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婳没有打扰沈临鹤,直到他拿着信的手缓缓放下,南荣婳才走到他的身后,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
沈临鹤慢慢转过身来,眼底的伤心之色显而易见,他叹了口气道:
“当时还让梁牧对老先生隐瞒我的身份,没想到老先生早已猜到我是大庆国沈家人。”
沈临鹤又垂眸看了一眼信上的最后一句话:
今日,家国不再,吾心已亡,身之将死,何所惧!
“想来老先生不愿归顺耶律祁,便被杀了。”
他目光一瞬变得冷然,沉声道:
“待将虫卵一事解决,必定要斩杀耶律祁。”
南荣婳点点头道:
“自然,有此人在一天,这世间便不得安宁。”
二人离了公廨,在偌大的府衙中搜寻了一遍,甚至连耶律祁的住处都翻找了,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随后他们来到了耶律祁书房对面的屋顶上,此时书房关着门,但房中有说话声传出来。
沈临鹤压低声音道:
“只剩了书房没有搜查,可他如今正在房中,需得想办法把他引出去。”
南荣婳思索片刻,正要把手中的灯笼对准耶律祁书房的方向,想要制造出点动静来,却忽听府衙大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
书房的门一下子开了,一个高壮的男人走了出来。
这人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前面的头发编成了辫子垂在脸颊两侧,后方的头发披散着,是兹丘国人的装束。
他的脸型瘦长,皮肤黝黑,留着连鬓胡,此刻正不耐烦地吆喝着:
“是谁在外面大声喧哗,竟敢打扰本王议事,将此人拉去砍了!”
南荣婳与沈临鹤对视一眼,眸中均有冷意。
这人便是耶律祁了。
一个士兵匆忙跑来,先是冲耶律祁行了一礼,而后神色犹豫道:
“君王,门外是…是一个叫飞燕夫人的人,她一直吵嚷着说城西头那家蜜饯铺子被人砸了,做蜜饯的田氏夫妻也没了踪影,说让我们给个说法呢!”
耶律祁眉头一皱,喃喃道:
“飞燕夫人?这不是先前馥蕊总在我耳边抱怨的那个女子吗?”
耶律祁的神色缓和了些许,但仍旧有些不耐,他迈开步子朝府衙大门走去,边走边说道:
“且去看看,若是胡搅蛮缠便将其杀了,正好给馥蕊出出气!”
房中的几个官员见状十分好奇,跟在耶律祁身后也往大门去了。
一时间,此处安静下来,一个人都没有了。
南荣婳与沈临鹤从屋顶跃下,沈临鹤正要往书房走,却一下被南荣婳拉住了胳膊。
沈临鹤朝南荣婳看去,便见她的目光盯着一处虚空之地,轻声说道:
“倒是有个人…不,有个鬼,可以问问。”
话音刚落,素白灯笼微微一抬,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耶律祁书房的门口。
是个书生打扮的男子。
这人一脸呆滞,正来回踱着步子,口中不停念叨道:
“我有罪,都是我的错…不不,不是我的错,我没罪…不对,我有罪…”
沈临鹤挑了挑眉,悄悄对南荣婳问道:
“这人生前是个…傻子?”
南荣婳略略歪了歪头,仔细打量了那男子一眼,不确定道:
“也可能是生前受了刺激。”
二人朝那男鬼走去,但男鬼无知无觉,一点反应都没有。
南荣婳伸出一根手指,在那男鬼的额头前轻点了一下,那男鬼犹如从梦中惊醒,瞪着眼环顾四周,而后…嚎啕大哭起来。
“你…”南荣婳一个字没说完,男鬼的哭嚎声更甚。
无法,她只好将掩藏的气息释放出来些许,那男鬼果然瞬间就停止了哭嚎,一脸惊惧地看着南荣婳。
南荣婳声音沉静,命令道:
“我问,你答。”
那男鬼连忙点头。
“你生前是府衙中人?”南荣婳问道。
男鬼点头如捣蒜。
“你死后一直在耶律祁身边?”南荣婳又问道。
那男鬼依旧点头。
南荣婳见状,忙又问道:
“你可知他把蛊虫虫卵放在何处了?”
男鬼继续点头,南荣婳和沈临鹤心中一喜,正要再问,那男鬼却又摇了头问道:
“什么是蛊虫虫卵?”
南荣婳一挑眉,周身的冷意让那男鬼打了个哆嗦。
他赶紧摆了摆手道:
“女神仙稍等、稍等,待我琢磨琢磨!”
沈临鹤怕耶律祁很快会回来,与南荣婳知会了一声便先入了书房搜寻。
那男鬼则皱着眉开始回忆道:
“说到蛊虫我倒有点印象,好似先前耶律祁身边有一人会下蛊。”
南荣婳看了这男鬼几眼,心中有了数,想来确是生前受了刺激,就连死后的记性都不太好了。
她只好开口引导道:
“那人还留在耶律祁身边吗?”
男鬼摇了摇头,“不不,那人已经离开了。”
“那么,那人离开前可有对耶律祁说什么?”
男鬼挠了挠头,喃喃道:
“说…说什么…”
南荣婳看着那男鬼苦恼的模样,心中有些不耐,她正要再开口,忽听有脚步声朝此处而来。
“临鹤。”南荣婳低声唤道。
沈临鹤从房中出来,两人再次跳上房顶,顺带把那男鬼也带了上来。
那男鬼还在不停地自言自语道:
“说…说了什么来着…”
下方有两名士兵朝耶律祁的书房而去,二人的笑声和说话声清晰地传入南荣婳和沈临鹤的耳中:
“那个叫飞燕夫人的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她竟敢当着君王的面说…说他不行?还说他满足不了馥蕊娘娘,馥蕊娘娘这才在外面找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