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不急,还是留待你接任掌门之后,自行放入吧!”
高胜摆手一笑道。
“弟子接任掌门?!”
独孤远峰震惊说道:“师父,这怎么可以呢?无论是以位份还是武功而论,待师父百年之后,都理应由师姐接任才对呀!”
“嗐!咱们青山派自古隐居于荒山,从不刻意壮大门楣,只是每代下山,择选几名根骨不凡、品质优异的孩童收录进山,传承祖业。但近几代以来,门下也凋零了许多。”
高胜叹息说道:“尤其是你师祖和师祖母(华盖木花)这一代,他们自幼同门,情深意笃,但因痴迷于武学,整日不是闭关自修,便是互相切磋、过招儿,除了我这个单根独苗儿之外,就连一个弟子,都无心收录。而我从小儿耳濡目染,更是争强好胜,违规下山,闯荡江湖,招惹了一身的伤痛,门下除了你们两个,再无子弟。如今,你师姐的性子,又是一模儿一样,除了习武,再无它念,若是由她来掌门,说不一定啊,咱们青山派,就要断绝于此了!!”
“不会的,师父!”
独孤远峰为高锦娘辩解说道:“师姐她沉溺于武学之道不假,但她做事,一直很有分寸,断不至于疏忽职守,荒废山门的!”
“行事很有分寸??”
修竹夫人莞尔一笑道:“峰儿,你这说的,是你的师姐吗?呵呵呵。”
“好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吧!”
高胜起身说道:“你现在就跟我去密室,趁着我的身子还算硬朗,先把该交待的事情,都交待给你。”
“可是这样,对师姐不公啊,师父!”
独孤远峰连忙跪拜说道:“请恕弟子不敢从命。”
“师弟,你少来害我!我可不想当什么掌门人!”
高锦娘此时跑了进来,坐在一旁,认认真真道:“里里外外,现在、将来,咱们‘逍遥居’,总不过就只有几个人,除了衣食住行的一堆琐事,还有什么可掌的?无非就是个管家婆儿罢了——这个‘美’差呀,谁想推给我,谁就是我的仇人!”
“放肆!”
高胜一拍桌子,嗔怒说道:“信口开河,胡言乱语!”
“师父请息怒!”
独孤远峰连忙起身施礼道:“既然师姐生性疏淡,谦让不就,那弟子便不揣根基浅薄,忝然受之了——多谢师父、师娘的器重,弟子定会鞠躬尽瘁,将本门的武学精髓,发扬传承,永无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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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儿,如果你的未来夫婿,比你小上一岁,你可愿意呀?”
当天夜里,独孤远峰到马厩喂马归来,还未走进内院儿,便在甬道之中,听见修竹夫人正站在石榴树下,如此询问高锦娘说道。
“小上一岁?师娘不会说的是我吧?”
独孤远峰心头小鹿乱撞地暗自思忖着,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紧贴在墙角儿上,静候高锦娘的回答。
“锦儿不愿!”
高锦娘毫不犹豫地,清清脆脆道:“女儿嫁的是夫婿,又不是弟弟,别说小上一岁,就是半个月、一天都不可以!”
“那......如果这个人,是你的师弟,峰儿呢?”
修竹夫人话题一转,含笑说道。
“师弟?!”
高锦娘身子一扭道:“他这个人哪,天天讨厌得很,就知道跟在我的身后打转儿,没头没脑地乱献殷勤,一肚子坏水儿,不安好心!”
“他那是喜欢你吧?!”
修竹夫人莞尔一笑道:“我和你师父,早就看出来了。你呢,你喜欢他吗?”
“哎呀,娘!!你问这个做什么,怪羞人的!”
高锦娘扭扭捏捏道。
“唉!你爹的身子,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修竹夫人的面色,逐渐凝重了起来道:“他自知寿数不永,所以,今日峰儿一回来,就赶紧将他立为了下一任掌门。接下来,如若你和峰儿能在他的有生之年,拜堂成亲、开枝散叶......”
“娘!爹他明明好好儿的,你别说这些丧气话好吗?”
高锦娘急忙打断她道:“再说了,万一......我的意中人,不是师弟呢?”
“不是峰儿,还能有谁呀??”
修竹夫人嗔怪笑道:“这几天你算着日子,知道他要回来了,天天魂不守舍、心神不宁的,还敢犟嘴?!”
“我那是......我那是惦记的别人!”
高锦娘脖子一扭道:“凭什么,就一定是他呢?”
“嘁,别人?!”
修竹夫人嗤鼻一笑道:“咱们这山上,除了他,还有谁呀?”
“我、我就不兴,在下山采办的途中,和一位俊俏的少年郎,一见钟情、私定了终身吗?!”
高锦娘眼珠儿一转,笑眯眯说道:“改天啊,我就把他带来,见见爹娘!”
“什么?!少年郎,一见钟情、私定了终身??原来师姐,已经有了意中人了。”
独孤远峰犹如平地惊雷一般地转过身去,悄然走回后院儿,心中疼痛难忍道:“怪不得她今日对我,这样的冷淡!我的殷勤、我的亲密,对她来说,纯属多余,从今往后,我应当识趣一些,莫要再缠绕着她,让她不悦了!”
“不许任性!”
修竹夫人犹自在石榴树下,训斥高锦娘说道:“明日我就和你爹问问峰儿的意思,尽快为你们成婚!”
“不!师姐的心中,另有他人,我决计不可顺从了师父和师娘的指配,强勉于她!”
独孤远峰心痛到无力再听高锦娘的无情之语,捂住了耳朵,心乱如麻地回到了马厩当中,对着坐骑,长吁短叹,泪流满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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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儿,你至今尚未婚配,你的父亲在去世之前,曾经写信给我,让我为你做主,了此人生大事。”
高胜坐在厅堂之内,对着独孤远峰说道:“今日我有意将你的师姐许配给你,不知你的心中,是否情愿哪?”
“不,师父,弟子不愿!”
独孤远峰紧紧低垂着脑袋,凄然拱手说道。
“什么?!峰儿,你......这是为何呀?”
高胜的脸上,顿时失去了笑容,和修竹夫人面面相觑了一眼,诧异说道:“你不是很喜欢锦娘的吗?”
“不,弟子一直敬佩、尊重师姐,但愿一生一世,都能作为师弟,守护在她的身边。此为同门之谊,绝非男女之情。”
独孤远峰违心地说道:“还请师父、师娘,为师姐另择佳婿,早日成婚,宜家宜室、瓜瓞绵绵,莫要耽误了她的华年。”
“峰儿,你是不是在回乡的这半年里,移情——呃,我的意思是说,另有心上人了??”
修竹夫人迟疑说道。
“弟子并没有心上人。”
独孤远峰断然说道:“只是因为师姐年长我年幼,故此,只能做同门姐弟,不可违背人伦,结为夫妇。弟子此生,也无意娶妻生子,只想专心致志,守护山门、习练武功——此心、此志,日月可鉴,永无更改,还望师父、师娘宽恕。”
“欸~,宽恕二字谈不上——这牛不喝水,我们也没有强按头之理呀?”
高胜摆手苦笑道:“看来,是我和你的师娘,想多了......”
“峰儿,你莫不是有什么苦衷吗?此事,可有余地呀?”
修竹夫人越想越是不解道。
“弟子资质愚钝、可笑,不配有苦衷。一切,但凭师姐之意。”
独孤远峰禁不住心中一酸,神差鬼使道:“除非师姐亲口告诉我情愿,否则,我宁死不从!”
“好!独孤远峰,我现在就亲口告诉你,我不情愿!——你可称心如意了?!”
高锦娘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入,厉声言毕,便即转身,飞快地跑开了。
“师姐!”
独孤远峰习惯性地呼唤了她一声,刚要追上前去,忽又想起此举的不妥,便连忙止步,心中也是暗自郁闷不已道:“师姐,我明明是在成全你,你为何还要这般气恼呢?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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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修竹夫人的病榻窗外。
“娘,你不要再提此事了!”
身上已着孝服的独孤远峰,手中端着汤药,才要敲门而入,便听高锦娘正在言辞激烈地和修竹夫人争执不休,只得站在门外默然静候,便听高锦娘大声说道:“我这一辈子,嫁猫、嫁狗,都不要嫁他!我早就说过,我在山下有心上人了——你不信,我这就下山,带他回来,拜堂、成亲!”
“不许胡闹,跪下!!”
修竹夫人喘息说道:“峰儿,你进来!”
“师娘,请您莫要动怒!”
独孤远峰连忙推门入内,跪在同样身着孝服的高锦娘身边,高举着药碗,惶然说道。
“锦儿,我要你当着峰儿的面答应我,这一辈子,你除非不嫁,否则,就只能嫁给峰儿!”
修竹夫人一把推开了汤药,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着高锦娘说道。
“娘!......”
高锦娘本待继续反驳,但一看修竹夫人苍白如纸的面色,只得含泪妥协道:“是,女儿遵命。”
“师娘,请您不要如此地逼迫师姐......”
“我不晓得,你们俩是哪里出了岔子,分明,分明......”
修竹夫人打断了独孤远峰,才刚这么喃喃地说了半句话,便脖子一歪,没有了气息。
“师娘,师娘!”
“娘!!......”
独孤远峰和高锦娘齐声悲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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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后。高胜夫妇先后病故已满一年。
“师姐,如今咱们一年守孝期满,你正值青春年少,莫要枉自蹉跎。”
独孤远峰坐在石桌一旁,和对面的高锦娘温言说道:“你不妨尽快和你的意中人结为连理,琴瑟和鸣、绵延子嗣,以慰师父和师娘的在天之灵。”
“师弟,多谢你的好意!”
高锦娘面色一变,冷冷说道:“但是,我娘的临终遗言,你不是也听见了吗?我既不情愿嫁给你,又不能嫁给别人,此生已经注定和你一样,与武为伴,孤独终老了!”
“师娘那只是病得糊涂,一时说的气话而已,岂可当真呢?”
独孤远峰见她不悦,连忙劝说她道:“只要你能幸福,我相信,师娘如若地下有知,一定不会反对的——不知我那未来的姐夫,是山下哪家的儿郎,请师姐告诉我他家的地址,我这就去登门拜访,为师姐做媒、说合。”
“哼,我高锦娘从来都是言出必行,决不会食言而肥,违背我娘的遗愿。”
高锦娘“唰”的拔剑起身,走至演武场地道:“这样吧,独孤掌门,咱们习武之人,理当以武论道、用剑说话——来,只要你赢了我,我便遵从我娘的吩咐,委曲求全,下嫁与你。但你若输了,至少在一年之内,都不得再提此事!”
“呵呵,师姐,以往的哪次切磋,我不是你的手下败将呢?你为了不违逆师娘的遗言,真是煞费苦心哪!也罢,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独孤远峰心中一酸,拔剑苦笑道:“如此,师姐,请了!”
“好!你、我谁都不许象从前那样,隐瞒实力,故意相让!”
高锦娘微微一笑,运剑挽了数朵无比耀眼的剑花儿,发出了一式“春风渡”,刺向他的前额道:“看招儿!”
“小弟对师姐,向来坦诚相待,从无遮掩!”
独孤远峰向一侧折身,闪过了此招儿,回剑还了一式“对牛弹琴”道。
“哼,好一个从无遮掩、坦诚相待,”
高锦娘的眼中,突然多了一抹愠怒之色,出剑的招式,越发凌厉道:“独孤掌门,没有想到,你的城府竟是如此之深,我真是自愧不如,甘拜下风啊!”
“咦,师姐,你怎么又生气了?我没说错什么呀?!”
独孤远峰的心中,暗自一怔道。其脚下的步伐,更加混乱,本该抹向高锦娘脉门处的“将错就错”一式,生生偏移了数寸之多,直冲她的裙角儿一侧削了过去。
“哼,独孤掌门,你果然如愿以偿地败了!”
目光敏锐的高锦娘,自然不会放过他的这个失误,挥剑一式“南辕北辙”,明里回剑去拨他的剑锋,实则中途剑尖儿一挑,反刺至他的脉门,神色古怪地冷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