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道令,是圣殿赐给各圣家的稀罕物,其使用规矩极为严苛,需对圣殿有大贡献者方能使用。
元夕文战,吕家圣子吕行简,另外两名圣家子弟,公然亮出圣道令,以此对抗圣道契约,引得在场众人纷纷侧目,交头接耳。
谁能想到,这三枚圣道令,竟是化名吕灵犀的女子,从圣殿偷取而出,跟吕家并无直接干系。
可奇怪的是,那三枚圣道令,居然在众人眼皮底下莫名消失,导致三人皆身死道消。
圣殿得知后,虽雷霆震怒,却因死无对证,终究没有深入追究吕家责任。
只是很快,一道道旨意加急送往各大圣家,严正声明圣道令的使用规则,字字如锤,重重敲在圣家每个人心上。
可今日,秦墨渊身为一国宰相,居然当着景煊帝与朝廷百官的面,在文庙圣使面前提及圣道令三字。
而且,圣道令还是出现在其子——秦寒身上。
圣殿与圣家关系微妙,低调行事也就罢了。秦墨渊当众提及,文庙圣使如何抉择?定是要一查到底。
可就在圣使要追问之时,景煊帝突然出言打断。这一下,彻底激怒圣使,于是才出手震碎了皇道令。
圣使没有当众出言指责景煊帝,已经是给其留了足够的颜面。
若要真撕破脸,皇道令为何出现在一个非皇族之人身上?单这一条,就能让景煊帝颜面无存。
文庙圣使缓缓收回目光,望向画面中的楚辞,心中暗想:圣道令莫名消失,真与这小子有关?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什么时候能让本圣使省点心?
思及此,他袖袍一挥,紫金巨榜缓缓收起,开口道:“圣殿圣谕,本次科考之中,不朽诗词公之于众,为其扬名。”
文庙圣使声音虽轻,却饱含文道伟力,传遍大虞每个角落。
语落,一首诗出现在金榜之处,惊圣钟缓缓浮现,接连三响。
紧接着,圣音袅袅,从天际传下: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诗名:初春微景,诗作者:大虞楚辞。
“好诗!”
“……”
乾元书院,那些落榜举子,看到这首诗,皆是赞叹不已。
学海之内,所有圣进士与赐进士也是纷纷望向楚辞所在的方向。
“楚兄,真是没想到,以初春为题,竟能写出如此妙句,小弟自愧不如!”穆战云神色恭敬,朝楚辞微微一躬。
“天街小雨润如酥,一个润字,一个酥字,点出了春雨之金贵。万物复苏,春雨如酥油般,细腻滋润,轻柔洒落,为大地带来生机与活力。”
“苏兄,解的好!”
“好!”
众人将目光投向苏浩然,纷纷扬扬。
“苏兄,这第二句,就小弟来解读?”
“白兄,请!”
白晓生微微一笑,朝四周抱了抱拳,朗声道:“草色遥看近却无,此句妙就妙在这一远一近之间。”
众人点头,认同白晓生的观点。
只见他继续道:“远远望去,大地仿佛泛起一层淡淡的绿意,可走近细瞧,却又很难看到真切的草芽,生动地表现出早春小草刚发芽时若有若无的特点。”
“唉——,状元郎就是状元郎,虽同为圣进士,诗之一道与之相比,相差甚远呐!”一名圣进士轻声赞叹,丢掉了往日那般骄傲。
“短短七个字,竟能将早春之景,描写的如此细致入微,岂是一个难字了得?”
就在这时,穆战云朝四周抱了抱拳,“这后两句,小弟就献丑了!”
没等众人回应,穆战云直接开口,朗声道:“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是说,初春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时节,绝胜烟柳,更是将早春与晚春的景色相比。”
话至此,穆战云望向楚辞,眉毛微皱,并未多作停顿,接着又道:“咱们的状元公认为,这早春清新淡雅的景象,更胜过晚春时,皇都这满城烟柳的景象!”
“解的好!”
众人纷纷收好,声若雷鸣,却没有让穆战云眉头舒展。
与此同时。
文庙之前,百官的反应却是不同。
郭定山快速凑到苏幕遮身旁,肩膀猛地一抬,碰了碰苏幕遮,嘴巴凑近他的耳边,轻声嘀咕:“这楚小子这首诗,似另有所指呀!”
苏幕遮眉头一皱,侧过脸,斜瞥了郭定山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不过是写早春之景罢了,能有什么别的意思?郭大人,您莫要瞎想。”
郭定山身子一扭,又往苏幕遮那边靠了靠,脑袋微微一偏示意:“我想多不想多,那不重要,你瞅瞅那边!”
苏幕遮听了这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缓缓抬起头,目光顺着郭定山示意的方向望去。
只见,景煊帝正端坐在龙辇之上,神色凝重,眼神直直盯着前方。百官交头接耳,眼神时不时飘向这边,脸上带着狐疑。
苏幕遮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叫苦:“楚小子啊楚小子,写早春就好好写,选哪儿的景不行,为何偏偏要写皇都?把自己比作初春嫩草,把朝廷百官比作暮春烟柳,这不是明摆着……”
想着想着,苏幕遮忍不住伸手,缓缓抚过额头,心中长叹,“唉——,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啊!这不明摆着给我找事嘛!”
恰在此时,文庙圣使身形陡然一转,宽大的衣袍“呼”地一挥,恰似一阵劲风扫过。
刹那间,原本诗句光芒闪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首词,那字迹一笔一划,透着古朴与苍劲,在空中熠熠生辉。
抬眼望去,天际之上,巨大的惊圣钟静静伫立,钟体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待全词完整呈现,惊圣钟先是发出一阵沉闷的嗡鸣,一声,两声……钟声接连不断,每一声都重重地撞击在众人的心坎上,直至第十二声落下,余音仍袅袅不绝。
随即,平和的圣音再次传下: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词之一道,再开新牌,词牌名:临江仙。词名:滚滚长江东逝水,词作者:大虞,楚辞。
苏幕遮站在人群之中,目睹这一幕,内心猛地一震,像是被重锤击中。
他的目光瞬间被那“长江”二字紧紧锁住,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他嘴唇微微颤抖,暗自呢喃:“到底是老夫的女婿呀!老夫刚在心里念叨长江后浪推前浪,你就以长江入词,这……”
他眉头紧锁,目光在词句上飞速扫过,心中反复揣摩:这词啥意思?啥意思?“浪花淘尽英雄”,淘的究竟是谁?莫不是和那首诗一个意思,暗指朝廷百官已老迈无用?
还有这“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要是没有之前那首诗,倒也罢了,我本还能理解你词中或许只是单纯写景。可如今这般,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多想啊!
苏幕遮越想越觉得心惊,目光继续下移:“惯看秋月春风……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这不是明摆着在嘲讽朝中百官吗?而且,这话里话外,怎么连陛下都给带上了!
思及此,苏幕遮心脏砰砰狂跳,他佯装镇定,微微侧头,用旁光偷偷瞄向景煊帝和朝中百官。
只见,景煊帝依旧端坐于龙辇之上,此刻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面无表情,唯有双眸中闪烁着丝丝寒光,恰似腊月里的寒霜。
而朝堂百官,原本就交头接耳,此刻议论声愈发响亮,那声音如潮水般涌动。
他们纷纷侧目,看向苏幕遮的眼神更加怪异,有疑惑,有猜忌,还有几分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