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黑沉,月挂疏桐。
绛雪轩的廊檐只点了一盏琉璃灯。
正对的是魏福音的院门。
宋炳文即将大婚,魏辞原本想赐他新的府邸,他拒绝了。
老侯爷一生清俭,克己奉公,从前住的侯府,从里到外只有门口挂的那块御赐匾额配得上侯爵的身份,其他无论是宅院面积还是院内装潢,再到家丁小厮数量和吃穿用度规格,都算是侯爵中的一股清流。
因此,宋炳文想着婚后就住在从前的宅院里,也不用折腾人,不过就是撤掉牌匾的事儿。
魏辞同意了,还特准他将宅院翻修一番,毕竟是要用于成亲,不能怠慢了新娘子。
这些日子宋府翻新修缮,宋炳文暂时搬到了前锋营安置。
因此绛雪轩里又空出一间院子,灭了一盏琉璃灯。
从四盏灯到只余一盏,若不是还有公主住着,宫人都觉得这绛雪轩又回到了从前荒废凄清、无人问津的模样。
今夜圣上的到来,吓了所有人一跳。
听说圣上要宿在绛雪轩,众人更是手足无措,心中茫然。
流萤姑娘让他们把嘴闭严实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还像往日那样伺候,于是等到公主院中的灯熄了,众人也都忐忑地回屋,老老实实闭门就寝。
魏福音的闺房内,地上铺了一层清冷的月辉。
早春料峭,她又比旁人更畏寒,屋内银骨炭燃得还是和冬日一样旺盛。
魏辞觉得浑身快烧起来,热出了几身汗,可是依旧没有停下动作。
一张汗涔涔的俊脸悬在女人头顶,在朦胧光影里上下晃动,眼眸里是比外面天幕还要浓重的墨色。
突然,他微喘着开口,嗓音暗哑到极点。
“阿音,闭眼。”
魏福音下意识地照做。
然后感到眼皮上一阵烫热的湿意。
是他的汗滴下来,差点就落在她眼睛里。
她抬手在眼皮上拭过,又捻起随手摸到的布角,举高给他擦汗。
魏辞一顿,撑在她枕边的一只手腾出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他盯着她手里那块布,唇边绽开迷离又挑逗的笑意。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才看清楚,刚才给他擦汗的,是她自己的肚兜。
细微的旖旎氛围在沉默中蔓延开来,芙蓉暖帐里,交织萦绕着两种不同的暗香。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今日的两种香味会比从前与他同榻时融合得更和谐。
因为,他今日将龙涎香换成了菖蒲香。
是他从前的味道。
也许他觉得,带着这种味道来见她,会让她放下戒备,更有安全感。
也许是她今夜的乖顺配合,魏辞比往日更有感觉,可是他不想太快结束,隐忍到脖颈绷满青筋,腿根发颤,也不想放过她。
“阿音,搂着朕……”
“不舒服就同朕说……舒服也要同朕说。”
“阿音,我爱你……”
“阿音,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
次日一早。
天蒙蒙亮,魏福音听到身侧男人离开的动静,翻了个身,睡得更沉了。
不一会儿,却被一阵清冽干爽的味道唤醒。
是魏辞洗漱穿戴好后又折回来,将她的肩膀翻过来,贴在她耳边低语,语气裹着宠溺。
“阿音,好好休息,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迟。”
“我将卫公公留下,若是太后打发人来请你过去,他会替你应付。”
魏福音在半梦半醒间呢喃一声,再次背过身睡着了。
魏辞哑然失笑,替她拢了拢被子,不舍地吻了吻她的头发,才起身离开。
屋子里归于安静。
魏福音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垂冷,没什么焦距,却也不复方才睡眼惺忪的模样。
她睡不着,却还是在床上躺到了魏辞所说的日上三竿。
起来梳洗的时候,卫公公果然笑眯眯地候在一旁。
“公主,一个时辰前寿康宫里派人来请您过去,奴才已经找了个理由打发他们回去。”
“可说是因为什么,要让本宫去一趟?”
卫公公叹气,“哎,奴才说了,公主可别多心,还不就是后妃们昨日刚入宫,今天晨起要去寿康宫向太后请安,太后想让您过去……瞧瞧她们。”
魏福音看着铜镜里梳好头发的自己,沉默不语。
“圣上怕您为难,索性这几日都让奴才守着您,等过了这阵子,太后新鲜劲儿过去了,公主也可安心了。”
“那便有劳公公了。”
“公主说哪儿的话,”卫公公见她不算排斥,又弓着身子近前一步,试探道,“公主成日住在这偏僻的绛雪轩着实委屈,不如还是搬到从前的长乐宫里,也能离圣上近些。”
魏福音从铜镜里望了一眼这间屋子,又抬头看向窗外,盯着对面院子紧闭的院门,发了会儿呆。
“一切但凭公公安排吧。”
卫公公大喜,“太好了!奴才这就去办!”
等魏辞下了朝,刚回建章宫,就看见卫公公春光满面地替他接斗篷。
魏辞凝眸,“不是让你去绛雪轩守着么?”
“圣上放心,奴才已经打发走了太后的人,奴才谨记着圣上的吩咐,绝不会让公主同后宫娘娘们碰面。”
魏辞脸色缓和,点头。
“圣上,公主已经同意从绛雪轩搬到长乐宫了,往后离咱们建章宫更近些,也方便圣上同公主见面。”
魏辞挑眉,难得嘉奖,“这件事办的不错。”
卫公公满脸喜色,又不忘压低声音汇报正事。
“奴才在整个绛雪轩看过了,没有什么避孕类的汤药,公主晨起也没见喝什么避子汤,奴才不放心,还特地等公主用了膳才回来……”
“圣上,依奴才所见,公主并没有避孕的打算,怀上龙嗣是迟早的事,圣上这下大可放心了。”
魏辞没有说话,眉宇却在沉默中缓缓舒展,看起来心情不错。
“圣上,那老奴……”
“再观察些日子,她身边那几个丫头也派人盯住了。朕不希望将来龙嗣有任何闪失。”
“朕的孩子,必须只能由阿音替朕诞育。”
“奴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