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浪胶鞋划过墨色海水,耳畔传来的除了一浪高过一浪的巨大水声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而那具尸体,则伴随着海浪的涌动微微起伏着,缓缓地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漂移而来,最终慢慢地位移至瓦蓝菌菇汤的照明范围之内。
那是一具尸体,一具中年男子的尸体。
借着微弱的光线,可以清楚地看到,条纹衬衫已被海水浸湿紧紧地贴附在胸膛之上,发丝上还沾染着少许白皙的盐结晶。
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之下,这些盐结晶闪烁着一种奇异而又诡谲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奚曦在距离两米处停住,打开光幕摄像头,放大倍率观察了一番。
“尸僵未扩展到下肢,角膜轻度浑浊但未完全乳白,按海水温度23度推算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小时。”她在心中默默估量着。
前世,天降暴雨,数月不绝,奚曦目睹了太多洪水中的浮尸。从起初的难以直视,到最后的麻木无感,如今心里更是没什么波澜。
那时候,社会秩序已然混乱,四处搜刮物资的人们甚至会去水里扒尸,寻找一切有用的资源。
于是乎,便出现了一批水性不错的人动了歪念头,佯装成尸体漂浮在水面,待他人靠近时,便痛下杀手,抢夺物资。
奚曦见多了这种碰瓷,久而久之便掌握了破解之法,学会了通过观察浮尸样貌来判断其死亡时间。
楚知琴的皮划艇随后慢慢靠近,瓦蓝光线的中心点彻底照亮了死者青灰的面容。
那人的皮肤几近腐烂,发丝上的盐颗粒甚至还在增生。
楚知琴连忙扬起手中的划桨,一剂海水猛灌而去,融化了那些恐怖的“结晶”。
奚曦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跨海大桥,忽然心中一动。
知女莫若母,楚知琴当即就看出了她的心思,拉着奚曦就要往回走:“不行!绝对不行!你看看他身上都被腐蚀了!”
“别想着这人遗留的物资了,赶紧走吧!听话!”
可楚知琴终究未能拗过奚曦的执拗,她自女儿的神情中,瞥见了眼眸深处残留的前世物资匮乏的绝望,心一软,便松开了手。
奚曦自是明白母亲的忧虑,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她依着水流速度与男子死亡的时间,大致估量了一下尸体漂流的距离,旋即孤身一人将那浮尸踢至桥面下方,于那尸体上架起了梯子。
为求稳妥,奚曦在踏上魔韵伸缩梯之际,稍作停顿,率先戴上口罩和防尘眼镜,又在鞋子上套上轻羽手套以作防护。
按常理而言,轻羽手套戴上后可隔绝严寒、火烧、电击等一切负面伤害,奚曦认为那结晶腐蚀伤害想必也应囊括其中。
待奚曦踏上跨海大桥的瞬间,脚下的盐结晶果然未侵蚀至足腕,她这才定下心来,开始四处探寻。
眼前这一段路程的状况显然远比奚曦之前逃离跨海大桥时要糟糕得多,整座跨海大桥正在盐雾中缓慢溶解。
雾气已然凝成结晶,几近消退,但仍然带着令人作呕的咸湿气息。
那些盐结晶异常巨大,犹如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利刃,悄然无声地侵蚀着大桥的每一寸钢铁和混凝土。
起初,只是些微小的裂痕与斑驳,但随着奚曦的徒步前行,这些裂痕逐渐扩大,混凝土开始剥落,钢铁则变得锈迹斑斑。
大桥的支撑结构在盐雾无情的侵蚀之下变得越来越脆弱,仿佛随时都会轰然倒塌,奚曦几乎能想象出,不远的将来桥体摇摇欲坠的画面。
清冷的月光透过那一根根扭曲变形的斜拉索,洒落在桥面上,投射出一片片宛如蛛网般错综复杂的阴影。
再看那些足有拇指粗细的钢缆,其表面更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珊瑚状结晶,每隔几秒时间,盐晶剥落的脆响。
那声响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刺耳,像有无数亡灵在黑暗里叩齿。
奚曦四处张望着,身边展开着光幕像素地图,很快便寻到了一辆破损的A型巨大房车。
那辆房车虽已被结晶覆盖,但大致的形态依稀可辨。一簇六棱柱盐晶刺穿车顶,在盐雾的双重夹击下显得脆弱无比。
奚曦不敢操之过急,只能一步步慢慢接近。她透过光幕摄像头远远观察着车体外观。
从种种迹象来看,这辆房车显然是在驶过大桥中段的时候遭遇了不幸。大量的盐雾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凝结在房车的挡风玻璃上,形成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结晶。
而前方路段的结晶柱体在狂风的吹袭下变得坚硬如铁,猛烈撞击下,挡风玻璃得以被震碎。坐在驾驶位上的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司机完全失去了对车辆的控制。
房车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在桥面上疯狂地滑行起来,最终狠狠地撞在了大桥的一侧护栏上。
奚曦透过驾驶位敞开的门望去,里面空无一人。
显然,那巨大的冲击力导致车身严重变形,将驾驶员无情地甩出了桥面。
车内原本摆放整齐的家具和各种物品此时也都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上,一片狼藉,却因结晶覆盖根本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奚曦在结晶丛中看到了一只泰迪熊玩偶。
玩偶左眼镶嵌的玻璃珠蒙着盐霜,右眼眶却被晶体填满,呈现出诡异的几何静态。
她警惕地走上前望向车厢内,却发现车中人影早已被冻成结晶,一切物品被雪白覆盖,宛若严寒冰雕,形成钟乳石状的垂坠。
这是一个母亲抱着孩子的缩影。
【物品提示:该载具已无主。是否继承载具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