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彩蛋章（下）
“送我上路吗……”
流涌的水浪抬起夕年的身躯，浸没。
“似乎早了点。”夕年将水浪凝结成冰凌，“【万生】没有降临之前，我不会倒下。”
双子明白，阻止【万生】的降临并不可能，因为夕年一定会死。换言之，只要夕年一死，【万生】便会于弹指间降临。而唯一的区别，便是越早杀死夕年能够将【万生】对于人类的威胁降到最低。
“在【万生】降临之前，我会给二位刻下不可磨灭的记忆。”夕年不顾胸口滴落的煜白色的【血】，她明白每一滴【血】，都将是【万生】的一部分。
【君临】与【归一】斩击着随着冰凌席卷的浪潮，后者在被击碎后与夕年滴落的【血】融为一体。
“真烦……”九撕裂浪潮，突破封锁，剑刃直面追击夕年。
九与光君都明白，他们所斩断的浪潮都将与夕年滴落的【血】构筑成【万生】。
“别急啊，少年郎。不突破封锁线就想见到我，真是太没有诚意了。”夕年调戏着双子的情绪，“你们也是【契约】的持有者，帮助【万生】降临，何尝不可呢？”
九被浪潮挡住，瞥了眼身后的光君。
“不必懊恼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借助【契约】杀死我，你们杀不死我。你们只能逼迫我提前降临【万生】，然后在一旁当个见证者，见证【万生】。”夕年挥手将冰凌透过浪潮刺向双子，“或者，你们让那位来，他完全能够在【万生】降临之前杀死我，也能够阻止【万生】的降临。只是你们究竟有多少的底牌可以用来应对呢？我即是【鲸鱼】！我将为这个世界降下来自【演之核】的【万生】。”
“鲸落万生……交给你了，哥。【落之核】的【落】，何尝不也是一种【落】？”光君负剑而立，没有再度挥斩剑刃的意思，转而挥手将硕大的太极之阳面于夕年头顶召唤。
“那你可准备好了……”
九伸手虚抓，臂膀颤抖着转动，而后重重地捶下。墨色翻腾，太极阴面初现，随着九胳膊的下沉，墨色吞染煜色之阳面。
“【生之核】准备好了吗？别撑不住爆体而亡了。”
“管好你自己。”光君明白九一半是担心他吞染了自己的煜之阳面，另一方面是在调侃，“别让夕年再继续废话了，我听够了。”
“好…”九张开双臂开始计时，“一，二，九！”
九攥紧的双拳猛然松开，比划着爆炸的姿势。
“落！”
夕年的浪潮抵挡着冲击，而后便迎来破碎。只是此刻的破碎，全然被纯黑的【落之阵】吞噬。
“不错。【归一者】，倒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我也开始好奇你们究竟如何应对我所降下的【万生】。只可惜，只有【演之核】会替我见证了。”夕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与【落之阵】玉石俱焚，绽放万千飘落的细雨。
弹指一瞬，无根之雨缠绵，万生幽泣。
“你的剑刃在哭泣。”九转身，盯着【君临】。
“祂不是在哭泣夕年的【鲸落】，而是为【万生】即将的覆灭垂泪。”光君提起剑刃，“毕竟本是同根生，但很快便不会再哭泣。”
“这样啊，我以为祂是在为我们哭泣。毕竟夕年就像是一瓶浓缩汁，忍着反胃可以把它喝掉，但是已经几何倍地稀释，哪怕变得甘甜可口，我们也未必能喝得下。”九挥动【归一】，斩出一剑，“但我们必须喝得下。”
“身后的内城人们，正等着除夕的降临呢。”光君一跃腾空，与九并肩守着【除夕】的战线，“我们可不能失守或者让师父他老人家出手。”
再造压境双子守，协心勠力镇年祟。
九九归一剑出鞘，光佑君临刃锋淬。
“会有人记住这次守城战役吗？”九调侃着。
“随便他们，我不在乎。”光君挥斩【君临】斩杀迫近的【再造者】群。
“那要是有人记住了，但要是说我们是因为【契约】才这么做的话，你会作何感想？”九的【归一】不遑多让，阻挡着【再造者】的前进。
“谁说的那就谁来背负【契约】。”光君感受着身躯愈发地滚烫，明白【君临契约】的威力愈发强大，与此对应的【代价】亦愈发痛苦。
“扛得住吗？”九收剑蓄势，注意到【再造者】们开始汇合集聚，构筑成硕大的【攻城锤】。
“你应该问我，还能扛多久。”光君身后的虚影愈发磅礴，并随着光君挥斩【君临】而动。
“那你还能扛多久？”九真的浸润着笑意追问道。
“……”【君临】挥斩，光君瞥了眼脚下的【再造者】们，扔下一句回荡的话语便君临敌阵。
“直至结束！……”
“直至结束……你小子很自信啊！”九绷着五指挥动手掌，【凶神傩面】下是隐匿着情感，“不过我喜欢。须要扛到结束的，不止你一个。”
【玄生万物，演育其化，落终其道。】
九旋身挥斩，八道剑火斩出，与第九道剑火淬炼一体，降临敌阵。
【九九归一。】
消弭万生万物的纯黑于【攻城锤】正中感染所接触的一切，将引渡于终结之怀。
【归一】挥斩，九追猎着试图从融合而成的【攻城锤】中逃逸的再造者。
“又是龙……【再造者】融合的造物长得再像是龙又如何呢？”光君睥睨着钻入湖水中试图逃避【君临】之气的【再造之龙】，“龙腾天，蛇遁地。”
“呵……”
光君一呼一吸，身后的虚影吞吐山河之气。
【山河护佑，年岁丰饶；以吾之名，聆吾之令。】
光君持剑挥斩，虚影随之而动。
【光度耀世，君临已至。此间邪祟，皆斩！】
剑火与龙鳞相撞，水瀑与龙吟爆鸣。
“融身为龙，便当吾不敢斩杀？！”光君吐出一口浊气，“放肆！”
两块煜白色的碎片于【攻城锤】与【再造之龙】中溢散而出，喷涌着不输晨曦之光亮。
无数曾被追猎剿灭的【演之核再造者】于此复苏。
双子相视苦笑，深知阎王易过，小鬼难缠的道理。
不怕雄狮挡道，但怕群蚊吸血。
夕年所谓的鲸落万生，【万生】的不仅仅是夕年死后诞生的那些【再造者】，更是包含了那些曾被绞杀于战争中的夕年自己的羽翼。
【御】字诀顷刻显现，而被巨大化，化作屏障将双子与【再造者】团团包围，与外界隔绝。
困兽之斗，未尝不可一试。
【再造者】仿若攻擂者，三两组队，试图攻破双子的守擂，而再度于剑刃之下覆灭。可【再造者】的数量极多，源源不断地袭来。目标极其分散，虽被困于【御】字诀之中，却再难如同此前聚集歼灭，毕竟，这群【再造者】不再是聚合的一体化。
“啊……”光君再无法忍受【再造者】们如同蚊虫叮咬般的攻擂，方欲将剑诀燃起，便被九制止。
“在你挥剑之前，思考一下【御】字诀能否撑得住【君临】。一两下也许可以，但如果要达到你的预期目标，除非你把【御】字诀彻底击碎。”九与光君背靠着背应敌守擂，被【再造者】层层叠叠地包围着，“这些【再造者】本质上都是【万生】的一部分，也就是属于夕年的一部分。任何一部分的逃逸都会让夕年有再生的机会。”
“啃骨头……”三个字从光君的牙关中挤着崩出来，“我是狗吗？”
“谁知道呢，狐狸也是犬科类动物。”九试着缓解光君躁动的情绪。
“收拾完这些【再造者】下一个收拾的就是你，等着吧。”光君赌气似的一拳轰烂了面前【再造者】的脑袋，煜白色的火焰附着在光君的拳头上，久久不散，“真恶心。”
“跟你的灵火又有啥区别呢？”九释放出【幽厄缠绵】的夜幕，吞噬一群附近的【再造者】。
“你身上也有血，但是把别人脑袋打烂了，沾一手血一样恶心。”光君一跃而起，于封闭的最高处不断地挥斩【君临】，每一击的挥斩都把握在极其精准的程度上，避免将【御】字诀的屏障损毁。
把控虽然精准，但效果却犹如在蚊子群之中挥斩着剑刃，空有力而无处使。
“别浪费力气了。”九不断地释放灵火群攻的同时，挥动着【归一】斩杀逼近的【再造者】。
“我不是浪费力气，我是在积攒怒气。”光君每一次呼吸都浸染着煜白色的星火，仿佛熊熊的烈焰于光君的胸腔内燃烧。
“……”九没有说什么，只是一遍斩杀【再造者】，一边右手一挥将一朵【生之核】的火花没入光君的体内。
“既然我们俩因为拥有相应的【契约】，像捏死蚊子一样捏死这群东西，那我就放把火，给它们来一顿烧烤。”煜白色的灵火于光君的双手上燃起，“【归一者】，这是我们【演之核】的余孽，汝速速离去。”
“……”九懒得多说什么，掌心一丝清绿色游荡，拍了拍光君的肩膀。
“不用这么帮我，你身上的伤也不少吧……”光君将九逐出【御】字诀的屏障。
九明白，光君身为【演之核】的【君临者】，对于【演之核】的造物拥有近乎绝对的斩杀权。而自己身为【落之核】的【归一者】自然最好不要有过多的想法。就像光君所言，【演之核】的造物，那还是术业需专攻。
【好了，下次就不会给你一个人耍帅的机会了。我会将我的“归一”练就成追猎“演之核”造物如追猎“落之核”造物般理所当然。毕竟“演”、“落”二核相互克制。】
九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弟弟一旦下定了某种决心，无人能将其撼动。而自己此刻需要做的，就是将自身【生之核使者】的身份发挥到极致。
十指交叉，【生之核】清绿色的灵火内蕴于掌心之中。垂首，九将双手置于唇边，低声吟唱着【生之核】的颂词。
【生息如丝，命息如缕，亘久不绝；长梦未觉，夙愿未了，星火不熄；暗夜无垠，白昼遗失，夜火恒明……】
【御】字诀的屏障内，煜白色的灵火以光君的身躯为【燃料】，纵情地释放着自己君临的威严。煜白色的泪坠落，自耳尖至尾尖，光君身上浸染磅礴的【君临之火】。
君临决绝之时，火光鼎盛之刻。
炽烈如灼日，光亮至盛的一刹那，世界迎来了最【黑暗】的一刹那。
【再造者】们顷刻焚尽，连同【演之核】为造出夕年而付出的两枚源自本体的【碎片】亦焚尽于此【君临之火】。
灼日将爆，而又在千钧一发之际消散。世间重归于夕阳薄暮的倾颓。
【将陷入沉睡的，唤醒；将陷入沉默的，复苏；将不可逆转的，回溯。】
九吟唱完最后的颂词，却迟迟地没有睁开双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将自己唤醒，然迟迟未到。
“……”
九微颤着深呼一口气，继续着吟唱着【生之核】的颂词，一遍又一遍，却再无回应。九不信邪地一遍又一遍地吟唱着颂词，不相信【生之核】的颂词会失效，不相信自己与光君的计算会出现差错。
一抹灿金色于此间游荡，引领着迷失的琥珀色。
“从未远离的，又怎会只有你一人呢，九郎……”
【生之核】的颂词回荡，清绿色于琥珀色之中绽放。
“喂！”澄澈的声音响起，九甩了甩脑袋，继续吟唱着颂词。
“喂~~！”光君银铃般笑着，却又忍不住地咳嗽，“你…咳咳，走啦！”
光君踏着虚空走向九。
“这么慢啊…你……”九猛然吐出一口气，呵呵笑着捶了捶光君，“你的身体，好烫。”
“咳咳……”光君轻抚着胸口，“你就当我生吞了一个太阳，现在已经八分熟了。”
“少贫嘴。”九不客气而又轻轻地捏了捏光君发烫的脸颊，转身望向地平线处逐渐通明的灯火，“除夕庆典快开始了……感觉好热闹。”
“是诶。”光君呼出着白气，感到胸口灼烧着疼。
“以后还是别耍帅了，实在不行找师父求援也不是不行。死要面子活受罪。”九的掌心燃烧着【生之核】的灵火，揉着光君的胸口。
“没办法啊，谁让我俩背负着【契约】呢，还不止一条两条【契约】。”光君咳嗽着笑了笑，“这个世界总要以少部分人的牺牲，成全大部分人的幸福。”
“……”九沉默着叹了口气。
“但……谁又有资格说，此刻的我，不幸福呢……”光君将胳膊搭在九的肩膀上，瞥了眼掌心即将消散的一缕灿金色灵火，“咳咳……没力气了，扶我一下……哇啊啊啊，你干嘛！”
九不由分说地背起光君，朝着营地走去。
“少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