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原还围着驻月一块儿逗孩子开心呢,此话一出,都哑口无言了。
这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组织言语,也幸好乳母是过来人,反应也迅速,连忙笑着解围道
“姑娘是第一次当娘亲,定不知这么小的孩子是一天一个样儿,今个儿长这样,明个儿,又换了模样。姑娘都昏睡了五六天,这孩子自然跟刚出生时大不一样了,你们说是不是?”
乳母笑着,言语轻松,众人见状立马点头迎合。
“对对对,姑娘您不知,这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还是红皮子呢,您瞧……都养了些许天才慢慢变白嫩的。”
惜夏也连忙开口解围
“我家中弟妹众多,我是见多了小孩儿的,姑娘的孩子哪里是足月的样子,足月的孩子更胖些,也更大些呢!”
众人僵着笑,连连点头,驻月只是随口一问,也不知有没有多想,见她温和的眉眼望着襁褓中的孩子,又忍不住亲了亲孩子的脸蛋。
嬴政一人坐在堂内,手里握着前些日子驻月绣的那只小老虎的沙袋,这东西原是她准备送给孩子玩的见面礼,这针线粗糙了些,绣的歪七扭八的,谈不上漂亮可爱,可也是她花费了好几个日夜做出来的,是包含了她所有的祝福与期待,可如今……那原是驻月和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却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棺椁内,只要一想起那孩子的脸,嬴政便忍不住红了眼。
他支着头独自一人坐在桌案前,手里的小沙袋已经握了整整一上午,这痛心之感源源不断向这位帝王袭来,搅得他悲伤且痛苦。这个谎言迟早有些会被戳破,可临了真相大白那天,自己又该怎么面对驻月呢?难道又要再度看见她那双绝望的眼睛吗?
未来的路到底要如何走呢?嬴政也陷入了迷茫。
不知何时,李善全走入了殿内,他轻轻问道
“君上,徐大人已在门外求见。”
嬴政这才收起了落寞,瞧他不引人注意地擦了擦泛红的双眼,将那枚沙袋放入了袖中。
“传他进来。”
他的语气又再度变得严肃且深沉。
徐大人,便是那婴儿的祖父,现职为治粟内史,九卿之一。他任此职务也有些年头,表现得并不算有多突出,也谈不上得国君重视,只是此人为人坦诚且老实,在众大臣之中的口碑也算可。
这是他第一次入凝心阁面见国君,自然有些诚惶诚恐。
见他缓着步子踏入堂内,向国君行礼,言语礼节皆有度,不多言,也不多问。他也并不知今日突然得国君召见所为何事。
嬴政沉着表情,见了徐大人便说
“徐大人,今日孤便提拔你为御史大夫,待会儿你便去李相国那儿报道吧。”
这在治粟内史这个职务上勤勤恳恳了半辈子的徐大人,做梦也没想到土都埋到脖子了,竟还能突然被升官,来的实在是突然,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见他愣在原地,连谢恩都忘了!
“怎么?”
嬴政瞧他呆若木鸡,又问
“这个官位你不喜欢?”
此话一出,徐大人才反应过来,连连做楫叩谢,也不敢张扬大笑,依旧沉着表情
“多谢君上抬爱,微臣岂有不满之意,只是事发突然,微臣,微臣惶恐!”
“你不必惶恐,这是你应得的。你的品行孤早有耳闻,原是该早些升你官职的,希望这会儿也不晚。”
“是,是……多谢君上,多谢君上……”
“只是……”
嬴政看向他,眼神略带了几分压迫感。
“你家孙儿何时能归府,这一点,孤也没有明确的时间,这一点……希望你能明白……”
嬴政说的委婉,可徐大人叱咤官场多少年了,这点话中之意还是听的出来的。原来是要拿孙儿换官位,君上一开始虽说是借几月,但照目前看来,有可能要借一辈子了??
两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就是不戳破,这徐大人也是略带迟疑了片刻,又连连作揖谢恩。
“微臣的孙儿若能得娘娘赏识,那也是那个孩子这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啊!若能得娘娘抬爱,微臣及其家人,定不会有半句怨言的!”
嬴政点点头,轻声回道
“下去吧……”
临了晚膳时分,乳母想把孩子抱走不打搅国君用膳,谁知驻月怎么也不肯。
只见她抱着襁褓不撒手,连连问道
“难道我不能跟他一块儿就寝吗?他是我的孩子,和我这个母亲一块儿睡有何不可呢?”
瞧她满眼的不舍与痛苦,吕瑶实在不忍叫她失望,可若是孩子跟她一块睡,哪里能叫她好好养病呢!
“姑娘……”
吕瑶温柔着嗓子坐到了床边,见她抱得紧。
“姑娘,如今你身子弱,孩子晚上隔几个时辰便要吃奶,实在叫人劳累。还不说他哭啊闹得,怎能让你安歇呢?再说……你瞧,国君为了国事白天忙的无暇分身,这临了夜想好好睡一觉,可身旁有个哭闹的孩子在,你说他怎么可能睡得好呢?”
“可是……”
驻月流着泪
“他是我的孩子呀……”
那乳母也跟着劝
“姑娘您放心,孩子交给我断然不会出问题的。这也是秦宫的规矩,奴才们也没辙,若是孩子跟姑娘睡习惯了,就得夜夜寻他娘亲了,这样一来实在叫姑娘劳累折腾,还是交给奴才吧!”
“可是……”
“把孩子交给乳母吧……”
吕瑶伸出手尝试着抱过孩子,幸好驻月没有反抗,只是默默流泪,嘴里念念有词
“那是我的孩子呀,是我的孩子呀……”
嬴政陪驻月用了晚膳,又喊了御医来问诊,待她情绪平复后,才同几个御医出了屋。
“月儿体内是否还有毒素残留?孤怎么觉得她自醒了后便神思恍惚,精神有些不太稳定呢?”
“君上不要担心,这一切也属正常的……”
几个御医连忙分析
“姑娘连遭两次奇毒,原身子为了排出这些毒素也已耗费了大半精气神,更别说当时姑娘又临分娩,这不论是身子,还是精神,都不是一般人能抗住的,如今姑娘只是刚醒没多久,这人也没有完全清醒,待养些日子,慢慢调理,定能如从前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