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风风火火地冲去,驻月正坐在廊下靠在吕瑶身上,看着疲倦极了。
“姑娘,要不要寻御医来瞧瞧?我瞧你最近气色不好,该看看的,万一小毛病熬成大问题了怎么办?”
“不……”
她的气息绵长,缓缓吁着气儿。
“就这么靠会儿就好了……”
吕瑶能清楚地看到驻月那满头的白发,仅见几根青丝罢了。
“瑶瑶……”
驻月闭着眼说道
“我想见王巡,你应该知道他在哪里吧?我怕……我再不见他,就来不及了。”
“姑娘胡说什么呀!只不过是白发罢了,怎说的如此唬人呢!”
“不……”
驻月叹道
“我大概……时日不多了……”
园子内正寂静,谁知外头忽传来了阵阵谩骂声,那是嬴政的声音。
“滚开!你们凝心阁的奴才好大的胆子,竟敢拦孤的去路!”
嬴政瞧卜安惜夏几人跪在跟前不起来,气的他骂道
“孤要见月儿有何不可?何须经过你们同意!”
“君上,君上……是姑娘吩咐的,说这几日不便见君上,还请君上回去吧!”
卜安伏在嬴政面前不肯起来,气的嬴政抬起一脚将他踢开。
“你们这群奴才真是无法无天了!”
嬴政气愤不已,跨着大步急匆匆赶入凝心阁,这会儿驻月已经躺回了床上,也放下了帷幔,嬴政觉得奇怪,刚想伸手撩开帷幔,谁知躺在里头的驻月突然开口道
“别……”
她气若游丝,直叫嬴政惊讶
“月儿,你这是怎么了?”
嬴政握住了驻月伸出的手。
“君上……”
“有些话,我该跟你说明白的。”
那从帷幔另一头传来的声音虚弱且无力,直叫嬴政听的恍神,两人不过半月未见,嬴政以为是驻月在为王后一事而生气,想着等她气消了自然可再见,再慢慢解释慢慢安抚,怎么……她是病了?
驻月看着嬴政模糊的声音,言语缓慢,她握着他的手,掌心的温度依旧传来,令自己心动不已。
“君上,我们不要再见了,这凝心阁……您也不要再来了,我不会,再见您了……”
“什么意思?”
驻月明显感受到嬴政用力握了握自己的手,语气急促。
“这秦宫,该有新鲜面孔出现了,不然总萧条了些许,君上若是喜欢,就叫大臣们给您选几个美人进来相伴,这样一来您既不觉得无趣,也可有人照料伺候着。”
驻月只顾自己说着,而帷幔外头一片寂静。
“我,如今容颜憔悴,形似老妇,实在不愿以这般容貌见您,我恐您厌弃,若要记得,就请记得我最美的样子吧,就让我一个人,在凝心阁慢慢枯萎吧,就请……把我忘了吧……”
“月儿,你到底在说什么?”
嬴政只觉惶恐,两人虽有争执,可驻月从未说过要离开这样的话。
“是我违背天意来到这里,如今受了惩罚,也算是理所应当了……”
她缓缓放开了嬴政的手
“忘了我吧……”
谁知手刚松开,嬴政又一把拽住。
“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王后一事怪我不愿相见,可从未想过你是病了呀!”
嬴政一把掀开帷幔,只见一白发女子躺在床上,两人互看一眼,驻月立马抓过毯子盖上
“我不是说了,不要看我!为什么您还……”
虽仅仅一眼,可叫见过大风大浪的国君瞬间怔住无法动弹,脑海中闪过了些许仍青丝满头的驻月模样,她活泼热烈,笑容灿烂,可,可眼前的姑娘……
“月儿……”
嬴政的愧疚席卷而来,伸手想掀开毯子,谁知驻月怒吼道
“走开!走开!!我不是说过不想让你看见我如今这副样子嘛?我不想被你讨厌!也不想得你厌弃!!你走啊!”
“月儿……”
嬴政的手缓缓拂过毯子,愧疚不已
“我不知道半月未见,你如此痛苦啊!为何……不来找我商量呢?”
“商量什么?!要你见我这副样子吗?!你走!我不想看见你!永远都不想再见你!!”
众人不知何时都退出了门去,独留了嬴政一人,驻月的痛哭声若隐若现,时刻揪着众人的心。
“你觉得我会嫌弃你容颜憔悴?”
嬴政笑着安抚,眼里尽是温柔
“你觉得君王都是只顾女子相貌而不顾其他吗?”
他娓娓说着,也不顾驻月不语,想要安慰。
“我们相处了近三年,难道我对你的心意如何,你不能明了吗?我若只注外表,为何不派人去搜罗天下美人来充实后宫,又何须独守着这凝心阁过日子?”
嬴政尝试着掀开毯子,可驻月死死拽住不肯松手。
“我,我不知怎么了,容颜尽失,一日比一日苍老,就像年过五旬的老妇人般,我实在不想叫您见到我这副尊容,就让我在君上心里留个美好的影像吧!”
“月儿……”
嬴政温柔地唤着
“你这样痛苦,又岂能叫我安心处理政事呢?我这颗心岂不要时时刻刻担心你?”
他尝试着拉了拉毯子又说
“让我瞧瞧,月儿,不论你变成什么模样,你都是我心里的那个月儿,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说罢,嬴政再度尝试掀开毯子,这会儿只觉驻月稍稍松了手,待嬴政掀开,映入眼帘的是却是一位鹤发童颜,也不知是老人,还是妙龄的女子。
她满眼的泪,气色消沉,仍将手捂着面低声哭泣。
“很美,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动人。”
嬴政抚过她的白发叹道
“没想孤何其有幸,能这么快便与月儿你白头到老……”
“我已经是个老太太模样了……”
“世间哪有如此美丽动人的老太太。”
嬴政挪开她的手,却也忍不住红了眼
“你依然是那么美丽,令我神魂颠倒,你的白发像绸缎似得,很漂亮,很漂亮……我一点也不觉得难看……”
“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终究适应不了这个时代,大抵……我要先行一步了。”
说罢,驻月缓缓闭上眼睛。
“君上,我原是从哪里来的,这会儿,大抵便要回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