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就好。”
戟颂说完便不再纠结这事,咬了一口手里干硬泛黄的馒头。
看着她这样,他心里既欣慰又难过。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一只满是伤痕的手覆到她的脸上。
她一怔,看向他。
一股酸涩之感如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令他几近窒息。
“你逃吧。”她突然说,“每天逃出去的人没有几百也有数十,虽然说大部分会被抓回来,但总有人能逃掉的,与其留在这里……”
听到这话,他心里一阵难受,他怎么可能丢下她一个人逃走?
他夹起自己碗里为数不多的肉,趁她不注意放到她嘴里,堵住她的下话。
“别小看我,等白某日后给你当个将军看看……”
这话,他只是顺口一说。
他自知身体孱弱,在军中苟活已经是不易,又如何能成为统兵打仗的将领?
说这话,只是为了让她放心罢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
此后的数年光阴里,世间竟真的崛起了一位名震四方的战神。
那人姓白,在沙场上浴血奋战,身姿矫健,锐不可当,捷报频传,整个国家都为之沸腾。当她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地进入城中时,百姓们夹道欢迎,欢呼声、礼赞声震耳欲聋。
而众人口中高呼的名字,毫无意外。
都是白曳。
他站在拥挤的人群中,窥视不死命格的代价沉重得可怕,他的双眼剧痛无比,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泛红的眼眶里,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刺目的鲜红。
他强忍着剧痛,目光直直地凝视着众人簇拥之中那个身披戎装的身影。周围的人都在欢呼雀跃,兴奋地讨论着这位战神的丰功伟绩。唯有他,被内心复杂的情绪淹没,身体颤抖着,勉强站立在原地。
——那个人,是你的什么人?
——恩人。
——只是恩人?
彼时,他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那瞬间的停顿,好似在竭尽全力压抑着胸腔中如火山喷发般汹涌的情感。沉默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带着几分疲惫与决然。
——我爱他。这样可以解答你的疑惑了吗,大祭司。
他心猛地一颤,仿佛被一道凌厉的闪电击中,不顾一切地拨开人群朝着她冲去。
眼中悲恸地凝视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
她爱的是白曳……也是他……
她一直爱的……
都是他。
原来,这么多年,她的爱从未改变,一直深沉而炽热地存在着。
他的心脏因此激动颤栗着,可同时,也让他心疼得几近窒息。
一想到这些年她独自在黑暗中徘徊,被痛苦与思念反复啃噬,他的心便像被无数尖锐的荆棘紧紧缠绕,疼得几乎痉挛。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喉咙被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戟颂……”
他气息颤抖地呢喃着她的名字,每喊出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脚下的步伐愈发急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追上她。
紧紧抱住她。
人群中的人们被他粗鲁的动作激怒,纷纷投来不满的目光,甚至有人出声咒骂。
但他仿若未闻,只是一心向前。
她非神术巫道之人。
并不知晓那些令人起死回生的法术。
正如她所说,她只是一介舞枪弄棒的粗人。
所以换了名字,改了装束,以他的名义在这世间行走。
笨拙地以为,这样就可以延续逝者的生命。
——是因为负罪感么……
——那个人为你而死,你便觉得你这条命是他的!?
而他,却对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戟颂!”
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放声呜咽大喊。
周围的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可他仿若未觉,满心满眼只有她的身影,依旧不顾一切地追赶在她的马后。
前方骑马的身影微微一滞,紧接着,缓缓转身,朝着身后望去。
他看到了她满身的血污,那原本清澈明亮的双眼此刻空洞无神,透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沧桑。
身为不死族人的她身上不会留下伤痕,但盔甲却会。
那套曾经崭新锃亮的盔甲,如今早已残缺不全,布满了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裂痕,每一道裂痕背后,都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战。盔甲上的血迹干涸成暗红色,散发着一股铁锈的腥味。
看到这一幕,他的心猛地一滞,像是有一块巨石狠狠堵在喉咙口,让他呼吸都变得艰难。
“戟颂……”他颤抖着声音,脚步踉跄地朝她走去,伸出手去。
他想要握住她的手。
想要感受她真实的温度。
想要告诉她,他从未离开。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她手的那一刻,手中的触感却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虚无。
她的手化作了黑色的灰烬,在他眼前缓缓飘落。
紧接着,她的整副身体也被黑色的火焰无情地萦绕包裹,那火焰跳跃闪烁,却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无尽的冰冷与绝望。
一阵寒风吹过,她的身体瞬间化作了漫天飘散的灰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紧接着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周遭的一切,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不断传来火焰燃烧的声音。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月回头看去,看到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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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子们对不住,今天有点急事,只能更一章了,谢谢各位宝贝的支持,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