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佑安胸膛剧烈起伏，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楚辞，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像根刺扎在他胸口，令他一口气噎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嘴唇嗫嚅几下却没能吐出一个字。
片刻后，他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牙缝里挤出句话：“楚辞，你真以为圣道赌约无法破解？”说着，他侧身一闪，“你瞧瞧，这是谁？”
楚辞抬眼望去，一个身影缓缓映入眼帘。
“秦寒？” 他双眼猛地一睁，目光如炬紧紧锁住那道身影，上上下下反复扫视，“这怎么可能？”
“哼！”
秦寒鼻孔里发出一声闷哼，嘴角上扬，挂着浓浓的讥讽，“楚辞，想不到吧！”
楚辞眉头紧皱，上前一步，喝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哈哈哈哈！” 范佑安仰头大笑，笑声在四周回荡，“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秦寒看着楚辞这副惊愕的模样，脸上肌肉扭曲，“楚辞，你可认识这块牌子？” 他伸手入怀，掏出一块牌子，在楚辞眼前晃了晃。
“哦！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只见过初级圣道令，这高级圣道令，你还是第一次见吧？”
“哈哈哈哈！”
范佑安看着楚辞那副吃瘪的模样，笑声愈发张狂。
他笑了好一阵子，才直起腰来，“楚辞，你还真以为把我们的名字从圣道赌约上划掉，五部尚书就会跟你穿一条裤子？”
“不妨实话告诉你，那不过是权宜之计……”范佑安撇着嘴，下巴微微上扬，脸上洋溢着得意。
“权宜之计？”楚辞眉心拧成一个“川”字，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那刑部尚书周鉴明，还有他的儿子周左夫……”
范佑安抬手，直接截断了楚辞的话，眼中满是鄙夷，“楚辞，你聪明绝顶，诗文盖世又怎样？在这朝廷百官的棋局里，你不过是个刚上桌的雏儿，太嫩了！”
话音刚落，秦寒身子往旁边轻轻一侧，像移开了一道屏障。另一个身影慢悠悠地踱进了楚辞的视线。
“周左夫？”楚辞双眼瞬间瞪大，瞳孔急剧收缩，“这怎么可能？你……也有圣道令？”
“圣道令？”
周左夫嘴角扯出一丝嘲讽，手慢悠悠地伸进袖子里，摸索了一阵后掏出一个玉牌，在指尖把玩着，“圣道令我可没有，不过嘛，陛下赐下了一枚皇道令！”
他把玉牌举到眼前，对着光晃了晃，“唉——，只可惜啊，这皇道令就这么一枚，却用在了这圣道赌约上。”
“皇道令？”楚辞眉头皱的更深几分，目光死死锁住那枚皇道令，心道：“这枚玉牌也能对抗圣道？还是说另有其效？”
秦寒看着楚辞，摇着头，“可惜？有名震文坛的楚狂魔可惜？”
“啧！啧！啧！”
秦咂舌，接着道：“号称诗词绝世的楚狂魔，辛辛苦苦谋划了这么久，到头儿来还是竹篮打水，啥也没捞着。”
“哎！佑安兄！”
秦寒望向范佑安，脸上带着一丝坏笑，“你说这楚狂魔要是落榜了，或者进了圣进士榜，陛下却没点他，那可如何是好？”
“哟！”范佑安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楚辞的惨状，“那可有好戏瞧喽！楚家好容易燃起的小火苗，就要彻底被扑灭了！”
“扑灭？”
周左夫冷哼一声，鼻腔里喷出的气都带着不屑，“我看是连根拔起，尸骨无存！”
三个人眼神交汇，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随后一起看向楚辞，紧接着，一阵刺耳的狂笑爆发出来。
“哈哈哈哈！”
他们笑得前仰后合，身体不住地颤抖，笑声在书海中回荡，引得附近的考子纷纷侧目。
在他们的设想中，楚辞一旦落榜，圣殿对他的那点儿关注就会如潮水般，慢慢退去。
时间一长，他们就能在这暗处找准机会，对楚家下手。要是楚辞一死，楚家的产业就成了一块肥肉，任由他们瓜分。
“……”楚辞无言，只是看着面前三人，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一声洪钟骤然鸣响，声波如涟漪般层层扩散。紧接着，一道沉稳平和的圣音响起：“大虞赐进士榜，放榜！”
那声音虽平和却传遍大虞的每一寸土地，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京城，苏府，陶然居。
苏若兮莲步轻移，来到庭院中央，望向空中金榜，朱唇轻启：“小辞子，你会在那榜上排第几呢？”
一旁的老马双手交叠在身前，下意识地紧了紧手指，阮心、芸娘和吴彩笺也同时抬头，目光聚焦于那高悬空中金榜之上。
豫州，怀庆府，楚宅。
楚母身着素色衣衫，走到庭院开阔处，仰头凝望天空，眼神中满是紧张与期待。
琬儿、杏儿、巧儿以及楚宅上下所有人，都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纷纷望向天空。
风老身形一闪，立于屋脊之上，手中紧握着一个酒壶，眸中似有期待。
山阳集。
老铁匠放下铁锤，摊贩停止了吆喝，孩童们涌出学堂，在院子里站定，一个个小脑袋高高仰起。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动作僵在原地，眼神被天空的金榜牢牢吸引。
一个小男孩扯着母亲的衣角，奶声奶气地问道：“娘，咱们公子会上榜吗？”
母亲轻轻拍了拍小男孩的头，眼神坚定道：“那是当然，咱们公子是谁？那可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定能在榜上！”
凉州，镇魔关。
八百名身着重甲的军士整齐列阵，甲叶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他们身姿笔挺如松，头颅高高昂起，目光齐齐聚向那遥挂天际、光芒闪耀的金榜。
“咱们少将军会上榜吗？”
“废话！”
“咱们武安铁卫的少将军，那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定是金榜头名！”
“你懂个屁，那叫状元！”
“对，少将军定是状元！”
“……”
京城，文庙前。
苏幕遮双手背在身后，望向金榜，心中暗道“楚小子，你的名字千万别出现在这张榜上，陛下是不会点你的！”
“出现了，第一个名字出现了！”
下方的京城百姓中，不知是谁高喊一声，瞬间，人群沸腾起来。
只见，金榜之上，一个名字缓缓浮现，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第一百个……名字接连显现。
赐进士榜一共五百个名字，赐进士却只有二百五十一位。需大虞皇帝御笔亲点，即使上榜，还要有些运气，哪怕名字好听一些，都有可能增加一丝希望。
世家子弟上榜，另当别论。
很快，四百个名字已经出现，高悬于众人眼前。
“啊！哈哈哈哈！我儿上榜了！”吏部尚书孙肃之面色涨红，激动得胡须都微微颤抖。他一步跨出，衣摆随风飘动，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
“陛下……”
话音未落，景煊帝右手轻抬，手中御笔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向着金榜落下。瞬间，孙启铭的名字前，多出一个朱红色的小圈，鲜艳夺目，似一轮初升朝阳。
“谢陛下隆恩！”孙肃之五体投地。
“起来吧！”
“谢陛下！”
孙肃之起身，昂首挺胸，迈着大步回到百官的队列之中，这一跪，跪出一个赐进士，怎能不让人羡慕？
“恭喜孙大人！”
“恭喜孙大人！”
祝贺声此起彼伏，在文庙前交织成一片阿谀奉承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