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终于一点点黯淡下去。
很快，龙飞所在的山丘就彻底陷入了朦胧的黑暗之中。
夜风吹过，他静静地立在山顶，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
自己为什么会心软，为什么会下不去手。
还有一个问题他也没有答案。
星尘的父亲知道这件事吗？
如果他知道，为什么会叫星辰也跟着出来呢？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原来，我也被父亲放弃了吗？”
龙飞回头看去。
星辰正立在寒风中，他的身体在颤抖，眼眶里有压抑着的痛苦，他看向龙飞，无助地哽咽道，“为什么？”
那一瞬间龙飞忽然明白了。
星尘不是不重要，而是很重要，重要到没人认为他会被放弃。
甚至就连齐宁也只是下意识感觉到了危险，却又难以相信自己的直觉——只因为星尘也在这次的队伍中。
她只能尽可能地为龙飞做一些事情，想要至少让他安全地回去。
在齐宁的计划里，星尘一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因为她相信无论谁被放弃，星尘都不会被放弃，星家一定会派人保护他。
作为星月府最强大家族之一星家的嫡系子弟，哪怕星尘只是一个卡徒，也没人敢伤他。
齐宁借着龙飞和星尘的“势”横扫二十六战区内城就是最好的证明。
任务中，罗束说还有很多人同时被放出长城去执行任务，为他们做掩护。
草原人怎么也想不到，长城方真正的“杀手锏”是他们，这群平均实力在六阶的小鸟们。
其中甚至还有一位十分重要的来自九府顶级大卡修家族的少年。
在这一刻，龙飞忽然又学到了一课。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放弃自己的至亲至爱之人。
他忽然觉得寒冷。
星尘在龙飞漠然又平静的目光中逐渐崩溃，他失态地坐在地上，忽然笑了。
笑着笑着，又哭了。
眼泪混合着鼻涕夹杂在冬日的寒风中，冻得生疼，可是又有一股剧烈的疼痛自心脏处传来。
星尘忽然有些好笑地发现，原来所谓的“心疼”是这样的疼——它不会让人死，甚至反而会让人觉得痛快，就是有点要喘不上气来。
桑晓月蹲下沉默地把手搭在他肩上。
张大欲言又止道，“飞。”
几乎所有人都过来了。
三十五个人。
但，那个陪着星尘来的老人没有来。
“我不能向你们保证什么。”
龙飞立在众人当前，就像他当初在酒馆中曾向他们承诺着的一样。
“但是，我会尽量地，带你们回家。”
龙飞的手掌轻轻抚过腕间的度仪，他说话时，眼神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想念的神色。
郭云忽然走出来，认真地看着龙飞，问道，“这是你的任务吗？”
他脸上的神情，像是犹豫，与害怕，却又让人感受不到有恐惧在。
龙飞点头。
“那谢雨呢？”
龙飞道，“我想，齐宁留下了她，应该是为了让我掌控你。”
“呵。”
郭云笑了，而后道，“其实她不用这样。”
他终于放心了。
郭云认真道，“我的父亲已经为了九府战死了，我为他骄傲，也绝不会让他蒙羞。可是，谢雨来这里，却只是为了陪着我。”
79，如果你能回去，请告诉齐宁，我很感谢她。”
龙飞静静地看着郭云明明身体在微微地颤抖，眼睛里有泪水，可是脸上却在笑，他身上的复杂让他有些难以理解。
龙飞本以为自己已经是一个真正的人类了，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原来还有很多东西他并不明白。
龙飞又看向桑晓月，桑晓月冷哼一声道，“79，你应该庆幸，你没有试图欺骗我们。”
龙飞看向张大。
张大绷了几秒，笑着比哭难看，“真是，真是没想到，我张大，一个区区五阶卡徒，居然能让夜不归委以如此重任了。”
龙飞最后看向岳峰。
岳峰冷冷道，“别看我，我知道你的作风。”
龙飞笑了笑。
他的作风？
他的作风是什么，就连他自己也要有些不清楚了。
他曾经脑子里，解决问题的最好手段是解决有问题的人。
他曾经只喜欢一个人待着，除了奶奶谁都不信任。
他曾经被人骗过，也被人骂过，但是他都不在乎，因为那些都不重要，他认输。
输了，再找回来就是了。虽然不能杀人有点难受，但是，只要奶奶还愿意要他，只要那是奶奶要自己去做的，他就愿意去做。
如果是以前的那个他，大概从踏出长城的那一刻，就会立即丢下这些人，独自前往百谷山脉。
因为他从心底里不信任任何人。
龙飞心底忽然浮起一个疑问，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好人吗，还是坏人？
齐宁曾经与他纠缠过这个问题，反复强调自己让龙飞去处理的都是十恶不赦之徒，至少，也是死有余辜。
但是齐宁还说，就算不是十恶不赦，如果将来有人挡了你的路，不要仁慈。
龙飞当时不理解，因为他不在乎齐宁要杀谁，那些人和他没有关系，但是齐宁和他有关系。
他们是很好的伙伴，这就够了。
在这一刻，他好像有一点明白了齐宁的话。
虽然，这和他记忆中的齐宁，也不太一样。
龙飞静静地思考着，直到刘燃忽然开口，“79，天冷了，我们先回去，认真制定一下计划。”
龙飞回过神来，点头道，“好。”
不像平日那边，星尘总要对龙飞提出来的堪称“严苛”的计划提出质疑。
自从土地上起身后，他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回到他们今晚穴居的洞穴。
温暖的火光自安置着一级能量卡的灯罩中散出。
“物资和马匹，我们都应该分开。”
在这只“老鹰”中的核心人员全部进入第二个原本龙飞用来睡觉的洞穴后。
作为龙飞平常不在时的第二个主心骨，刘燃率先开口道，“我们虽然只有三十多个人，但是队伍太庞大、臃肿了。”
之前我们只是初出长城，不少地方还属于长城军和草原人默认的和平地带，所以草原骑兵并不多。”
“我们即将走出燕岭，燕岭过后，就是小骨山，除非我们弃马，否则，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很难避过蛮人的搜查。”桑晓月接道。
作为猎人之女，她的战斗经验其实是这里除龙飞外所有人当中最高的，“和野兽打仗其实和与人打仗没什么区别，无非是看谁更能藏，更致命。”
桑晓月美眸看向龙飞，笑吟吟道，“之前忘了夸了，石飞做的很好，手段挺老辣啊？”