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奇怪的梦。
芳菲感觉自己明明清醒着,她感知到辰峰所做的一切,出去后又回来,然后坐在床头陪着她,自说自话。
但是她又醒不过来,大脑清醒着,但是脊椎似乎被拉了闸,任何想法都只能停留在脑海里,而身下的各个系统均无法将其付诸于实行。
就连最后的抬手挽留都已然是耗尽了她全部的心气与活力。
她想留下他,但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不过幸好,阿辰还是留下了一点什么。
额前的那一片湿润温温的,正在一点点的蒸发。
虽然最后都会消失,但是起码现在……
“好好睡吧,我在外面,醒来后整点动静出来就好了。”
还能相见,还能相触。
汹涌的情绪被随着沉重的躯体一起被拖拽着,向下坠去,眼前的黑暗一点点的扩展,最终遮盖去他离去的背影。
得以平静。
黑暗可以是忘却,可以是恐惧,亦可以是放空的平静。
经历这么多,她早已厘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自由?不是;阿辰?不尽然。
她说不太清,但也为此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准备,无论是地位,财富,亦或是规划齐整的未来。
被人劝过,但是她怎么着都不愿意回头,就如同最初的叛离一般,她始终没把那些人口中的荣耀,尊严,还有什么狗屁衡量标准放在心上。
任何妄图用这些东西束缚她的人都会遭至她激烈、愤怒的反抗。
他们不理解,说是都是为了她,还搬出她曾经受过的所谓恩惠做要挟,如同做生意一般地与她讨价还价。
为了她……那为什么她却感受不到他们的一点好,反倒是叛离后随随便便地被那个混蛋骗了个死心塌地,甚至有时还将他与她所追求的幸福,划上了等号。
真是病了。
他究竟有什么啊。
要钱?人还向她借钱。
要激情?人跟个木头似的。
要专情?……
也就那张脸看着还行,但是……算了,反正这也不像是病因的样子,搞到头来,可能也只是因为和他待在一起比较舒服吧。
毕竟……他眼里的起码先是她,再才是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什么千金,什么取款机,什么大款。
在他眼里似乎她就是一个少女,一个傻瓜,一个有趣的人……好吧,其实更多的时候是一个麻烦的人。
不过也好,起码是个人,比起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亦或是一个不可接触的臆象,那还是要好上很多的。
有血有肉,有情有趣。
也就是木了一点……连她悄悄倾出的心意都感知不出来,最后还得要她主动。
不过话说她又是什么时候倾心的来着?
啧,好像也有些不记得了。
是去他家那次吗?
肯定不是,都吃他妹的醋了,肯定喜欢上了,要早些。
难不成借钱的时候?
也不是吧,不然当时也不会把钱全都给他,还要更早。
还是说靠他盘活手头酒吧的时候?
貌似也不对,那个时候光看见他就有点开心,也算是喜欢上了吧,嘶,再早可就是见面的时候了啊,难不成是一见钟情?
不会吧,那这做姐姐的岂不是有点太草率了……不过好像问题也不是那么大,毕竟说实话,现在想想,好像他这长得好像也挺不错的嘛。
嘿嘿……
……
……
下午,外头还下着细雨,加之最近的降温,本就生意惨淡的酒吧里自然是没什么人光顾。
芳菲独自坐在熟悉的小角落里,微弱的黄光浅射在晃动的酒杯之中,泛出道道剔透的淡紫色光泽。
不出意料的话,这又是无聊而又烦闷的一天。
“真是讨厌。”
乌黑柔顺的长发随意的披顺在肩头,甚至有几缕散到了眼前,还在视野里不停的飘荡。
已经三个月了,看来她真不是做生意的料。
指尖顺着高脚杯的沿口滑动,轻微的力矩使得杯子的一侧有节奏的翘起并落下,其内的酒液也随之晃荡,甚至有几滴向往自由的飞出,好巧不巧地落在了那纯白的连裙之上。
……
更烦闷了。
疏性一仰头,深紫色的酒液顺着喉咙一泻而下。
然而灼烧与眩晕感并未出现,反倒是水果味的清甜溢满口腔。
“阿全!”
她不满的抱怨着。
“怎么这酒没味啊。”
“什么?”
抱怨很快便得到回应。
酒保一如既往的在柜台后无聊的擦拭着酒杯,可能是过于的投入,也可能是过于的不投入,分神,而没有听清她所言说的不满。
“我说,这酒为什么没有酒味啊。”
于是她只好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这回的回复倒是来的很快。
“芳姐,你前几天不是刚说要节省开支,不要进度数太高的酒,所以……”
“那不是还有存货吗?”
“额——,昨天的那瓶是最后一瓶,剩下的还有些伏特加,你……”
“算了,不喜欢。”
杯子推到一旁,芳菲削尖的下巴再一次地杵在了桌板之上。
自逃离家族之后就诸事不顺,习惯了。
虽然那个地方十分的令人恶心与厌恶,但是就算是再愚笨的商人,也会在货物卖出之前为其提供足够的保护。
所以,不得不承认,这把名叫家族的保护伞确实是为她阻挡了许多挫折与苦难,以至于她现在面对这一切之时,手足无措,甚至是束手就擒。
一切便好像是一场闹剧,可能那些个老不死的也早就算到了。
对赌,然后就等着她失败,灰溜溜地回去,接受自己安排好的命运。
真是精明,精明到连血亲都要算计。
“哎。”
烦闷化作淤积在胸口的闷气,虽然呼出,但是心里还是委屈。
“如果能有个人帮就好了。”
说到底,不管如何的强硬,她也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女。
她太弱了,什么也不懂,需要依靠,需要学习。
但是说实在的,真又有谁能帮她呢?
顾问也不是没请过,结果一个个的都是酒囊饭袋,到头来还不如自己操盘全局亏得更少,不对,效果更好。
。。。
好吧,是亏得更少,反正这酒吧买来那就没盈利过,也许等手头这些钱亏完了,自己也就得回去了吧。
哎……
又一声哀叹,此刻,也不可能有人回应。
“嗯?这地什么时候新开了间酒吧啊?有啥酒啊,刚好暖一下身子。”
好吧,似乎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