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恢复记忆的驻月与从前不一样了,这是大家都能感受到的事实。
第二日一早,她便冒雪去了云台殿。
虽与郑良有着血海深仇,可自己却从未亲身踏入过这座寝宫。想当初自己竟然被她骗过,亲手将秋楚送进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要不是自己的错误决定,何至于叫秋楚落到了如今的地步!
云台殿这会儿萧瑟异常,整个宫院都看不见个人影,驻月由吕瑶卜安陪着,在云台殿转了许久,才看到郑良同嬷嬷在一间小屋内烤火。
云台殿已经许久无人进来过了,整日进进出出的也只有送饭食的太监,嬴政自上次与郑良彻底决裂后,也未再踏入过一步。
驻月的到来叫郑良有几分惊喜,却也在意料之中,她心里清楚,自己与她定还会再见的。
昔日风光无限的妃子,曾经也是嬴政专宠的美人。为她筑云台殿,与她恩爱生子,过往令人羡煞旁人的一桩桩美谈,早就是过眼云烟,寻不到任何踪迹。
她只披了件单薄的大氅跪坐在火盆前头,散开的头发还未梳妆,大抵是知晓国君不会来,所以也不愿费心思打扮了。
不再年轻的脸蛋也未施粉黛,看着虽是憔悴,却有几分清雅之貌,被如此蹉跎的日子,驻月还是能看的出她年轻时的风采,嬴政当年如此宠爱她,也不无道理。
“你来了?”
郑良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又盯着炭火看。
驻月没理她,而是扭头对身旁的卜安还有两个侍卫说道
“将她身边的奴才拉下去。”
声音冷冷的,甚是有威严。
卜安领着两个侍卫哪里会跟郑嬷嬷客气,就瞧着郑嬷嬷大呼小叫地嚷嚷着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带我去哪儿?我要伺候主子,你们不能带我走!这可是君上留我在这儿伺候的!”
“主子?”
驻月冷笑了声
“这里哪还有主子,只不过是个废妃罢了!”
郑良倒是没想到驻月变得如此凌冽不近人情了,她终于起身正眼看她
“看样子我们这位国君的挚爱,今日是要给我这个废妃一点颜色瞧瞧了……”
驻月冷笑了声,瞧着郑嬷嬷不肯退下,又喊又闹,这三人竟然也架不住她!
“你若是再敢这般放肆,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
驻月一双眼睛恶狠狠地望向郑嬷嬷,吓得她浑身一颤,愣是不敢再多言一字!
待众人都退下,驻月才出其不意,伸手就是给了郑良一耳光。
“你!”
郑良被这一巴掌扇蒙了,完全没反应过来,待她捂着被打的脸再度看向驻月时,驻月又是给了她狠狠一耳光。
“你好大的胆子,你敢打我?!”
“我有何不敢?!”
驻月这会儿为了秋楚,是什么都豁出去了,即便违背国君之意,即便叫国君记恨,自己也无所谓了!
“我不仅敢打你,我还敢要你的命!”
此话一出,吓得郑良连连后退,也不知眼前的女人是不是疯了,满嘴的胡言乱语!
瞧她许久不见,人倒是清瘦了不少,连着头发都白了些许。这郑良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在驻月面前露怯是万万不能,即便是硬撑,她也不愿低驻月一截。
“按日子算,你的孩子应该已经生了许久,怎么不见你圆润,反而消瘦了不少?”
这不提孩子还好,一提孩子,是彻底把驻月激怒了!她一把拽过郑良的衣领,将她扯得无法动弹,大抵是失了恩宠,也许久无人伺候,郑良这会儿有几分虚弱,竟无法逃脱!
“我的孩子能不能落地,难道你不知道吗?!你竟然害死了秋楚,她舍命求来的药,你竟然给她假的!你,你如何忍心?!”
说到激动,驻月一把将郑良摔了出去,见她被重重地摔在地上仍不解气,又冲过去揪住她的衣领质问道
“你为何要杀了她?!她在云台殿向来恪守本份,从来没碍着过你什么,你怎忍心?!”
“那都怪你!!”
郑良一声怒吼
“要怪就怪她对你忠心,她的死如何能赖我?都是你害得她!”
郑良笑得癫狂,声声质问
“难道一开始不是你将她介绍给我的吗?如果不是你的推荐,我岂会认识她一个小小奴才?!若不是她对你如此忠心耿耿,又岂会要了她的命?!秋楚的死,源头在你,与我何干?!”
她看到了驻月眼中的泪与绝望,直到了这一刻,郑良才觉得心里畅快了,只要她驻月痛苦,自己就舒坦
“你的孩子死了,对吗?”
她呵呵痴笑着。
“中了千夜的毒,又如何能足月生产呢?你的孩子原就是保不住,秋楚只不过枉死罢了!是你害了她,是你呀!是你驻月害死的她!!”
驻月死死掐着郑良的衣襟不放,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眼前这个女人。
“所以千夜原就是没有解药的,是吗?你明明知道,却还哄骗她喝下鸩酒?”
“是!当然没有解药!”
郑良忽又放声大笑
“你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也许千夜之毒在你体内沉积着,已经开始侵蚀你的五脏六腑,而你自己却毫无感觉,待你化成一滩血水,便为之晚矣!!”
驻月瞧她伏在地上笑得狂妄,又收了收崩溃的情绪,她站在郑良面前,俯视于她
“你知道吗?原你还能活命的,你虽害我多次,但看在扶苏的面子上,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但你害死了秋楚,仅这一点,我不会叫你活!”
“你要杀我?!连君上都不会杀我,你又有何权力?!我可是长公子的母亲,他日后继承秦国江山,我依然是太后!而你……迟早会死早我手里!”
而在那广陵殿里,嬴政还不知道云台殿发生了何事,直到李善全匆匆来报
“君上,看守云台殿的侍卫说,今儿一早,驻月姑娘去见郑妃娘娘了,要不要派人将她接回去。”
这在嬴政的意料之中,他并未过多惊讶,而是沉思许久。
“不必了……”
嬴政淡淡地回应道
“就叫他们当作什么都不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