重启键,机箱灯却像死鱼眼睛般彻底暗了下去。
“操!”他狠狠踹了脚主机,铁皮外壳发出空洞的回响。这下连游戏都打不成了,他颓然瘫在吱呀作响的电脑椅上。这时夜风掀起窗帘,露出窗外被月光照得惨白的防盗网,在墙上投下牢笼般的阴影。
就当他脱下牛仔裤准备去打盆水泡脚时,一张卡片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滑落出来。寇大彪弯腰捡起卡片,拿在手里看了看,这才想起,这是那个一起学车的李龙的名片,海纳电脑配件维修。寇大彪看了上面的地址,就在江湾镇附近,于是他决定后天正好拿到那家店去修电脑。
到了后天,寇大彪抱着电脑机箱,小心翼翼地走进李龙的海纳电脑配件维修店。店内的灯光有些刺眼,各种配件杂乱地摆在货架上,有显卡、芯片、主板,还有其他一些键盘鼠标之类的东西。
李龙正在柜台后面捣鼓着一台电脑,听到脚步声后抬起头,看到寇大彪进来,眼睛里带着惊喜,热情地打招呼:“哟,这不是上次一起学车的小伙子吗,电脑坏啦?”
寇大彪点了点头,把电脑机箱放在柜台上,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道:“是啊,李哥,正上网找二手车信息呢,突然就死机了,再开机就没反应了。”
李龙一边打开机箱检查,一边随意地说:“你可得小心你那个眼镜兄弟,他不是什么好人。”
寇大彪皱了皱眉头,身体微微前倾,眼睛里带着疑惑:“李哥,你这话啥意思啊?”
这时李龙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起身子,表情严肃地说道:“他在背后,可把你说得一文不值。”
寇大彪眼睛瞪大了一些,更疑惑了:“陆齐?他到底怎么说我的?”
李龙眼睛紧紧盯着寇大彪,继续说道:“他啊,上次倒桩被关了,正好和我安排在一起。我和他问起过你们的情况,他说你只是运气好,碰巧过了,还说你就算提前考出来,你也买不起车。”
寇大彪气愤地握紧了拳头,脸涨得通红:“这逼样,没想到这么坏。”
李龙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寇大彪的肩膀:“兄弟,我看你是当兵的,才跟你说点心里话。这个社会人心难测,别轻易相信别人。”
过了一会儿,李龙抬起头,脸上带着轻松的表情说:“小伙子,你这电脑没啥大问题,就是电源老化了,换个电源就行。”
寇大彪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那就好,李哥,真是太感谢你了。”
李龙笑着说:“小事儿一桩。”电脑修好后,寇大彪付完钱,抱起电脑机箱,向李龙道谢后,转身离开了维修店。
寇大彪抱着机箱回到家,“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李龙的话还在他脑中不断回荡,他一屁股坐在床上,床上的被子被他弄得皱巴巴的。他原本以为自己对陆齐已经足够了解,也预想过陆齐可能会说自己的一些坏话,可怎么也没想到陆齐会在陌生人面前如此肆意地在背后说自己坏话。
他皱着眉头,眼睛里透着愤怒,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他知道李龙和自己没什么利益冲突,没有理由编造这些话来挑拨离间。陆齐的那些话一句句地在他耳边回响,虽然刺耳,却又无比现实。他确实买不起车,这是他的现状,别人只是不当面说而已,陆齐却把这当成了攻击他的武器。
寇大彪忽然明白了,人与人之间永远存在着攀比。哪怕是他驾照比别人早学出来这么一件小事,别人嘴上不说,心里就会不舒服,所以肯定要在其他地方找点心理平衡。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人会希望身边的人过得比自己好。因为当身边的人过得好时,就会反衬出自己的不足,这会让那些内心不够强大的人产生危机感和失落感。
人都是自私的,自己也不例外。扪心自问,他希望别人过得比自己好吗?抛开这些不说,从读书到现在,他一直都是扮演着陆齐大哥的角色,一直都在帮助陆齐,即便清楚别人的为人,他也认为这都是人之常情。
而陆齐非但没有感恩,有事要帮忙就喊兄弟,没人玩了无聊了就想起了兄弟。其他时间就跟没这个人一样。明明已经自己当了老板,可他却还在学车这种小事上心生嫉妒,背后诋毁别人。
他清楚人与人之间的本质就是互相利用,陆齐那些人,他们觉得好像利用了别人,占了便宜。可他们有没有想过他们自己对别人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可究竟该怎么做,寇大彪也不知道,说到底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只能默默地记在心里,把这些作为自己小说的素材。
一个星期后的某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得一片橙红。寇大彪和许西嘉像往常一样在外面闲逛,他们刚刚在派出所门口的东方网点玩了几把游戏,游戏厅里那有些嘈杂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今天手气不错,小赢了些钱,心情颇为舒畅。
从游戏厅出来后,许西嘉满脸笑意,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大彪,你可真是厉害,每次和你一起来都能小赢一点,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了。”
寇大彪摆了摆手,嘴角微微上扬:“西嘉,你可别把这太当回事儿了,我们就是无聊打发时间,随便玩玩而已。”
两人走着走着,话题再一次转到了陆齐身上。许西嘉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陆齐就是运气好,论脑子,他根本不能和你比。”
寇大彪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这话我都听了好多遍了。别去多管人家闲事,只要我们自己今天玩得开心就行了。”
就在这时,寇大彪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手机一看,是陆齐发来的消息:“兄弟,你的驾照今天郑教练让我带给你。你到良辰路侧门这里苏州面馆边上的烤鱼店来。”
寇大彪看向许西嘉,犹豫地问:“陆齐让我去拿驾照呢,在良辰路的烤鱼店,你陪我一起去吧。”
许西嘉点点头:“行,那我们走吧。”
两人很快就前往了烤鱼店,一来到店门口,寇大彪一眼就看到了门口那辆似曾相识的宝马车。他和许西嘉走进店里,看到陆齐、严长军和上次的那个小岳岳正坐在桌前吃着烤鱼,烤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陆齐看到他们进来,眼睛里带着一丝冷漠,简单地招呼了一声:“大彪,西嘉,你们来了。”寇大彪笑着回应:“陆齐,驾照的事麻烦你了。”陆齐只是点点头,拿出了驾照递给寇大彪。
严长军嘴里嚼着烤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烤鱼味道真不错。”
寇大彪看了一眼陆齐,可陆齐却目光闪躲,没有任何要留他们一起吃饭的意思。寇大彪站在那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许西嘉也感觉很不自在,他看了看寇大彪,眼神里带着一丝愤怒。
这时,严长军故意提高了声调,眼睛里带着挑衅:“大彪,驾照考出来了,准备买什么车呀?”
边上那个小岳岳也附和着说:“宝马325不错,你如果想买,我给你带到我认识的熟人那去看看。”
寇大彪感受到了那几人话中的嘲讽之意,正欲回怼几句,此时许西嘉却偷偷拉着他的衣角,对众人说:“那我们先走了。”
寇大彪瞪了一眼陆齐,可对方依旧眼神闪躲假装没有看见,他和许西嘉只好转身离开。随后他们从侧面的小门进入小区,来到了那家干休所外的亭子间内。
许西嘉气愤地掏出香烟,递给寇大彪一支,然后自己也点上一支,开始抱怨起来:“兄弟,我的面子不给也就算了,陆齐现在连你的面子也不给了,怎么说也应该客气一下吧。”
寇大彪不屑地吐了一口烟,回答道:“无所谓的事,他就是嫌弃我们,所以才和严长军他们一起玩。”
许西嘉继续愤愤不平地说:“严长军才是他的兄弟,他们从小就一起穿耐克鞋,他们的爸爸也都是一个单位的。”
寇大彪拍了拍许西嘉的肩膀,惭愧地说:“兄弟,都怪我没有混好。也不能帮你什么。”
许西嘉闻言,连连摆手:“这不怪你兄弟,你家里的情况我们都知道,我只是觉得陆齐就算不帮我,也应该帮帮你,毕竟你以前对他多好呢?”
寇大彪无奈地苦笑道:“以前?这个社会很现实,我又没给过他钱?那些忙不都是帮过就算数,我自己都不放在心里。”
许西嘉站起身,继续气愤地说:“可他居然把严长军,还有那个不知道名字的谁当兄弟,真他妈是眼睛瞎了。”
寇大彪听着许西嘉抱怨的话,默默无语,只是静静地抽着烟。这些话似乎他老茧都听出来了,他不禁再次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有没有嫉妒过陆齐呢?可这个问题似乎他自己也无法回答。这个社会上的人总是你看不起我,我又来嫉妒你。说到底,不过是吃饱饭没事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