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们二人之间,果真早就有着乱伦的奸情!——可怜我爹爹,始终被你们俩蒙在了鼓里!”
李丹凤站在帐外,手指一颤,心头大痛道。
“哎呀!卿儿,你这就不讲理了不是?!”
武怀仁越发用力揉搓着武氏的肩膀,深情如水道:“你自幼寄居在我家,我怜惜你父母早亡、无依无靠,名义上,又是我的小姑姑,待你一向不薄啊!你也知道,咱们武氏一族自从大周朝陨落之后,便就境况堪忧、朝不保夕了,若非我爹爹和我,皆都迎娶了济南郡府的名门望族之女为妻,咱们武府,早就变卖一空、沦为乞丐了,我若休妻,那你、我的衣食安乐又何在呢?!后来被迫将你嫁给李益,也是为了你日后的荣华富贵着想啊......”
“为了‘我’的荣华富贵?!”
武氏猛地站起身来,背对着李丹凤,伸手怒指他道:“武怀仁,你还想甜言蜜语地愚弄我!我自从生下了丹凤之后,身子便一直不太爽利、病病殃殃的,每常请了御医诊治,都说是寒气太重,须得以温药滋补,可无论用了多少方子都无济于事,直到此次兵败出逃,行军的路上我倒是不药而愈了,这不是蹊跷得很吗?......”
“嗐,你那小小的病症,本就是情思过重、精食乏动所致,此次逃命途中,时时刻刻都在奔波劳碌,无心挂念其它,自然也就痊愈了,这有什么好不解的!”
武怀仁干笑说道。
“哦,是吗?那怎么锦葵在临死之前,所吐露的实情,却不是如此呢??”
武氏的眼中立时寒光一闪,冷笑不已道。
“噢......,这么说来,锦葵也并非是死于乱军之中啰?”
武怀仁微微地楞了一楞,面色平静如水道。
“是啊,她既然已经无法再替你继续给我下毒,也就有没什么价值了,我便为你,除去了这个累赘。”
武氏的笑容当中,满是哀伤和悲愤道:“只是我想明白了这一节后,这么多年其它所有的事情,也就不言而喻,不思自明了——你们武氏父子,早就盘算好了要与卫国公扯上关系,只是欠缺一枚合适的暗子——偏巧无依无靠的我,姿色尚可,正合此用......”
“你想多了!卿儿,事实并非如此啊......”
武怀仁试图狡辩道。
“于是,你摸清了李益那厮的喜好,按照这个方向,从衣饰、才能、心志等各方面,无不将我刻意地打造成,他不可能不动心的模样儿,又抢先一步掳走了我的芳心,使我对你情深刻骨、倾慕如神,”
武氏毫不理会地,自顾往下说道:“然后再将我假作无意地推到了他的面前,使得接下来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自然而然、水到渠成......最令人发指的是——”
“砰!”
武氏言道自己心头最恨之事,不由得恨恨地猛拍了一下儿床头的几案,怒不可遏道:“最令人发指的是,你怕我长期脱离你的亲自掌控,会和那李益日久生情、夫妻和睦,不再对你忠心不二,便在我大婚的头一个月,与我勾搭成奸、树下偷欢,怀上了丹凤......”
“什么?!我、我是......,我不是......”
帐帘儿之外的李丹凤,只听得如受雷击,站立不稳,心中一片混乱道。
“卿儿,你对我的误解太深了!!”
武怀仁小心翼翼地靠近武氏,轻轻搂她入怀道:“凤儿是咱们俩真挚情感的结晶,岂是像你说的这样......”
“武怀仁,你还想骗我到几时?!我生下丹凤之后,你唯恐我再怀上李益的孩子,便命锦葵时常在我的补药当中,混入凉药......”
武氏一把将他推开,怒目圆睁道。
“这......,我这不是.......单纯地为了凤儿着想吗?”
武怀仁眼珠儿一转,巧言令色道:“毕竟,只有作为你和李益的独生女,咱们的女儿,才最有可能成为将来的大周女皇。你别忘了,当初,正是为了让你和咱们的孩子多得一些体面,我才豁出去了三分之二的武府资财,做为你的陪嫁——至少,我也算得上是个好父亲了吧?!”
“好父亲?!”
武氏倍加恼怒道:“如若你真心疼爱咱们的女儿,又怎会不顾我的一再反对,执意将那贱人所出的长欢,拼命塞进国公府做少夫人?!还不是为了让她也生下你们武府的血脉,以做两手准备,随时都可以改奉她的子女为帝,你、你这是在时时刻刻地,想要牺牲掉凤儿的性命啊!”
“哼!凤儿有你这么个精明能干、心狠手辣的母亲,牺牲掉的,只能是别人吧?!”
武怀仁恼羞成怒地冷哼了一声道:“长欢的死,我都没和你计较了,你居然还没完没了了?!我那可怜的欢儿,都是我害了她呀!”
“不错,若非你的私心作祟,武长欢嫁给了别人,到现在还活得好好儿的呢,我害她作甚??”
武氏想起了无辜惨死的武长欢母女,一时有些愧疚地,强词夺理道:“哼,只要是挡在了丹凤的面前,凭他是谁,我都一样不会放过,包括公孙氏和李明德!”
“原来,长欢嫂嫂,竟然是我的姐姐,而我的亲姐姐和外甥女,竟然是被我的母亲所害——且这一切,都是我的亲生父亲一手所致!”
李丹凤听着、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心中百味杂陈,有如乱麻一团道:“以后,我该怎么继续面对他们俩,还有......‘爹爹’呢?!就连哥哥和大娘那里,我也是无颜再去了!”
“你要杀公孙氏母子俩,也不仅仅是为了丹凤吧?!”
武怀仁悻悻说道:“你百般指责于我,其实不也一样暗藏私心,想为自己留上一条皇后之路吗?”
“嘁,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武氏先是撇嘴不屑,后又悲戚万分道:“本来,在锦葵丧命之前,我凡事都不曾思虑过多的,可如今万事皆已清澈如水,不容我再不正视事实——武怀仁,你老实说,他日我若象锦葵一般对你毫无价值了,你也一定会像我除去锦葵一样,去母留女,永绝后患,对吗?!”
“你扯哪儿去了?!别说我万般不舍,即便是我舍得,咱们的女儿也绝对不会允许呀!”
武怀仁转到她的面前,再次用力抱紧她道:“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吗?且先再忍耐几日,等到凤儿如期登位了,我马上就除掉李益,立你为太后,我来做太上皇,咱们一家三口,同享天下至尊之位,团团圆圆,永不分离!”
“团团圆圆,永不分离......”
武氏如痴如醉地依偎进了他的怀中,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话语,眼角儿渗出了两滴幸福而甜蜜的泪水。然而,只在瞬息之间,她的两只眼睛,便又散发出了恶狠狠的光芒,伸手回抱住了他道:“这正是我多年以来,心心念念的愿望啊!可是......,我岂敢信你!昨日之锦葵,便是我明日之下场啊!!”
“你,你!......”
武怀仁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便白眼珠儿一翻,软软地瘫倒在地了。
“嗯,入肉如泥、血不沾刃,无色无味、见血封喉。”
武氏抬手凝望着指间所握,洁白如雪、寒光闪闪的短刃,微微一笑道:“好刀,好毒啊!现在再也没有人,可以妨碍到我和凤儿的安危了——怀仁,你说是吗?”
武怀仁静静地躺在地上,毫无生机,自然也就沉默不语了。
“仁郎,郎君,郎君~!!”
武氏缓缓地坐了下去,无限温柔地,搂抱住他的尸身道:“你怎么不说话呀——咱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团聚了,真好,不是吗?!”
原来,武氏虽然出于理智的权衡,选择先下手为强地杀死了他,可对方毕竟乃是她苦思、苦恋了二十多年的心上人,她的内心,实在无法正视这个事实,只能自欺欺人地陷入了疯狂的虚妄之念当中,假想着武怀仁并没有死去。
“不、不!!”
站在武怀仁背后的角度,正好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血淋淋伤口的李丹凤,同样无法接受面前的所有,崩溃地捂住了双眼,转身而逃道:“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小姐,你怎么了?!”
被她一头撞到的沐云,急忙扶住她道。
“沐云!!”
李丹凤痛哭流涕地拉住了她,才欲倾诉悲伤,忽又一把甩开了她的双手,质疑愤恨道:“走开,你不要碰我!你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除了玉郎,你们全都和我师父一样,戴着可怕的面具!”随后,便跌跌撞撞地,一路狂奔向程文玉父子的帐篷而去了。
“面具?!”
沐云不解其意地反问了一句,正待追随在后,忽听身后的武氏,在帐内一声狂呼道:“郎君,郎君!!你怎么了,是谁刺伤了你?!你若是死了,我也决不独活!来人哪,快来人哪!”
“二夫人?!......哎,小姐!——唉!”
沐云左右为难地犹豫了一刹,最终只得咬牙奔入帐内道:“二夫人,你怎么了,谁受伤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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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呀?!”
程家仁在睡梦当中,听闻帐外脚步声响,有人踉跄闯入,便急忙翻身坐起,抄起了床边的少林棍,低声喝问说道。
但那人闯入之后,却并无其它动作,更不理会他的问话,只是呆呆地杵在门口,纹丝不动。
“怎么了,爹爹?”
后知后觉的程文玉,这才揉搓着眼睛爬起身来,点燃了几案上的烛火道。
“啊?!凤妹??”
此际正值盛夏季节,帐内无风,燠闷难当,程文玉父子几乎皆都赤身裸体、不着寸缕,所以当程文玉发现来者居然是李丹凤时,顿时手忙脚乱地用衣物遮挡住了自己和父亲,大吃一惊道:“你、你怎么......?”
“玉郎,你带我走吧!咱们去找我大师兄,一起离开这里!”
李丹凤的两只大眼睛空洞无神,似是看向他,又似是什么都看不见地低声说道。
“走?!”
程文玉慌忙穿上了衣物,走到她身边,赔笑说道:“去哪里呀,是你哥哥那里吗?可是,咱们不是已经说好了......”
“文玉,你别做梦了,丹凤小姐说得对,咱们,是时候儿离开这里了!”
程家仁突然插话儿说道:“我知道,卫国公私下里许了你日后做他的皇婿,你这些日子都高高兴兴地,沉浸在对这份儿尊崇地位的畅想当中,乐此不疲,但......”
“怎么,你是为了这个,才不肯和我私奔的?!”
李丹凤心碎若死地歪着头看向程文玉,痛极而笑道:“你也在骗我,你也在骗我!!哈哈哈哈哈......”说着,转身便走。
“不是,凤妹,你听我说!”
“好了!”
程文玉大急,正待追上前去,程家仁便不由分说地,用长棍的一端轻轻一点李丹凤的脑后,待其晕厥后,将之扶到程文玉的背上,顺手拿起床头早已准备多时的一只包裹,掀开帐帘儿,警惕地观望了一番四周,这才悄声对他说道:“看她的模样儿,今晚一定经历了不少的打击,而咱们,正好趁此良机,及时脱身——之前我怕你露出破绽,没敢细和你说,那李益的身边,早已被柯芙蓉、孙守正和李忠架空,变成了他们手中的傀儡......”
“不会吧,爹爹?!”
程文玉爱惜地扶正了李丹凤歪斜在自己肩膀上的脸庞,以免她气息不顺,质疑不信道:“国公大人不是还有武大将军的兵力吗?哦,对了,还有龙少侠,他一个人,足可抵千军万马呢!”
“哼,千军万马,他连一个柯芙蓉都打不过!”
程家仁冷笑说道:“今夜,孙守正父子受那柯芙蓉之命,要设宴灌醉武怀仁的全体部下,愿降者留之,不愿降者,一律斩之!此刻,怕是已经尘埃落定了——而龙髯客,也被他们假借丹凤小姐的一封书信,给支到不知哪里去了!咱们今夜再不脱身,明日被收拾的,就是你、我了!”
“啊?!......可是,山下全都是他们的兵马,咱们怎么出得去呢?!”
程文玉惊慌失措道。
“无妨。”
程家仁转身从床下拖出了一条绳索拎在手中,胸有成竹道:“通往大鱼岛外的路途,并非只有那么一条——山后的峭壁之下,应该也有道路可走。万岁山只是一座小山丘,以你的功力,顺绳而下不算难事,届时,我来背负丹凤小姐即可。”
“嗯,果然还是爹爹深谋远虑,心细如发呀!”
程文玉这才松了一口气,惊魂略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