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位小姐的父母,应该是去了亲戚家没有带她,她这是偷跑出来,想要跟去的。嗐,有钱人家的小姐,就是这么任性!”
那车夫如此想着,便连忙放下了车梯,搀扶着何飞燕和钟儿,登上了马车道:“好吧,小姐,请!——咱们可事先说好了,这是您自己闹着要去的,小人只是怕您在街上走失了,这才答应您的。”
“你放心吧,我的父母只会谢你,不会怪你的!”
何飞燕带着钟儿坐上了马车,佯装镇定道:“好了,你现在出城,直走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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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小姐,咱们现在已经出城很远了,你这个直走,到底是怎么个走法儿啊??”
那车夫驾着马车出城后,越走心里越不踏实,转身敲了一敲车门,询问说道:“你不会是......压根儿就不认路吧?!”
“是啊,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钟儿也小声问道。
“你只管直走,遇见第一个村庄后,就拐弯儿进去,那迎面的第一户人家,就是我家的亲戚,你在那儿停下就行。”
何飞燕一把捂住了钟儿的嘴巴,镇定自若地,信口胡诌道:“我以前跟着我的父母来过很多次了,怎么可能不认路呢?!”
“哎,好嘞!”
那车夫听她说得如此笃定,便放下心来地扬鞭说道:“小姐,您坐好了啊,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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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到了——这......这就是您的亲戚家呀?!”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了一户篱笆墙缺损,茅屋简陋的农家门前,那车夫停下了马车,颇为疑惑道。
“对,就是这儿。”
何飞燕掀开窗帘儿,看了一眼茅屋,硬着头皮,和钟儿一起走下马车,故作姿态道:“这又怎么了?那皇帝家,还有草鞋亲呢!”
“嗯,的确是草鞋亲——怪不得你的父母,不让你来呢!”
车夫的心里暗自嘀咕着,赔笑说道:“是,小姐。那......是不是得让您的随从进去,向您的父母......”
“不必了。这点儿小钱儿,我自己给得起!”
何飞燕取下了腰间所系的玉佩,递给他道:“喏,给你!不用找了,你先走吧,我们自己进去!”
“呀,这可是上好的玉佩呀!!”
那车夫接过玉佩一看,心中窃喜不已道:“这个不懂事的小娃娃!不行,我得赶紧走,等待一会儿,她的父母出来了,这块儿玉佩,我可就保不住了!”遂急忙上车就走道:“多谢小姐了,小人告辞!”
“小姐,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马车走后,钟儿有些傻愣愣地,询问说道。
“是啊,咱们接下来......该往哪里去呢?”
何飞燕站在破损的篱笆墙外,微微苦笑了一下儿,心里既怕且慌地茫然四顾着,喃喃自语道。接着,很快又打起了精神道:“无论如何,先找一户人家,讨些饭食再说吧!这家儿可不行,咱们往里头走走看——记着,从今以后,你不要再叫我小姐了,我姓何,名叫何飞燕,你是我的弟弟,名叫何......何庸,知道了吗?!”
“是,小......姐姐。”
何庸乖乖地点头说道。
“嗯,从今天起,你没有了义父,我也没有了父母,咱们姐弟俩,只能相依为命,浪迹天涯了。”
何飞燕含泪哽咽道:“咱们俩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好!姐姐,我这一辈子,都不离开你!”
何庸伸出手来,为她擦去了眼角儿的泪水,也是含泪说道:“姐姐,你不要哭了,咱们去讨饭吃吧!——我饿了!”
“嗯,我看那边儿有一户人家的烟囱,正在冒烟儿呢,咱们去那里呀,准没错儿!”
本来被惊惧、伤痛、慌乱,各种可怕的情绪,紧紧包裹着的小飞燕,此时在何庸的陪伴和依赖之下,心里也开始有了一丝寄托之感地,破涕为笑道:“走吧!”
“欸——小姑娘,你们这是去哪儿啊?你家的大人呢??”
两个孩子刚刚才走了十几步远,就被从巷子里面斜穿出来的两名醉汉,拦住说道。
“我们没有父母,现在去讨饭吃......”
何庸老老实实道。
“不,我家的大人,就在那家儿亲戚家里,做客呢!”
何飞燕见那二人流里流气地,不象是好人,便急忙打断了何庸,一指前面的农户道:“你们不要挡路,不然,我就喊他们出来了!”
“哦,是吗?!哈哈哈......”
那两名醉汉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哈哈大笑地说着,互相使了一个眼色,手法儿很是利落地,各自用一块儿抹布堵住了他们的嘴巴,捆住了手脚儿,分别装进了两个麻袋后,又从另一条巷子里,赶出了一辆装着半车稻草的驴车,把他们扔到了车上,驾车驶向了村外。
“呜呜呜......”
两个孩子徒劳无功地拼命挣扎着,口中发出了“呜呜”的声响,耳边,则传来了那两名醉汉的得意笑声道:
“张成,没想到,咱们今天的运气这么好,哈哈哈!”
“是啊,本来只是想先踩个点儿,半夜过来偷几只狗打打牙祭,不成想,却捡到了一个大宝贝!欸,赵三儿,你说,咱们俩把这个小姑娘,卖给哪家妓院哪?”
“你傻呀?!你没看见她穿着绸缎的衣裙,头戴着金钗和珠玉吗?!这一准儿啊,是城里哪家富贵人家走失的小姐,你先呆在城外,我去城里打听、打听消息再说。”
“对呀,还是你脑子灵光!县城里有财、有势的,拢共也就那么几家儿,问一嘴就知道了——这一回,咱们可得好好儿地敲她家,一笔巨款啦!哈哈哈,发财喽!!”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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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成,张成!快,快走!!”
一个时辰之后,那赵三儿匆匆返回道。
“怎么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消息打听得怎么样了?”
张成不明所以道。
“诶呀,快走吧你!咱们先离开再说!”
那赵三儿掉转了车头,急三火四地赶车就走道:“晚了,咱们俩的命就没了!”
“啊?这么严重?!出什么事了?”
张成惊讶说道。
“驾,驾!你这头倔驴,你倒是快点儿跑哇!!”
赵三儿怒气冲冲地鞭打着毛驴儿,低声告诉他道:“我先前还没进城呢,就瞧见一大群官兵,正在城门口儿设置关卡、盘查行人,跑过去一打听,你猜怎么着?”
“还能怎么着,不就是走失了,她这个千金小姐吗?”
张成和赵三儿一左、一右地坐在车头上,回头一指麻袋,满不在乎道:“咱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儿,等过几天,他们家找急眼了,愿意出大价钱了,再偷偷地递个消息过去,不就行了吗?”
“诶呀,没那么简单!”
赵三脾气暴躁地扬起手来,又给了毛驴儿一鞭子道:“驾!——这一回呀,咱们俩,可倒了大霉啦!听说,是城里的马家遭了抢劫,那些劫匪,不但杀死了主家儿夫妇,还劫走了小姐,那马家的亲族和马夫人的娘家,正联起手来,和官兵一起,四处抓捕凶犯,找寻马小姐呢!我一看那马小姐的画像,可不就是咱们车上的这位吗?我当场就吓尿了......”
“啊?!出了人命官司了?”
张成也是惊慌失措道:“那咱们要是被人发现了,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吗?要不,咱们还是赶紧找个妓院,把他们俩卖了,一走了之吧!”
“妓院、妓院,你就知道妓院!”
赵三儿大光其火儿道:“你这个时候儿卖人,不是自投罗网吗?官兵们正愁抓不着人呢,你自己急着去顶缸,可别拉着我一起!”
“那怎么办??带着这两个活祖宗,万一被人发现了,不也一样说不清吗?”
张成发狠说道:“要不,咱们干脆,弄死他们得了!!”
“不行!杀人被抓住了,还不是死罪一条吗?再说了,那咱们,不是白忙活了?”
赵三儿一口否决他道:“咱们去外地避风头儿,不也得要钱吗?”
“那......那你说怎么办?!”
张成无可奈何道。
“我看哪,咱们先趁着天黑,回家把这个小姐头上的金钗融了,换两个盘缠,然后,再把他们运到东海边儿去.....”
赵三儿瞧了一眼不知不觉间,已经降临了多时的夜幕,阴沉沉地说道。
“对,卖到几百里之外的妓院去,就没有人认得出她了!”
张成深以为然道:“而且往东面去,全都是人烟稀少的山路,不用担心被人发现。现在又是五月份儿,天气暖和,住在野外,也冻不着!”
“你小子,真是又色、又蠢,脑子里除了妓院,就没别的了!”
赵三儿没好声气道:“他俩可是长着嘴呢,你把他们卖得再远,也早晚能找到机会,传话儿回来。你这不是费劲儿刨坑儿,埋自己吗?!”
“是啊,弄残废了,还不值钱!......那......还能卖给谁呢??”
张成茫然说道。
“废话,当然是卖给盐场的奴隶黑市了!”
赵三儿胸有成竹道:“你忘了?那儿的行规,可是无论出身和来历,只要是进去了,就别想再摆脱‘黑奴’二字,晒盐、扛包儿,至死方休~!”
“赵三儿,要不我怎么谁都不服,就服你呢?!你简直就是诸葛亮再世啊,哈哈哈!得,就这么办吧!”
张成笑嘻嘻说道:“还有啊,你干脆把她身上的衣裙,和珠玉首饰也卖了吧,多换两个酒钱,咱们俩,也滋润、滋润!”
“笨死了、笨死了!!你再不放聪明点儿,老子以后,就不带着你了!”
赵三儿气得拿赶驴的鞭子把手儿,重重地凿了他的脑壳儿几下道:“我为什么要费事把金钗融了,不直接卖金钗呢?现在风头儿这么紧,你还敢卖这些显眼的物件儿,就怕官府,找不到咱们是吧?!你就不能忍到海边儿再喝吗?”
“哦,好吧!”
张成垂头丧气道:“你说,咱们俩怎么这么倒霉呀,平白无故的,摊上了这种事儿!狗肉没的吃,还得跑山路!”
“你少废话!驾!!”
赵三儿也是十分恼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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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吃吧!吃完了赶紧睡觉,明天咱们还得赶路呢!”
当天夜里,那赵三儿把何飞燕身上值钱的衣物、首饰一扫而光,给她和何庸换上了一身儿农家装束后,又把他们俩和一只大黑狗,关在了一间柴房里,扔下一块儿发霉的酒糟饼,和一罐子凉水,恶狠狠地吓唬她道:“你要是想喊、想跑,我家的黑虎,可不是吃素的!明天在路上,你也给我放老实一点儿,别想抖机灵,惹急了,我就弄死你们!”
“是!叔叔你放心,只要你别伤害我们,我们俩,保证不乱叫、乱动!”
何飞燕把吓得面无血色的何庸挡在身后,看了一眼就守在几步开外,龇牙咧嘴的黑虎,半真、半假地,颤抖着说道。
“嗯,算你识相,哈哈哈!黑虎,给我看住了他们俩!”
赵三儿得意洋洋地狞笑着,转身离开了。
“呜......汪汪汪!呜......”
那黑虎半低着身子,在他的身后,带着威胁的眼神儿,冲着何飞燕和何庸,低声咆哮不已道。
“姐姐,姐姐!我、我怕!”
何庸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何飞燕,颤声说道。
“不怕,啊!你看它的样子,明显是被人训练过的,只要咱们俩不乱叫、乱动,它是不会咬人的。”
何飞燕明明自己也是怕得要死,却还是故作轻松地,拍着他的手背,低声安慰他道。随后,又捡起了酒糟饼,一分为二,把大一点儿的那一块儿,递给了他道:“来,吃吧,你不是早就饿了吗?”
“嗯,姐姐,你也吃!”
何庸狼吞虎咽地吃着,含泪冲她微笑道。
“好——小弟,你听我说,从现在开始,除非有我的暗示,不然,你千万不要试图反抗或者逃跑,”
平日里锦衣玉食的何飞燕,在饥饿和强大的求生欲望的支使下,一边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酒糟饼,一边小声叮嘱他道:“嘴上也要和我一样,甜着点儿,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姐姐,我什么都听你的。”
何庸十分信赖地看着她,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