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老爷子愣住,他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墙壁上出现的痕迹,瓷砖上散落的一地碎片,气得浑身颤抖。
“混账东西!”
往日里的低眉顺眼果然是装的,现在露出狐狸尾巴了,没想到张狂至此,不可理喻。
下人们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这茶盏可是明代的,价值连城的东西,现在好了,碎成破烂,拼都拼不回来了。
他怎么敢的啊。
下人惶恐,退到一边不敢说话,生怕殃及池鱼。
“你竟敢砸了我的东西,”黎老爷子从沙发上站起来,居高临下指责:“这就是你态度吗?既然不能忍受,那就滚远点,这里容不下你,c市也容不下你。当初跪在门外求着进门,现在不知好歹,你就是黎家的污点。”
“你同你母亲一样,没有礼义廉耻。”黎老夫人冷声道,眼中充斥鄙夷。
无论是他母亲,还是他,都是吸血虫,攀附上他们家就像蝗虫一样甩不掉。
特别是他的母亲,除了利用儿子私生子的身份要钱,还会干什么?花天酒地,胡吃海喝,每天待在销金窟里乐不思蜀。
黎酩神态自若,分不清喜怒,仿佛对这些戳心窝子的话已经免疫了,甚至还会颇为赞同地点头回应。
说到母亲, 他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思忖片刻,问:“母亲最近怎么样?”
确实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联系,基本上断联。
黎老爷子冷哼一声,“你跑到乡下去现在才回来,竟然还惦念她?她可没在意你。前阵子还来这里要钱,我说你儿子跑了,竟然还有脸来要钱。她自然将你贬得一文不值,高高兴兴拿钱走了。”
话里话外,无非是在展露一个事实,这个世界上哪怕是你的母亲也不待见你,生你出来只是为了钱财地位。
一般人听了恐怕会伤心失意,黎酩却毫不惊讶,声音平静:“你们还是给她钱了。”
“我不是说可以不给她吗?”
“让她消停一阵子。”
他声音冷得像冰碴子,嘴中明明是在说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神情却没有一丝亲昵。
甚至怂恿这两个老家伙别给她钱。
黎老夫人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在她的刻板思维里,黎酩铁定是维护母亲的,只是这冷血的语气不像作假。
其实一开始,他的母亲不敢明目张胆来要钱,实在没办法才会开口,他们给的数额也不会很大。
后来次数多了,她对要钱这件事的性质有了新的认知。
人嘛,有钱了,就想享受,越享受,骨子里贫穷的劣根性得到放大扭曲,对于金钱渴望成瘾。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只要想着要钱,就必须绑着儿子,儿子是摇钱树,只要有钱,轻易能丧失一个母亲的道德底线。
黎老夫人是厌恶这个女人的,自然会抗拒她的要求,但二媳妇说:“只要她要,合理范围就给,不够我来贴。”
一开始,黎老夫人不明白二媳妇为什么这么做。
竟然如此大度,和另外一个女人共享丈夫,还给小三贴钱?
后来渐渐才明白,这是报复。
对于沈瑶是捧杀,养废了。
对于黎酩,是牵制,只要他的母亲还活着,就是他一辈子都逃脱不了牢笼。
比起明枪暗箭,带着蜜的砒霜才毁人心肺,毒入五脏六腑,还有什么比至亲之人的抛弃背叛更加令人心碎,生死不如吗?
“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事。”
黎老爷子轻嗤,高高在上的姿态,他用手杖指了指不远处的茶盏碎渣,声音冰冷:“让你妈赔吧。”
他是故意的。
那女人要是知道要赔偿,指不定会怎么发疯,然后将满腔怨气一丝不留转移到黎酩身上。
“赔?”黎酩挑眉。
“不然呢!”
“不配。”
“什么?!”
“你不配。”
黎酩抬眸,眼中一片阴冷,“老不死的,我今天来是给你面子。最后一次。往后,我不会再来这里。”
“……”
黎老爷子瞪大眼睛,这野种竟然口出狂言,喊他什么?
老不死的。
“你你你……”愣是一句话说不出来,看来是气狠了。
黎酩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扶着他颤抖的身躯,抚摸着他的心口,宽慰道:“您可别动怒,悠着点,一不小心断气了,可怎么办?”
他笑着,温文尔雅,又善解人意,仿佛上一秒倨傲之人不是他,是幻觉。
“滚!”黎老爷子挥手,“别碰我。”
黎酩神情未变,松开他,好整以暇望着一旁手忙脚乱的黎老夫人,“老夫人,还不快来扶着你家老不死的。”
左一句老不死的。
右一句老不死的。
黎老爷子的心脏突突跳着疼。
黎老夫人剜他一眼,推搡开他,去扶快要心脏病发作的黎老爷子,正准备扶人坐下后,招呼下人把这野种赶出去。
却听见他说:“老夫人你可扶好了,不行的话,我打电话让老爷子的小情人来帮你啊?”
黎酩眼眸中透露着凌厉的笑意,眼尾上扬,全是玩味,状似无意,实际上在看到黎老夫人震惊又不可置信的脸色后,忽而笑出来。
“你什么意思?”
黎酩笑而不语。
黎老夫人反问:“你挑拨离间什么?我的丈夫不可能会有小情人。”
就算年轻时确实找过,但总会上不得台面,外面玩玩,总归收敛,总不可能敢玩到她眼皮子底下。
“您难不成忘了吗?”黎酩收起笑容,清俊儒雅的脸上霎时间染上冰霜,语气却是柔和善解人意,他说:“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种。”
你的儿子黎承峰明明结了婚,还在外面找女人生下了他这个野种。
你的丈夫自然也是如此了。
“黎老夫人,您可别被蒙在鼓里一辈子啊。”
他一副好心人的模样,弯着眼睛像一只狐狸。
“你……”
“他……”
黎老夫人呼吸急促起来,她刚要质问黎老爷子,谁知这老家伙也许是恼羞成怒,抓起茶几上的物件就砸向黎酩。
哐当一声。
东西掉在地上。
黎酩额角出现一道伤口,正往外面滴着血。
他抬手摸了一下,捻去指尖的血迹,抬头去看老东西气急败坏的样子,心底莫名一阵舒适,“老东西,砸偏了吧。”
血迹顺着眉眼的轮廓流入眼睛里,“没把我眼睛没瞎,可惜了。”
他说着,笑了一声,冷淡又诡谲的语气。
黎老爷子捂着心口,一直喊:“滚!滚!滚!来人……把他赶出去……赶……”
老东西心脏病发作了。
一旁的黎老夫人神情恍惚,哮喘发作,整个人跌落在沙发里。
家里顿时乱成一锅粥,下人们不知所措。
反观二楼,下面的人已经晕厥了,上面的那位无动于衷,仿佛躺在沙发上的不是他的父亲母亲,而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黎酩无视这场闹剧,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走出老宅时,他立马拿出手机。
【li】:到哪了?
没有回复。
他顺着路边走,望着手机脸色冷然麻木,眼底流转着难以掩藏的期待,与他清冷淡漠的气质,显出几分割裂。
【li】:我好想你。
【li】:我现在迫不及待想要见你。
……
【li】:你理理我啊。
……
路边的参天大树下,他的影子吞噬进黑色阴影里,外面阳光明媚,他唇紧抿着,眼中的偏执几乎要透出来,淹没一切。
【li】:我头有一点疼。
黎酩摸了一下额角的伤口。
不亏。
那两个老不死的已经去医院了,一个气晕了,一个哮喘犯了。
黎酩打开前置摄像头,手指按着额头的伤口,眯眼打量了一会儿,忽而用指甲划开血液已经凝固的伤口。
指甲刺入肉里,伤口扩大,鲜血再度流了出来。
黎酩望着冒血的伤口,难得满意。
沈漾见到他,一定会心疼他的吧。
【li】:沈漾。
【li】:你来了吗?
【li】:不会骗我的,对吧。
【li】:你不能骗我,你说今天会见我的。
……
【li】:沈漾。沈漾。沈漾。沈漾。
【li】:漾漾。
……
【li】:宝宝。你到底什么时候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