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封与敌国将军往来的书信!
宁执双眼圆瞪,看至最后,只见落款处,那抹鲜红骇然是自己的私章!
书信末尾的日期,也正好是自己戍边之时!
宁执一把捞过书信,几下撕得粉碎,朝空中一扬,碎片如雪花,四下飘荡,再聚不成一张纸!
“嘿嘿!”冯二郎并不着急,耸着肩笑得差点岔气:
“镇国公,您老真是有趣!都多大年纪了,还喜欢见了纸就撕呢?”
宁执脸色青白,他自然知道印章在人家手里,这样的书信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但他也不是全然没有底气:“老子为国征战多年,这书信就算到了御前,也要皇帝信了才行!”
冯二郎斜歪在柱子上,站没站相,说出的话如同他人一样的可恶:
“皇帝信不信有什么打紧?我把满京城的墙上都贴满这样的书信,你猜老百姓信不信?你的对头信不信?信的人多了,皇帝就算不信,他也得信啊!”
冯二郎拍拍手,扭了扭腰转身就走,边走边扯着嗓子喊:“大家都看到了,镇国公欺负我是个外乡人,赖账不还,让我家中亲眷没有银子治病,活生生就被拖死了啊!”
话音未落,人群后呼啦啦闯进几个人,放下手里抬的木架子,嚎啕大哭起来!
宁执定睛一看,那木架子上盖着白布,底下是个人形模样,正在淅淅沥沥往外淌水!
此时一阵臭味传出,老百姓顿时慌乱后退,
这木架子上是死人啊!
宁执是见惯了死人的,所以自然知道死成这样的,在深秋的京城,起码有月余了!
哪里是冯二郎嘴里说的新近病死?
可正如冯二郎刚才说的,别人信不信的有什么要紧?
他要的,是喜欢看热闹听八卦的老百姓信了就成!
宁执知道,若此事现下不解决,不消片刻,镇国公欠债不还,逼死人命的消息,就将传遍整个京城,甚至连皇宫中都能得知详细!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宁执咬牙切齿,
冯二郎回头,笑容灿烂!
宁执问出这句话,那他就输了!
“你最好不要狮子大开口,若我拼着鱼死网破,告你一个私盗印章之罪,你也跑不了!”宁执威胁道。
冯二郎一挑眉:“我?私盗?这从何说起?”
他一抬手,又有两人挤开人群闯了进来,
这两人手里搀扶着一个人,两人刚松手,那人就如软脚虾一般,瘫软在地!
镇国公宁执一看,天灵盖瞬时如扎进了一根钢针,疼得他眼前白茫茫一片!
“父亲,救我!”
随着一声凄厉呼唤,老百姓“嗡嗡嗡”一片,宁执掩面,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再一头碰死在大门上,以谢宁家列祖列宗!
见宁执满脸狰狞,宁南顺突然来了力气,他膝行几步,扯住宁执的衣摆:
“父亲,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啊……”
宁执脚比脑子快,一脚将人踹进了人堆里!
现下说这些有什么用?
不管事实真相到底是什么,总之印章定然是宁南顺偷的,这些借据、书信上的印章,也一定是宁南顺亲手盖的!
应该就是那次宁执亲去照顾儿子的那晚,只不过稍稍更了外衣,就让这逆子寻了空子!
如今想来,怕是那场病都是预谋已久!
自己一场拳拳爱子之心,现下证明,就如陈素芬说的:“到最后多半是一场笑话,老爷到时怎么自处?”
宁执心中恨意滔天,他原以为这个小儿子只是被惯得无能了些,懦弱了些,贪玩了些,如今才知道,宁南顺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祸根!
“来人,将这人送去京兆府,告他偷盗朝廷要员私章,更是私下用印,企图嫁祸与我,让京兆府尹速速判下!”
宁执一番话,说得肝肠寸断,后槽牙咬碎了何止一颗?
镇国公府的府兵俱愣在当场!
要抓去京兆府报官的是府中二爷,是宁执的亲儿子!
刚才宁执报出的一串罪名,连斩立决都算轻的!
“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去!”宁执暴跳如雷!
“这人害死发妻,更容忍妾室残害我宁家子嗣,致使我宁家骨血尚流落在外,先前已经被我逐出家门,如今宁家族谱上早就没了他的名字,他所犯之事,与镇国公府无关!如今报官,我还想求个公道!”
宁执腰背挺直,说得大义凛然,可只有他知道,强撑的痛苦!
冯二郎好手段,教唆宁南顺在前,逼迫自己大义灭亲在后,
为了镇国公府,宁执只能将家中丑事宣之与众,
虽然会被众人议论嘲笑,但好过镇国公府扛上叛国罪名,抄家流放!
冯二郎满意而去,京兆府尹此次也给力的很,不消一旬,判决下来,宁南顺流放北地三千里,家眷卖入官窑!
宁南顺虽然是咎由自取,但宁执想到此处,一颗心依旧如被蚁啃!
又见袁绍辉那张嬉笑无赖的老脸,与冯二郎如出一辙!
不,是比冯二郎更加无耻!
宁执手指哆嗦了半天,嘴唇不住颤动!
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继而发紫!
“噗!”
骂人的话没出来,倒是喷出一口鲜血!
袁绍辉一愣,微微摆手,两个军士快速上前,将人架去了宁家的马车内!
“老匹夫,打不过,骂不过,你倒学会讹人了!嘴里藏个血包了不起?回头我上你府门口杀鸡去!真真是晦气!”
袁绍辉又骂了一串,才大步回了府中。
半晌,宁家的马车车帘被掀开,露出宁执一张带血的脸,他嘴边鲜血还在滴,可却呲着白牙骂了一句:
“无耻之徒!”
围观百姓皆松一口气:“哦,原来真是装的!”
遂一哄而散,定是找熟人咬耳朵去了!
宁执又被气得心口发闷,瘫倒在车厢内!
车夫见主子脸色实在不好,又不敢多话,只好小心翼翼赶着车回府。
这一路上的闲言碎语,隔着车窗往里钻,
宁执想一脚踹出去,怒骂车夫磨磨蹭蹭,可话到嘴边,终究是咽了下去!
镇国公府再受不得一个欺压奴仆的罪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